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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錄

作者: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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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菡萏夫容 番外 貓又娘子

第六卷 菡萏夫容

番外 貓又娘子

「可不是?」問葯翻了個白眼,冷笑道:「真想把這一對孩子綁了來,給英娘負荊請罪,讓他們跪地磕頭,磕得頭破血流都不能解恨!」
初夏之際,天氣稍稍有些悶熱,本來胃口還有些不好,但是打滷麵的香氣四溢,再配上手擀麵的嚼勁,在視覺和嗅覺的雙重衝擊之下,頓時幾人都覺得飢腸轆轆。
「給我來三大碗,再加十個茶葉蛋!」問葯大手一揮,嚇得整條街的人都看著她。
鍾旭與武瑞安相視一眼,都表示出了些許擔憂。他們不擔心問葯缺乏營養,相反,更擔心她的胃能不能受得了。但是顯然他們多慮了,問葯吃完三碗面加十個茶葉蛋之後,又多添了兩碗湯圓。一頓飯下來,老闆直朝她豎起大拇指:「這姑娘怕是個大胃王呀!」
「救命啊——」
她身穿白色披帛,將整個人都掩在了披帛里,外人看不出她的本來模樣。
「貓又?」問葯驚疑道:「貓又是什麼?」
而狄姜這麼做,是因為在英娘的眼神里,有著求救的意味——她似乎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在求自己幫她。
婦人從黑暗裡出來,狄姜和問葯陡然一驚。
客棧掌柜笑了笑,沒聽出她言語里的調侃,接道:「認識她三年以來,一般都是她做飯,我刷碗,店裡無人的時候,我們便一起聊天看書,等有客人來了,她就回到暗房裡不出來,一來是怕嚇著你們,二來也不想被旁人知道她的存在,畢竟,能接受她這副容貌的人不多。」客棧老闆說完,嘿嘿地笑,握著貓臉女的手便更用力了幾分。
「這裏面……是奶牛場?」
狄姜和問葯對視一眼,在心中再次將那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給罵了一遍。
這時,便見武瑞安帶來的人里,為首的一男一女「撲通」一聲,跪在了英娘的床前,大慟道:「娘啊——孩兒不孝,現在來看您了!」
狄姜向他看去,眉目里多有讚賞。
「英娘看上去年歲也不大,怎麼就沒人知道呢?」問葯嘟囔了一聲。
「再後來,英娘就失蹤了,至於她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而她的那一雙兒女,也再沒有過消息……」老嬸娘說完,攥著的手帕也幾乎都濕透了。
「但是她的氣息便是在這裏出現的最多,最濃郁。」
只怕是這條街上的,曾親眼見過那一段往事的人,都會對英娘記憶猶新罷……
狄姜搖頭失笑:「只怕屆時真綁了他們來,英娘也不會捨得他們磕得頭破血流罷?孩兒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母親疼得,他們可疼不得。」
狄姜邊走邊斜眼,調笑道:「這哪裡能做宵夜,至多算是飯後點心,塞牙縫都嫌少……」
問葯化身之後,便站在鏡子前咧開嘴,露出了她尖利地獠牙。她很滿意自己這幅模樣,隨即打開窗戶,朝著底下的吃瓜群眾齜牙咧嘴道:「吵吵嚷嚷的煩不煩?再廢話我把你們都吃嘍!」
(3)
武瑞安嘆了口氣,道:「英娘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找到她的孩子,我又怎麼可能在一天之中找到呢?於是便高價請了幾個戲子來。如若能救英娘,那是再好不過,就算穿幫了,也無傷大雅不是?」武瑞安自嘲的笑了笑,看著床上的白骨,道:「不過,看來這法子,還是奏效了的。」
幾人去了英娘的房裡,白天的她只能躺在暗房裡,狄姜好不容易說通了客棧掌柜,才將她從暗房裡請了出來,扶到了掌柜的床上。
「英娘的身子怎麼樣?」客棧老闆關切道。
