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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問題？」孟子昌急道：「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真？」孟子昌提著一口氣，看向狄姜。

「我知道了，」狄姜嘆口氣，繼續道：「桃木驅鬼，在你的十里桃林之下，有一幽鬼，她曾是仙身，卻為了給你改命，自願墮仙，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見天日的活了近百年。」

桃鴛離家出走之後，桃玉便追上了她，對她說：「你奪了孟郎對我的愛，我倒教你看清楚，他愛的人究竟是不是你，亦或是只因為你比我先了那麼一步！」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鍾旭提起長劍，指著對面的女子。

孟子昌聽完，立即從她身邊跑了出去，鍾旭反應過來后，立刻追著他而去。

其實桃玉是多此一舉，按照桃鴛的性子，假若桃玉是代她去墮仙，她答應她的事便無論如何都會做到。完全沒有必要再浪費靈力去結這樣一個咒。

問葯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道：「孟老爺子居然還能跑？」

「孟子昌，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誰。」女鬼陰氣森森的說了一句話，只一開口，便叫孟子昌如遭雷劈。

見到她的那一瞬，他似乎已經認不出眼前的人。她的五官還是原來的模樣，周遭的氣質卻不再出塵入仙，取而代之的是重重鬼氣，縈繞在她的周身，森然欲滴。

鍾旭搖了搖頭，嘆道：「她不肯說。」

「鴛兒……是你嗎鴛兒？你真的還在這裏！」孟子昌想要過去牽她的手，卻被鍾旭抓住了手腕，再上前不得。

桃鴛的味道。

「那……」孟子昌神色一暗，接連搖頭帶著哭腔道：「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如此…和圖書…她從小到大都喜歡跟姐姐搶東西，她恨極了鴛兒！」孟子昌不知是傷心還是生氣，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似的，很快七竅都開始往外滲血。

約莫八十年前，在孟子昌與桃鴛成親后不久，他便再次傾家蕩產，姐妹倆為他補過卦象，知道他此生沒有大富大貴的命，如果非要逆天而行，就必須改命。

殘花灰燼染黑了九渡河的河水，燒了幾天幾夜都沒燒完。

桃玉說完這一段，孟子昌聽罷，便身形一滯，胸口開始大力的起伏，久久喘不上氣，他半抬著的手指著桃玉，就像在看一個妖怪。不，現在的她本就是一個妖物。他不明白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模樣。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呀！」孟子昌淚流滿面，胸中鈍痛，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牽扯，發出一陣一陣的刺痛，痛得他睜不開眼睛，發出類似哀嚎的聲音。

狄姜說完，孟子昌便不說話了，身邊的幾人也都低下頭，暗暗思索著狄姜此話的意思，但是都是一臉霧水，不明所以。

狄姜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黑幕漸漸籠罩大地，一如她沉到谷底的心情。

「我會代替你，為孟郎改運，但是你，總也該要付出一點代價。」

說來也奇怪，孟子昌燒盡家財之後，反而在廢墟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此香幽然，甜而不膩，正是從前無數個日日夜夜在自己枕邊環繞的香氣。

從前的她乖巧機敏，而現在的她，簡直是個惡魔。

「沒，沒問題！」武瑞安一拍胸脯，立刻去了前院找衙役，命令他們幫著孟老太爺一起和-圖-書完成這件事。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京郊便火光遮天，驚動了整個太平府的人，大家紛紛駐足，抬手指著東北邊天幕上冒出的滾滾濃煙，更有心者，便直接帶著水盆向起火處跑了過去。

他們到了九渡河，才發現這裏已經被官府封鎖。

「她已經是食魂的鬼魅，你不可接近她。」

「你乃害人之物，死不足惜！」鍾旭一臉淡然，正要動手之際，孟子昌連忙抱住他的腿，顫悠悠道：「鍾道長且慢，我若不弄明白此事，便是死也難以瞑目。」

回到京兆府內院，便見孟子昌一臉怔忡地靠著門坐在門檻上，眼睛盯著遠方，眼神飄忽不定。

對面的女子鬼氣森森，笑得花枝亂顫。她笑道：「你才發現我是桃玉嗎？從前你不是最能分清我與姐姐的嗎？怎麼，她不過眼角多了一顆痣，你就認不出來啦？看來，你也並沒有那麼愛她嘛……哈哈哈哈哈……」

咒的內容便是此生都不得提及自己便是桃鴛。

「孟太老夫人，就是桃鴛？」鍾旭雙眉一皺，萬年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難以明喻的驚駭，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事。

「什麼代價？」桃鴛定定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你……你是……」孟子昌強撐起身子，抬眼看她，隨即一臉驚懼萬分。

桃玉見狀，笑得更加難以自制，笑了好一會，才道出了當初的一段往事。

原來姐妹倆同時愛上了孟子昌，但孟子昌喜歡的是姐姐桃鴛，對妹妹桃玉不過是憐愛為多。

而孟子昌的震驚便更加難以訴說，用驚濤駭浪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時光一晃和_圖_書五十載，他們的重逢足足隔了半生。

