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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狄姜恭送王爺。」狄姜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叫住他：「敢問王爺可知鍾老闆去何處了？我與他約好了一起用午飯，這會子居然不見人了，真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吶……」

狄姜見狀，連忙上前走到瑞安王爺面前停下：「王爺，您的藥材已經備好了，您是這會兒親自拿回去，還是一會我讓人給送到王府去？」

「哦。」狄姜嗯了一聲，提起君辭，她的內心又是好一陣唏噓：「君辭一直是我們醫館童叟無欺的供貨商，她歿時我還為她悲慟絕食了三日，哎……不提也罷。」

「師太您忙。」狄姜見她走開了倒是鬆了口氣，寺廟庵堂這樣的地方她其實並不太想來，若遇到以佛法開示世人的得到高僧也便罷了，最怕遇到榆木疙瘩，一心想著傳播世人虛妄的滿願，倒教世人白白浪費了表情。

現下恰逢雨水時節，往日水獺祭魚，這是自然界的河神祭祀，祈求今年風調雨順。這在往年最是尋常，而今年卻一隻也沒有遇見。

「好像……是地藏王菩薩的本誓標幟。」問葯在她邊上淡淡道。

「給本王吧，婧儀早些吃藥，早些好起來要緊。」

果然，下一刻便聽姑子道：「阿彌陀佛，出雲庵供的是無量劫以來發善心的地藏王菩薩，我佛能給與眾生願望滿足，使眾生所祈求之願都能實現。」

狄姜想了一會，又叫住書香補充道：「記得方子上別寫當歸，你就寫老山參配冬蟲，再來點他們聽都沒聽過的，什麼怒山雪蓮一類的，表面要做得漂亮些，價格按十倍的收，瑞安王爺他不差錢和_圖_書。」

「阿彌陀佛，多謝師太。」狄姜雙手合十，虔誠的點了點頭。

「王爺怎麼又回來了？」狄姜怕他要盯著自己抓藥，於是立刻抓了幾把當歸，洋裝成搗葯的模樣。可瑞安王爺走近了卻只是與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徑直走進了對面的棺材鋪。

問葯也發現了此間的不妥，蹙眉道：「掌柜的，你有沒有發現瑞安王爺近些日子有古怪？」

只聽『嘭』地一聲，鍾旭直接轉身關上了店門。

問葯見狄姜很是著急，縱然現下有十萬個為什麼也不敢再問，皺著眉頭不太情願的去了柴房。片刻后，她從灰堆里拿了一整套的祭祀香燭出來，又仔細將它們在竹簍里擺置規整后，便提著簍子隨狄姜出了門。

「你知道我不醫人，只醫鬼，」狄姜雙手合十，對著大殿上的菩薩虔誠的磕了個頭，笑道：「何況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瑞安王爺瀟洒半世，自有他的命數，你急什麼？」

「這是個好寶貝，我還以為丟了。」

狄姜剛想再問，卻見街角處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穿綾羅織錦步態不凡，來人正是瑞安王爺。

狄姜張大了嘴，一臉茫然。

「知道了。」書香一臉黑線，在診台坐下，開始寫方子。

「多謝狄大夫，」瑞安看也沒看便將賬單收進了袖口，「診金待本王回府後派管家送來。」

姑子聽見狄姜不咸不淡明顯是敷衍的回答，面上有些掛不住，她面露不快，淡淡道：「阿彌陀佛，施主請自便，貧尼要去誦經祈福了。」

狄姜知道，這世間有真本和圖書事的道士不多，鍾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原來狄大夫與鍾掌柜事先有約，是本王失禮了，」瑞安蹙眉，神色裡帶了幾分歉意：「將才本王派他去出雲庵辦些事，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

「對！」問葯一拍掌：「就是我們平日所見的死氣，但是……又不完全是，掌柜的，你可要救救他呀！」

「堂堂王爺，有什麼事需要三番五次進一間小小的棺材鋪？」問葯在一旁，一臉好奇。

「那是什麼？」狄姜眼尖，看見大殿的禮佛牌位旁有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放了一塊奇怪的牌位，比旁的略小了些，上面寫的並非死人的生辰名諱，而是這些日子頻繁出現的瑞安王爺。

不是鬼魅是什麼？

等瑞安一走，問葯便上前問狄姜：「掌柜的，咱們什麼時候約了鍾旭，我怎麼不知道？」

問葯無奈，也只得跟上。

狄姜睨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準備準備，隨我去出雲庵。」

狄姜笑彎了腰，連連道謝：「多謝王爺。」

「那本王改日再設宴答謝二位。」瑞安點了點頭，未再多語，轉過身子便大步離開了。

出雲庵建了沒多久，狄姜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她拉著問葯跪在蒲團上，一抬頭，卻發現殿上供著的菩薩很有些眼熟。

「他怎麼了？」狄姜回頭問書香。

約莫半刻鐘后，她們在山腳下發現了白衣道士。

「別廢話了，快去後院取些香來。」

鍾旭收拾橫板的間隙，一不小心與狄姜四目相對，狄姜見狀，立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而鍾旭卻依舊一副旁人欠了他m.hetubook.com.com五百兩的表情，點了點頭便繼續收拾門板去了。