狄姜欠身一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現在該怎麼辦?」問葯急道。
狄姜點頭道:「我先前說過,貓又會吃人,以此來維持自身的法力,它也會變成被它吃掉的凡人的模樣,以此來接近旁人,尋找下一個將被它吃掉的人。但是現在……似乎是被它吃掉的凡人奪了貓又的身體,而貓又反被凡人的力量所壓制,導致它只能露出些許貓又的特徵,卻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
二人在附近的麵攤前問了問,才知道這一家人早就已經搬走了。
武瑞安在一旁接道:「這就是英娘的孩子,嵐景和嵐雙,我在知州那要來了名冊,又派了許多人去尋找,才在臨縣找到了他們,」武瑞安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走到了英娘的床前,道:「英娘,你快睜眼看看,這是你的兒子和女兒,以及他們各自的孩兒,他們都已經成親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便知道了為人父母之不易,他們一聽我是受英娘所託,立刻就跟來了呀!」
「她或許早就在尋找孩子途中就已經www.hetubook.com.com死了,只不過因為思念自己的孩子,便如何也閉不上眼睛,她的屍體引來了貓又,貓又將她一點一點吃掉之後,反而她在貓又的身上活了過來,她控制了貓又的身體,便又繼續尋找著孩子們,直到三年前回到臨安府,或許是漸漸壓制不住體內的貓又,露出了貓的形狀來,最後不得不躲在雲來客棧里,承蒙老闆垂憐收留,從此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英娘在劉府門前跪了四天,都沒能見到一雙兒女,十月懷胎加上十余年含辛茹苦的將他們養大,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不願意跟她走,甚至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
「漂亮,連我都忍不住要誇你了。」狄姜同樣以眼神回他。
狄姜搖了搖頭:「容我想想。」
客棧老闆一臉滿意,絲毫沒覺得旁人看見貓女不驚訝不奇怪反而連連稱讚是不正常的。
客棧掌柜搖了搖手,不自然的笑道:「這裏沒事,去休息吧。」
小麵攤的主人,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嬸娘一聽她說是來找英娘的,立刻眼放精光道:「你們是來找英娘的?」
客棧掌柜見她們並不害怕,才鬆了一口氣似的,解釋道:「她不會發光,是因為她的身上太乾淨了,在燭火的印襯下,才似是有光一般。」
「哎,」問葯一聲長嘆,道:「說來話長啊……」。
漸漸地,便有人傳言說客棧裡頭住著女鬼,女鬼靠生食貓肉為生,喜好攝人心魂。
「我聽說啊,前些日子還有人在裡頭看見了一隻貓妖,個頭老大,有兩條尾巴!」
「啊——有妖怪!」
她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她一定很愛她的孩子。」
總之,連狄姜找不到他們,只能說他們已經從這三界之中消失。
「劉溫誠!你怎麼對得起我?」英娘激動地大喊,可是卻沒有人來認她。她被家丁攔在外頭,就連她的一對孩子,都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
問葯看了狄姜一眼,狄姜未有阻攔的意思,問葯便決定和盤托出,道:「昨日我們遇到了一個貓臉的女子……」
「娘呀,原諒雙兒,我從前不懂事,不該把氣撒在您的身上!」嵐雙亦是老淚縱橫,哭道:「前兩年,我生了最小的孩子,她的脖子上跟您一樣,也有一顆紅痣,我還跟夫君說:『看,這是娘親轉世了,是我該報恩的時候了』,我們找不到您,以為您過上了好日子,誰曾想,您居然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地……」中年婦人說到這裏,連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奶香味也未免太重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藏了一百頭奶牛呢!」問葯捏著鼻子,一臉的嫌棄。
