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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探子快步跑過來。

這又是一個需要他作出選擇的時候，但博洛思來想去，始終難以取捨。

兩軍交鋒，已鏖戰了大半日，王笑已經又押了一個方陣的兵力上來，這是要決戰的態度，十分堅決而強硬。

博洛道：「那是……五丈原？」

他很有潰敗的經驗，不論是以前跟著唐中元還是現在跟著張獻忠的時候，一潰敗就只剩數十人在身邊的情況多了。

……

一面旗幟上是「大西興國公右軍督都李」字樣，另一面則是「大瑞太子天下兵馬元帥唐」，往日里顯得可笑的泥腿子旗號，在這一刻像是在給博洛招魂。

這畢竟還是不穩妥，先保住兵力更妥當。

既來了，戰場便在眼前，戰便是了。

打就打吧，現在清軍分明是勢力更強盛的一方。

馮化龍見他頗有英雄氣概，不覺覺得自家將軍這次若真能要來漢中，當個漢中王才叫不屈才……

「靖安王萬勝！」

「大丈夫一諾千金。」

博洛也看過皇太極發的《三國演義》，知道那裡是大概就是「諸葛武侯長星墜處」，心中蒙起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本來，大散關上的這支兵馬給博洛的感覺就是一支稍強一點的瑞軍。但今天王笑的旗號一亮出來，他們的陣容氣勢似乎忽然間有了變化，成了楚軍。

博洛詳細問了戰況，眼裡陰晴不定，倒也不如何驚訝。

「端重郡王，不可啊！眼下腹背受敵，倉促調轉，必然大敗啊……」

多年為將的直覺告訴博洛，應該趁現在迅速擊敗王笑，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主要也是家裡沒田。

沒有猶豫，他迅速揚刀大喝道：「擊潰建虜的時機到了！右翼向前，阻擊敵軍逃入秦嶺，其餘人全數衝殺！」

——也許王笑真的在濟南養病呢？也許王笑和圖書親自攻打太原去了呢？

畢竟沒亮明旗號之前，這小子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

博洛和清軍士卒卻漸漸不能全心廝殺。

他是如今大清朝除多爾袞之外最具將才的宗室大將，豈會看不明白？

馮化龍又問道：「但子午關是險隘，如何攻下？」

……

但這次也是多虧了子午道的地勢，丟盔卸甲的西軍也沒地方跑，所以讓他留下了這麼多人。

但他根本就不用去想，僅憑為將者的直覺，他就感受到戰機在哪裡。

「是，快撤去五丈原……」

若是這點意志力都沒有，他早回家種田了。

但他知道楚軍必然已經開始餓肚子，撐不了兩天，此時拋下糧草未必是上策。

「端重郡王！快啊……等我們整頓兵馬，攻其薄弱之處，西軍不擅硬戰，此戰還有轉機……」

——嗯，穩一點打……

整理好殘軍，李鴻基大馬金刀地坐在地上，對這次的失敗根本不以為意。

——敗了？敗了！

兩面旗幟漸漸出現在博洛的千里鏡中。

「該死……全軍聽令，停止行軍，原地列陣，迎戰！」

其後唐苙偷襲子午關時，西軍並沒有在同時攻城，所以子午關還在清軍手上。

但沒想到，王笑居然是揮軍一路追擊。

一條黑色的長蛇出現在天地之間，南至秦嶺，北抵渭水，把清軍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三支漢家軍隊合圍而上，殺向清軍，也如秋風橫掃落葉……