「掌柜的這是什麼意思？」問葯一臉不解。

「死？你還想死？」桃玉掩嘴一笑，一臉可憐道：「姐姐的氣息已經沒有了，她已經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是……」

武瑞安與鍾旭跟在後頭，一個一臉茫然，一個一臉沉重。前者是因為驚訝，而後者是因為疲憊和無力，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一丁點的妖氣也沒有察覺得到，這在他看來，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

「……」狄姜也是一臉驚訝，良久才道：「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希望愛情也同樣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狄姜說完，所有人都是通體一震，孟子昌更是見了鬼一般的看著她。

可惜，這香氣飄然一陣，便沒了味道，孟子昌不死心，在河邊跪了一整日。

「好了，我們去見見桃花仙中的另一位吧。」狄姜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狄姜思索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她在哪裡，但是帶你去見她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孟子昌滿臉愕然，看向女子。

鍾旭點了點頭，「桃玉已經死了，化作了一攤血水，這陽春府中的怪事，皆是她一手所為。」

她的臉上，眼角的位置，也綴著一顆紅燦燦的硃砂痣，與桃玉的一般模樣。

這本是她們之間唯一的不同，此時二人便是如出一轍。

良久，才聽孟子昌道：「我此生所堅定的信念，不過是見到桃鴛而已，只要能見到她了，我還有什麼信念呢？」

「什……什麼？」孟子昌一臉驚駭，顫顫悠悠的站起身，雙手抓住狄姜的胳膊，急和圖書切道：「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孟子昌站在河邊，鼓足了氣力大喊：「鴛兒——是你嗎？若你在天有靈，能不能再來見我一面，若能再見你一面，我死才得以瞑目！」

「桃玉就這麼死了？」問葯快步追上狄姜，一臉疑問道：「鍾旭怎能一劍就了結了她的性命？她可是個仙人！」

狄姜搖了搖頭：「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若想再見她，便燒了這十里桃林，她自然會出來見你，那裡有你想知道的真相。所有的真相。」

「那你見到她了會說什麼呢？」

「你是……桃玉？」孟子昌說完，猛的突出了一口鮮血，落在焦黑的桃樹枝上，很快便融在了一起。

她淡淡道：「仙人在凡塵流連百年，染盡俗世濁氣，仙氣也終有耗盡之日，何況，她內里估計早就已經油盡燈枯了，鍾旭的一劍，未必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是么，是這樣啊……」孟子昌有些黯然，似在為她默哀，少頃，卻又急切道：「那桃鴛呢？她可有說桃鴛去了哪裡？！」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希冀，讓人見了便心中一緊。

狄姜淺笑，搖了搖頭，又對武瑞安道：「王爺，燒林子這麼大的事情，恐怕是要驚動官府的，請您幫一幫孟老太爺，讓他完成這最後的一件事吧。」

官兵設下重重路障，延綿數十里，不讓百姓通過。於是他們只能待在關卡之後，眼睜睜的看著這漫山遍野的桃林被焚燒殆盡。

改命無異於一命換一命，桃鴛為了孟子昌，決議以自己墮仙為代價，為他改命。

「孟老太爺，您怎麼坐在這裏？」問葯上前，想要將他扶起，他卻拂開了問葯的手，看hｅ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ｍ向鍾旭，道：「你把她殺了？」

女子被劍鋒一指，便收起笑臉，冷冷道：「怎麼，你想除了我？」

「孟老爺子你不要激動，我們掌柜的有辦法，她知道桃鴛在哪！」問葯一邊拍打著他的背，一邊安慰道。

「姐姐，我要你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能除了它，你要為我陪著孟郎，一生一世。」桃玉笑嘻嘻地說完，刺破自己指尖的血，撫在桃鴛的面上，結下了一個咒。

此時，女鬼並沒有說話，她只是嘴角帶笑，含恨點了點頭，那又恨又笑的模樣，怎麼看怎麼詭異。

「為什麼會這樣……」孟子昌滿臉不可置信，面上充滿了痛心，道：「為什麼桃玉成了惡鬼，連你也……你也……」孟子昌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

只見女子身著黑衣，黑髮，黑唇，黑指甲，面上帶著一絲歉意的微笑。

「你想怎麼做？」桃鴛道。

暗影之下，赫然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形，鍾旭立即拔出劍，對準了她。

「我……」孟子昌頓了頓，才道：「我想問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我？我曾經那樣愛她……」

鍾旭就這樣陪在他身邊站了一整日，直到太陽落山之後，黑暗侵蝕大地，在他的身邊，才慢幽幽浮起一縷暗影。

「沒有那麼誇張，」狄姜淡淡道：「我只想問你，假若有一天，你發現你所堅持認為的一切並不是你想的模樣，你會如何？」

隨後，桃玉單手撫上她的面頰，摩挲著她的眼角道：「姐姐，都說眼角的痣是淚痣，會讓人一生肝腸寸斷，淚流不止，我生來比你多了一顆痣，就因為這個，他不愛我。」桃玉陰惻惻的一笑，抬手在她眼角點上了一顆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