「好嘞!」問葯雙目放光,顯得興奮不已。
「本來就是嘛……」問葯嘟囔著,卻沒有再敢插嘴。
那人的臉隱在黑暗裡,看不大清楚,但是身段分明是個女子。
「什麼!」問葯震驚。
「有時候人的意念,可以改變很多事,哪怕是生與死,或許也只在一念之間。」狄姜高深莫測的說完,便率先邁開步子,邊走邊道:「我們明天去打聽打聽,看看在這英娘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狄姜和問葯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武瑞安站在門前,見她們走來,老遠便開始揮手:「你們怎麼才回來呀?我很擔心你。」
「她怎樣?」問葯著急道。
「那好,狄姜就不打擾了。」她說完,剛轉過身,那門中的婦人卻突然向她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似乎不是一般的貓妖,她更像是人。」
「跑不跑得出來還不一定呢,沒準明天就得來給他們收屍!」
這座宅子看上去已經廢棄了多年,牌匾上掛滿了蛛絲,燈籠上也沾滿了塵土,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好好好……你們終於原諒為娘了,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英娘說著,身子突然又軟軟地倒了下去,她閉上眼睛,便再也沒能睜開。
傍晚時分,夜幕漸臨,幾人在臨安府中閑逛半日之後,尋了一處看上去還算乾淨的麵攤吃了碗有當地特色的打滷麵。
問葯『哈哈』一笑:「最近減肥,吃得少了,若按照我正常的食量,該不止這些。」
「了不得!真真了不得!」老闆眉開眼笑,送走這位財神之前,還特地贈送了她倆大包子,說是怕她沒吃飽,留著晚上當宵夜吃。
「王爺,您這是……」問葯不解道。
「哎,這年頭,竟真還有不怕死的。」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隔壁的嬸娘親眼看見的!那貓妖的耳朵又和圖書大又尖,牙齒還是鋸齒型的!可嚇人了!誰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啊,脖子肯定得斷!」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問葯瞪大了眼睛。
「什麼!」武瑞安忿忿道:「世間陳世美多見,但這般無恥的孩兒倒是聞所未聞!認賊作母不說,還全然不顧嫡母情誼,實乃可惡之至!」
狄姜話音剛落,她們背後那一扇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來,門裡站著客棧掌柜,在他的懷裡,還摟著一年約三十上下的婦人。
「什麼?!竟還有如此厲害的凡人?」
「英娘可是個苦命的女人喲!」老嬸子一聽說二人是英娘的親戚,立馬眉頭一皺,吸著鼻子哭訴道:「她為了一雙兒女吃盡了苦頭,可他們……卻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喲!這可真是造孽喲!」
「總不會是神仙罷?」問葯吐了吐舌頭,滿臉寫滿了不信。
「什麼!」問葯大驚,「您可看清楚了?」
「我們聽到樓下有些響動,便循聲來看了看,這麼晚打攪您歇息了,真是對不起。」狄姜低頭,表示歉意。
「哎呀王爺,您聽我說完嘛!」問葯蹙眉,表示不滿。武瑞安見問葯和狄姜都很淡定,便很快也恢復了平靜,做了個『請』地手勢,道:「你繼續說。」
英娘眉頭微蹙,卻沒有叫出聲,一旁的客棧掌柜和問葯都沒有發現這一小舉動。
孩子在家中留下書信,直言母親景英是殺死父親的兇手,唯願此生不復相見。
狄姜還是搖頭。
狄姜猜到問葯肯定沒幹好事,但是為了耳根子清凈,便也不當一回事,由得她去胡鬧了。
「生病?」掌柜的蹙眉,搖頭道:「她沒有病,她的臉色天生就是這樣蒼白。」
她知道臨安府的知府已經不能相信了,便告到了太守那裡,這種事情,太守一聽,便派人來臨安府抓人,結果將劉溫誠請回去沒到一天,便將他放了出來。