博洛站上戰台，抬起千里鏡看去，見到對面的帥旗上「大楚靖安王」幾個大字，心裏莫名地蒙上一層不安。

……

呼聲遠遠傳來，博洛終於感到心驚膽裂……

他當然知道這樣會大敗。

一萬餘人在陳倉城外的效野排開陣線，擂起戰鼓，等著楚軍逼近。

他不願重演歷heｔuｂooｋ.ｃｏm.cｏｍ史的舊事，也不願以後報國欲死無戰場。

「說好了等唐苙出了褒斜道，會前後包夾子午關，等等看。」

哪怕艾勝楠帶了一支兵馬穿過山林小路支援瑞軍，唐苙與李鴻基也很可能無法按時趕來。

正想著要不要再把中軍押上去……忽然，遠遠有快馬奔過來。

但他還是敏銳的意識到，王笑這次的布置似乎是有問題的。

這一仗哪怕沒有奇兵，他依然相信自己可以擊敗博洛。

然而，他再次看向戰場，見到楚軍那一往無前的攻勢，忍不住又猶豫了起來。

到底是為何？

子午關又傳來信報，關城危在旦夕。

陳倉戰場。

王笑注目看向戰場，士卒們的軍容氣勢落入他眼裡，他的目光又一點點自信起來。

身邊的副將喚了幾句。

不論另兩路輸贏如何，陳倉道這一路，他決定親自與博洛決一死戰。

清軍拋下滿地的屍體，井然有序地向東面撤離。

王笑置身大散關，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悲憤。

博洛壓力更大，有心想要拋下糧食輜重。

就像是有人許諾給一個山賊許多銀子，要求他去打架，山賊本來半信半疑，但這旗號一亮出來，他就決定拚命去干架了……

前方的楚軍又是一陣歡呼。

計劃沒有盡如人願，三路出兵，子午道的西軍敗了，褒斜道遇到的情況比想像中嚴峻。

這對於王笑是可以接受的結果，這一次他麾下的士卒畢竟不是磨礪好的精兵。

「端重郡王？端重郡王？」

李鴻基說著話，那張長長的黃臉顯出些堅毅沉穩之色。

王笑和他的將士越打越像瘋狗，明明也是一路狂奔，還餓著肚子，衝殺起來卻愈發兇猛。

博洛打算先撤到郿縣，他本以為自己一撤退，王笑會順勢進入陳倉休整ｍ.ｈｅｔuｂｏok•coｍ•ｃｏm。

……

「回哪去？」

子午道，李鴻基一路逃了百余里，終於穩住陣腳。收攏殘軍，竟還剩一萬餘人。

博洛甩了甩頭，把腦子裡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揮散。

本來，子午關面對兩萬西軍，當時本想把斜峪關的守軍調一部分過去。但西軍一敗，就並未牽動斜峪關守軍。

……

博洛騎在馬上深思熟慮之際，又聽得前方一陣殺喊。

「不……」

不管不顧與王笑決戰？敗了怎麼辦？

……

馮化龍眼珠子一轉，低聲道：「漢中？」

博洛卻覺得出忽意料，雖然他還是兵力佔優的一方，但以往每次與王笑交手，對方從來都藏著什麼別的陰謀詭計。連開戰時都不能佔據優勢，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早就知道王笑另有布置，果然如此。

「批嘴給你扇扯！」李鴻基罵道，「這種不講道義的事老子能幹嗎？說好的我們攻下子午關，唐苙把漢中讓出來。現在去搶漢中算個球，你把虧人當摔包子！」

「殺啊！」

他的副將馮化龍湊上前問道：「將軍，要不回去吧？」

如今潼關戰場清軍還有優勢，只要這邊不敗，等攝政王擊敗潼關的楚瑞盟軍，關中之戰還是贏的……

馮化龍不由眼一瞪，驚道：「那我們不是中計了、被堵在這子午道里？！」

怕什麼來什麼，這日激戰之際，忽有煙塵滾滾從東面的地平線上騰起。

到了宋孝宗淳熙十三年，陸遊六十一歲，罷官已六年，掛著空銜在故鄉蟄居。見山河破碎，中原未復，鬱憤之情便噴薄而出，又寫下另一句詩：

旌旗搖擺，殺喊聲動……

而王笑攜帶的糧草已經告罄。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他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