狄姜也沒心思逗他，她還要忙著給武婧儀抓藥，這時書香走了出來，她便對書香道：「上回羅老闆送來的當歸還剩下不少，新年之後他又要送來許多，你便將餘下的都送去給昭和公主罷，記得磨成粉，外行人也分辨不出來。」

「我還沒見過這樣的梅花。」問葯看了一眼便呆住了，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驚道：「我不是眼花了吧？這還是梅花么？怎麼比杜鵑還紅！」

狄姜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直覺告訴自己今年並不會是一個太平年，於是對問葯道：「改日你去請獺末來一趟，就說我挑了些新茶來，讓他拿一些回去分給族人。」

提起君辭問葯也開始沉默，二人一路無話默契的往前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雨水漸漸大了起來，伴著東風在黑壓壓的天空中淅淅瀝瀝地落下來，田邊小徑行人很少，除了狄姜與問葯，遠處只有出雲庵大門邊的兩盞燈籠放出一點光芒，在這黑夜裡顯得格外的明亮。

「死氣。」狄姜一語點破，並不打算隱瞞。

「我不急，我就是可惜……」問葯撓了撓腦袋，眼巴巴的看著狄姜，妄想從她口中得到些什麼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可狄姜並沒有再理她，顧自站起身捐了些香火錢便向後院走去。

菩薩右手持寶珠，左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仰掌舒五指而向下，結了個與願印。

「是，掌柜的。」書香點頭，開始在柜子里找當歸。

只見鍾旭一身白衣飄飄，身後那柄長劍已經出鞘，劍尖指ｍ•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著他身前站著的一名身穿紅嫁衣的女子。

「是……」

紅衣女子步態虛浮，飄在空中，雙目血紅，青面獠牙。

「王爺說的極是。」狄姜笑靨如花，將一整包當歸遞了過去，同時還附上了一張天價的賬單。

「求姻緣。」

「嗯？」

「可不是，黑雲壓城城欲摧啊……」狄姜正感嘆著，便見問葯從竹簍里拿出一隻燈籠來，燈籠撐開便自己亮了，遇水也不滅。

狄姜沖他笑了笑：「鍾老闆，我跟你說啊，和瑞安王爺做生意可千萬別客氣，難得的皇家買賣，開張一次管三年吶……」

狄姜愣了愣，隨即恢復常態虔誠的向佛像磕了個頭，笑道：「真是個好菩薩。」

狄姜目送瑞安走出了巷子，這時恰巧對面的棺材鋪開了門。

「什麼？」問葯聽聞，下巴都快驚掉了：「掌柜的您開什麼玩笑？求姻緣該去月老祠，出雲庵哪有那個功能？」

狄姜嘆了口氣，道：「因為梅樹下埋了幽鬼啊。」

「是。」問葯點頭：「掌柜的，這還沒到中午，天光居然已經這樣低了。」

一路上，狄姜沒發現別的不妥，只遇到了幾個在打掃的姑子，她們也沒有為難二人，見到狄姜和問葯便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隨後便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

雨下得越來越大，越往梅林深處，花香愈甚，混合著猩紅的氣息，教人汗毛倒立，問葯跟在她後頭，止不住的縷衣衫。

「尼姑庵？無端端地去那作甚？」問葯瞪大了眼睛。

「這樣啊……自然王爺的事要緊，吃飯隨時都可以，」狄姜恭身福禮：「民女不耽誤王和*圖*書爺正事了，狄姜告退。」

「是……」

剛出城門，天上就飄起了綿綿細雨，衣裳上變的濕濕黏黏，連撐傘也沒什麼用處。護城河外，鴉雀此起彼伏的叫喚，叫得人毛骨悚然。狄姜厭煩的掃了一眼護城河，發現河岸邊雜草叢生，竟連一隻水獺都見不到。

過了一會，恰在書香將藥材包好時，瑞安王爺便從鍾旭鋪子里走了出來，二人站在廊檐下又寒暄了兩句便分道揚鑣，很快，鍾旭便執了長劍不知去向。看他面上那副樣子，就像突然間多了一個殺父仇人，此刻，正要去手刃仇敵。

狄姜笑了笑：「他當然不會是為了買棺材，只怕是為了鍾旭的副業罷。」

「本王還有事，先走了。」

鍾旭站在棺材鋪門口，將這一切都瞧了去，他的面上別提多色彩斑斕了，看得狄姜心裏直樂呵。

狄姜說完，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暗自心驚道：「連我都能看出這其中的鬼氣，鍾旭自然不會不知。」狄姜念及此，趕忙走進梅花林中，尋找那個執劍的道士，只盼他還沒有下重手，暫且留下她的魂魄。

「沒有丟，上回參加君辭小姐葬禮時才用過，一直放在竹籃里，就等遇到這樣的天氣才拿出來用呢。」

書香搖頭嘆氣，只管埋頭寫藥方，沒有理會她的提問。

狄姜領著問葯走過去，剛一進庵堂便有一個姑子圍上來，遞了三枚香給二人。

二人穿過二殿進入後園，便見滿院子的梅花競相綻放，紅艷似火，開得十分妖異。

「他雖與常人一般模樣，可我總覺得他身上有不同旁人的氣息，陰森森的，可具體是什麼我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