「那客棧附近那些貓呢?」
這兩個時辰以來,狄姜感覺到她房間里的溫度已經下降至冰點,房門和窗戶上都結出了水露,她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著,本想隱忍不發,便在櫥子里找了兩床被子裹在身上,但無奈現在貓叫聲響起,便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只見她的雙耳是貓的耳朵,兩腮處還有著長長的鬍鬚,她的身後,還有兩條貓的尾巴,又長又粗。她的眼眶有些微紅,似乎剛剛才哭過。
鄰里的冷嘲熱諷沒有得到狄姜一行人的在意,他們便更加咄咄逼人,將雲來客棧從前發生的事情統統說一遍還不解氣,恨不得讓狄姜幾人在裡頭死無全屍才好。
二人順著英娘的血線,尋到了一處高門大宅前。
「下次記得帶我一起去,否則……我能腦補一百種你們受傷害的場景。」武瑞安嘟囔著,惹來二人好一陣竊笑,之前所氤氳在她們胸中的氣悶,這才稍稍有所緩解了。
二人下樓之後,便穿過長廊,經過天井,最終在一樓走道的盡頭停了下來。她們的身前是那扇暗房,房間的門小得只能容下一隻貓出入。
「她的耳朵好漂亮呀!」問葯十分新奇,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尾巴,道:「尾巴也很漂亮,雪白雪白的,好像還發著光呢!」
「帶上我!」問葯說完,又笑著撓頭補充道:「這麼晚了,我怕您一個人危險呀……」
「怕也是她招來,讓它們幫忙尋找自己的孩子的罷。她因對子女的執念,而始終不得咽氣,如今再見孩兒,才終於放下了心頭的羈絆,當支撐她的意念消失,便再也無法支撐,終於化作了一攤白骨,回到了她該有的模樣。」
「是鬼?」
「你打算怎麼做?」
回到客棧之後,幾人在天井中喝了一會茶,等天色完全暗下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沒什麼問題,就是吃得太少了,身子有些虛,以後多吃點東西,臉色自然就好了。」
一樓的走道黑燈瞎火,已經算是有些陰森了,但他的屋子的對面還有一間暗房,之所以稱作暗房,便是因為那間屋子從外頭看去,連一扇窗戶都沒有,裡頭常年昏暗,黑黢黢的,房門亦只有正常屋子大門的三分之一大小,具體是做什麼用處的沒有人知道。便是因為陰森黑暗的緣故,讓雲來客棧的生意愈來愈不好,到了後來,在半夜的時候,更是有成群的野貓圍著客棧轉悠,發出的慘叫聲時而像嬰兒啼哭,時而又像餓狼,凡此種種不甚枚舉。
婦人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是皮膚白皙,看得出是常年養尊處優的夫人。
「……」
「掌柜的!我發現她在你的房門前鬼鬼祟祟!和_圖_書」問葯拎著那人的領子,拽了幾下都沒有將她拖出來。也就是這一會兒的不注意,那人便一口咬在問葯的手腕上——「啊!」問葯吃痛,鬆開了手,那影子再一閃,便飛快地溜走了。
她『被』死去,景英這個名字從劉家除名,從這個世上消失。
問葯點了點頭,便捂著嘴站在一邊看戲。
「氣息?」問葯蹙眉:「我怎麼聞不到?」
「剛剛那些人聽不進咱們的話,遲早得悔死!」
後來,劉溫誠棄文從商,在英娘娘家人的幫助下,二人做起了布匹生意。英娘旺夫,劉溫誠在生意這方面也確實有頭腦,夫妻二人短短十年間便賺得盆滿缽滿,家業甚至比英娘的娘家人還要大上許多。
「可不是嘛!等著他們從裡頭嚇得屁滾尿流的跑出來,咱還能看笑話呢!」
「英娘雖然不能說話,但她的性格很溫柔,就像貓兒一樣,平日也喜歡吃魚。」客棧掌柜又道。
看她的架勢,只怕是要激動得整宿都睡不著覺了……
「這些老太婆真煩人。」問葯嘟囔了一句,腦子一熱便掐了一個法訣,將自己的臉變成了一張貓臉。
「母親!」
就在這時,武瑞安突然領著幾個中年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男一女,他們的身後還分別跟著兩個小孩,以及各自領著孩子的人。仔細一看,就連長生也跟在了隊伍的末尾。
吃瓜群眾被嚇得作鳥獸散去,問葯心情大爽,這才叉著腰,哈哈大笑地關上了窗戶。
狄姜嘆了口氣,緩緩道:「英娘其實早就死了。」