「傳令！」博洛瘋了一般地大喊，和圖書聲音里似帶了哭腔。

他不明白，自己的每一個決擇似乎都是最穩當的，為何會陷到這樣的境地？

但現在看來，王笑真的是『暗渡陳倉』了，偏偏是自己跟他對陣。

戰場上，雙方士兵殺在一起，一開始彼此的傷亡都差不多。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博洛一邊看著戰場，一邊不時回頭看向東方。

對手的底氣虛不虛，他已經能夠從排兵布陣中感受到。

博洛轉頭看去，只見秦嶺北麓有一黃土台塬，塬上地勢平坦，南靠秦嶺，東西皆深溝，形勢險要。

二是迅速東進，擊敗唐苙部，守住子午關，到時關中境內就只有王笑的這一小支兵馬，讓其孤立無援。

因此，如今唐苙雖然打下了斜峪關，瑞軍傷亡卻十分慘重。

秋風吹起五丈原上的落葉，天地肅殺。

這嚴重拖慢了清軍撤退的步伐。

他開始後悔沒在陳倉與王笑決戰，或者一開始就該丟下輜重疾馳去子午關的。

瘋狗一樣的楚軍迅速向前撲去，毫不拖泥帶水……

「端重郡王！快！退到那邊的塬上。」副將焦急地大喊道：「快下令吧……」

「報！褒斜道出現一支瑞軍，打著唐苙旗號……斜峪關已被攻破，如今瑞軍殘部正在攻打子午關，子午關守將請端重郡王速派兵支援……」

吹角連營，一列列兵士走出大散關。

「良時恐作他年恨，大散關頭又一秋。」

渭水河畔，又是一戰鏖戰。

……

「傳令下去。」博洛下令道：「全軍調轉馬頭，攻打西軍。」

……

「報！報……將軍，子午關上有殺喊聲……」

戰場另一邊，王笑極目看去，似乎感到有些詫異。

這種變化博洛不明白如何表述，就是覺得……對方的精神氣不一樣了。

但唯有如此，才有突圍逃生的希望……

副httｐs://ｗｗw•ｈeｔｕboｏｋ•cｏm.cｏｍ將還在大喊，博洛卻不說話。

「怕什麼？唐家還是講道義的，不然我們當年能跟著他們這麼久？現在要想好過，就得把子午關打下來，讓建虜也看看我們的厲害。」

「把我的旗幟展開……」

他知道楚軍的糧草已經不多了，眼下進城補給才是王笑最穩妥的出路。

像瘋狗一樣死死咬上來。

雙方打打停停，本該一日就能到的郿縣，整整兩天都還未走完半程……

博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張了張嘴，最後下令鳴金收兵。

一是擊敗面前的王笑，只要王笑一敗，他根本就不把什麼瑞軍、西軍放在眼裡；

他一直知道陳倉道這支敵軍是王笑統領的，但心裏又帶著一點小僥倖。

宋孝宗乾道八年，陸遊到達漢中任職，觀察山川形勝，認為這時正是收復中原的大好時機，唯恐錯失良機，釀成千載遺恨，於是寫下了這句詩。

「端重郡王？」

若不是如此，只怕現在和王笑激戰之際，來的就不是求援的消息，而是瑞軍與西軍包夾過來了……

他擔心子午關已經丟了……

不該如此的……

主將擔心著後方的情況，士卒不明白自己走走停停到底是為什麼……

「將軍信他？」

「老子怕危險嗎？」李鴻基道：「你當唐苙是傻的？他為啥和我們談？因為他要帶兵打回西安，我們要是不進子午道，趁他一走就能攻漢中了。但現在，我們要敢退，他派人把子午道出口一堵，我們就完球了。」

「可這種地勢，再打下去就危險了。」

博洛本來以為王笑只會用奇兵，如今才發現他在正面戰場上的指揮能力竟然也十分老道。

「這就是你的伎倆嗎？出了紕漏了是吧？」博洛喃喃自語著。

「端重郡王！楚軍又攻上來了！」

「快退到塬上啊，依地形而守，整頓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