「嗯。」狄姜點頭。
鳥兒們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可以說在短時間內,將整個宣武國都翻了個底朝天,但是仍沒有找到她一雙兒女的消息。他們或許早已經餓死在了哪裡,又或者被歹人了結了性命,或者得了時疫魂歸地府。
「還是掌柜的了解我!」問葯說著,還沒等他們走回客棧,便一口一個的解決掉了。
「你分明是好奇心作祟罷了。」狄姜瞥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道了句:「跟我來吧,記得不要多話,她似乎有些怕生。」
「千真萬確。」狄姜笑了笑,道:「雖然她逃走了,可是她的氣息還在,既然她千方百計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那我便滿足她的心愿,親自去尋她一遭罷。」
(1)
或許是老天爺開了眼,英娘沒有死去,她在死人堆里睜開了眼,發誓要討回一個公道。
「不是,光我一個人,要三碗。」問葯伸出三根手指頭,又道:「他們一人一碗即可。」
狄姜幾人落座之後,鍾旭道:「你覺不覺得,問葯的食量愈發大了,近日來更是……」
「那就太感謝了。」客棧老闆笑的很甜,很憨厚,這與外界傳聞的凶神惡煞完全不同。
(4)
子時,一聲聲慘絕人寰的貓叫聲在狄姜耳朵邊響起,好在她從不曾睡著,否則一定會被這一聲聲的凄厲哀鳴所驚嚇。
問葯和狄姜雙雙點頭稱讚道:「真的太美了!」
「原來您是大夫……」掌柜點頭,思索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將妻子的手送到了狄姜面前,道:「恰好內子近些日子來總覺得睡不踏實,那就麻煩您了。」
英娘被太守打了一頓,放走了,這回劉溫誠他們也不打算要她的命了,小妾更是當著整個臨安府的人說道:「你竟然能夠活下來,就算你命大,以後我不會再殺你,我且看你能翻出什麼花樣來!我要毒啞你的嗓子,讓你日日除了睜眼看著我和溫郎雙宿雙棲之外,旁的什麼都做不了!我要讓你日日痛苦,有口難言,有苦難訴,有冤難平!」
偌大一間客棧只有他們五人在此下榻,待他們各自回房,院子里便沒有人了。
看他的樣子,他反而認為自己的夫人才是正常人。
這事若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已經嚇得再不敢接近這個客棧了,可她們並不是普通人。
她雖然感覺不到身後那人殺意,但是卻總有一種被窺伺的感覺,讓人心情不甚愉悅,更有一種自己背後沒有穿衣服的即視感,非常之難受。
武瑞安也不迴避,大方的對著狄姜微笑,眸子里彷彿在說:「這事兒,我辦的漂亮么?」
狄姜笑著搖了搖頭:「這不是奶香,這是『母愛』的味道。」
(2)
「真、真的?」英娘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睜開眼,看著匍匐在地上的人們。只聽為首的男子,囁嚅道:「娘親,原諒景兒不孝,我們想回去找您時,您已經不在了。」
老嬸子侃侃而談,期間數次哽咽,狄姜聽了許久,才稍稍理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英娘的故事——英娘曾不顧父母反對,執意下嫁給教書的劉溫誠,雖然那時他們連結婚和蓋婚房的銀子都是借來的,但二人婚後著實過了一段夫妻和睦,舉案齊眉的幸福日子,這期間,他們還接連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外人看來,他們除了窮一點之外,生活還是過得有聲有色的。
「娘啊——」
第二日,狄姜在房中,以英娘的氣息作引,派出了一眾鳥兒去尋找。
英娘嫁人之後的十年間,因為晝夜辛勞而容顏不復,身後也沒有小妾那樣的背景家世撐腰,便只能任人欺凌。
「什麼?!」
「你怎麼會這麼想?」狄姜驚訝道。
劉溫誠這時不止不知感恩,更加開始見異思遷,接連迎娶了好幾位姨娘,其中有一位,還是臨安府下屬的縣城知縣的女兒,雖然是庶出,但是她心氣極高,不甘做小,便時常欺凌英娘,最過分的一次,莫過於舉家前往南嶽進香,卻在途中隨意找了一個理由將她扔下,英娘過了大半個月才步履蹣跚的回到臨安府。那形狀看上去儼然就是一個乞丐。但是當她回到家時,卻發現劉府正在給自己開設靈堂,而那位小妾,已經坐在了當家主母的位置上。
「你的夫人可是生病了?」狄姜忍不住開口道。
翌日一大早,狄姜便與問葯出了門。
「這怎麼可能?她可長著兩條貓的尾巴和耳朵,臉頰上還有著長長的鬍鬚呀!」
初夏的夜裡偶有蟬鳴,一股陰風拂過,吹得庭院中的樹葉嘩嘩作響,走在最後的狄姜不自覺的裹了裹衣裳,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這貓臉的女人叫英娘……」三人一邊上樓,一邊將這兩日的所見所聞統統講給了武瑞安聽。
狄姜摩挲著下巴想了想,終是笑道:「只要不妨害我,只要不妨害旁人,我就當不知道。」
尤其是問葯,歷來膽大心細熱心腸,對這類的稀奇事十分上心。
狄姜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道:「她是貓又。」
「嗯,看出來了。」問葯點頭,卻遭來狄姜一記白眼。
「究竟發生了什麼?」問葯拉著老嬸娘的手,在矮凳上坐下,關切道:「您別激動,慢慢說。」
「得嘞!」掌柜一看來了大生意,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就去張羅了。
總算有人為英娘出了這一口惡氣,可英娘卻還是不得開心,她一回到家中,便發現一對兒女已經不知所蹤。
二人之見的眉目傳情,讓問葯都忍不住吐舌頭,捂著臉直呼:「真是辣眼睛啊……」
「我去追!」問葯說完,剛張開腿,便聽狄姜喝止道:「別追了,她的身手敏捷,憑你是追不上的,而且……」
狄姜他們住在二樓,這會兒正在各自的房間里小憩,耳朵邊一直傳來圍觀人群激烈的討論聲,便是不想聽,也都聽了進去。
只見英娘的白骨下,還隱約趴著一隻貓,那貓有兩條尾巴,尖耳獠牙,但是出氣多過吸氣,顯然也沒多久好活了。能將貓又拖累而死的人,這世上,怕英娘是頭一個了罷……
武瑞安聞言,覺得很是離奇,好奇道:「你們倆究竟做什麼去了?問葯這個飯簍子竟然會有胃口不好的時候?」
自那以後,英娘變成了啞巴,在這官官相護的世界上,她算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後來英娘便死心了,只希望能帶走女兒和兒子,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要了,但是劉溫誠不同意,還揚言說是孩子不願意跟她走。
「這下聞到了?」狄姜淡道。
「什麼!」武瑞安一驚,立即看著狄姜,在她身上來回的打量道:「有沒有受傷?」
問葯看著小門,撇嘴道:「她肯定進不去這裏,我確定她是個成年人!」
「可否讓我把個脈?」狄姜笑道:「不瞞你說,我是個大夫,在太平府里開了一間藥鋪。」
直到第五天,八府巡按微服私訪至此,在民眾嘴裏聽聞了這一樁駭人聽聞的寵妾滅妻案,不由分說地便將知縣,知府,太守等人一一革職查辦,劉溫誠及其小妾梟首示眾。
回房的路上,問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她究竟是什麼東西?是妖嗎?」
「他們為什麼不認英娘?」臨到尾聲,聽得他熱血沸騰直捶胸。
傳言教人心驚膽顫,毛骨悚然,沒有人願意下榻這家客棧,客棧的房費便一降再降,於是狄姜一行人一聽說一間房只需要三個銅板時,連想都沒多想,直接要了五間房。他們不顧鄰里和小商販的勸阻,直接將行李統統搬進了上房,打算在這裏多住一些時日,好好休息休息,也趁此機會看看初夏的好和圖書風光。
「而且她……逃跑時似乎是用四肢在行走?」
「等著看好戲吧,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整整一個時辰,他們在她的臉上劃了一百多道血口子,臨了,他們將奄奄一息的英娘送去了亂葬崗,想一個草席裹了了事,便也沒有細查。
「貓又是貓妖的一種。」
「無妨,」狄姜笑著搖了搖頭:「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能吃是福。」
「鬼、鬼、鬼啊——」那一雙『兒女』,以及身後的一眾人,見了這副場景,立即撒腿就跑。
看得出來她是打心底里的擔心和心疼英娘,而她估計也不是個例。
「不必客氣,探脈醫病,這是做大夫的責任。」狄姜說著,在伸出手的同時,不動聲色的在她的腕子上扎了一針。
看得出他們的眼神里有對方,二人很恩愛,但是不知為什麼,狄姜總覺得在她微笑著的眼睛里,有一些揮之不去的陰霾和苦澀。
「而且什麼?」
「嗯,我們是她遠房表親,特來探親,卻不知……」狄姜說到此,看了一眼荒廢的府宅。
幾人聊了一會,便各自回房睡覺了,幾人約定第二日再來想辦法,救一救這個可憐的女人。
「沒事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客棧掌柜鬆了一口氣,道:「您知道,英娘這副模樣,我也不敢請旁的大夫來,若有人將英娘的事情傳出去,會擾了我們的清凈,從此再不得好日子過了,哎……」
「這麼說也沒有錯,」狄姜點了點頭,道:「貓又經常會喬裝成美貌的女子或者老婆婆來欺騙路人,不過這樣做的前提,往往是因其事先吃掉了所變化的那個人,這樣,她才可以擁有不老不滅的身體,和相似於人的外貌,而她……」狄姜說到這裏,停下了話語。
狄姜一行人下榻的客棧就在臨安府的城中心,臨安大道的南端,名曰云來,取的是客似雲來之意。但是很不幸,這個名字與客棧的實際情況不甚相符。客棧掌柜是個五十齣頭的中年人,孑身一人,無兒無女,鄰里相親也沒聽說他娶過妻,常年來孤身一人住在客棧一樓最裡邊的屋子裡。
「你們的飯菜我讓客棧掌柜熱在灶上了,先去吃飯吧。」武瑞安將二人迎了進去。狄姜卻搖頭,邊走邊道:「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回房去躺一會,晚些再吃吧。」
「那就慢慢說。」
鍾旭點了點頭,於是收起了太霄劍,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狄姜揚起嘴角,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衣袖,這麼一瞬的功夫,問葯便覺得一股濃烈地奶香味撲鼻而來。
臨散前,鍾旭拍了拍狄姜的肩膀,道:「你聞到了嗎?」
「喵嗷——」
「你們的錢還沒拿呢!」武瑞安跟上去,扯著嗓子吆喝,但是那些人分明被嚇得連錢都忘了要,瞬間跑了個乾淨。
狄姜搖了搖頭。
狄姜搖了搖頭:「沒有。」
麵攤掌柜面色有些古怪,猶豫了片刻,才道:「你們有五個人,只要三碗面?」
英娘哀慟不已,非但不責怪他們的雙重標準,還為他們的是非不分而辯駁,只當他們是年紀太小,不懂世故。她想盡方法去尋找孩子,半年的時間,她散盡家財,只為有生之年能再見一雙兒女,重溫天倫。
「那到底還是個妖精……」
狄姜想了想,道:「怕是覺得英娘阻了他們富貴了罷。」
「得令!」問葯心滿意足,眉開眼笑地跟著狄姜離開了。
此起彼伏的哭聲迴繞在這個小客棧里,英娘的身體在這些人的哭聲中化成了一堆白骨。
而這種感覺一直到她回房之後都沒有消失……
英娘到知府那裡去告狀,卻反被關押了三日,她在牢獄里過了三日之後,出來就被那小妾給堵了去路——小妾叫了十余個家丁,將她摁在地上毆打,打了半個時辰仍不解氣,十多個人拿著小刀在她臉上划,在嘈雜的鬧市口,圍觀人群彷彿都能聽見英娘臉上的皮膚被劃開的聲音。
狄姜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問葯卻一臉驚訝,「這是……唔……」不等問葯說完,狄姜便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狄姜明白掌柜的意思,便寬慰道:「您放心,狄姜只是路過這裏,過兩日便會離開,而我也不會去宣揚夫人的事。」
問葯也跟著點頭,道:「我胃口不好,也不太想吃。」
「哎,一提起她,咱們這誰不是嘆氣?」老嬸娘抹了把眼淚,道:「英娘年輕的時候,長得極為標緻,是我們這兒出名的美人,家庭條件還不錯,但是她看上的男人卻很窮。不,不僅僅是窮,他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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