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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百姓大多都是同一工種，平時也沒有人會靠近他們這一塊地方。

這一個小插曲，便很快被人忘記。

「嗯。」武瑞安微笑，隨即轉身，做了個前進的手勢，帶著御林軍向下一處街道行去。

許老伯驚訝得渾身顫抖，雙腿一軟，便是要給他跪下。

「他不會。」武瑞安搖了搖頭，說：「街坊鄰里說他瘸了十年了，你認為一個人，他能裝瘸十年嗎？而他十年前，就能預料到自己孫女的死亡么？如果他能預料，他早就離開太平府了。」

侍衛隊傷亡慘重，就連公孫渺都腹部中劍，當場昏迷。若不是武瑞安帶兵恰巧經過，公孫渺只怕已經命喪黃泉。

他已經消失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而他如果還活著，必然已是花髮鬢白的老者。

他是太宗皇帝親封的正一品天策上將，曾經跟著太宗打天下，東征西戰，南征北伐，幾無敗績。

狄姜手上還包著紗布，便沒有上前幫忙，只是靠在門邊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面上表情複雜多變，思緒萬千。

武瑞安搖了搖頭：「真的。」

呂晨飛一步三回首地看著許老伯，不無憂慮地對武瑞安說：「王爺……他那個木桶里，是不是剛好能放下一個人？」

「快快請起，」武瑞安連忙上前扶起他，說：「許老伯何罪之有？我希望你還只當我是個普通人，待我還如從前一樣便是。」

許老伯又道：「您太年輕，太衝動，有血性是好的，但是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您可千萬不要陷進去。」

「……」許老伯微微一愣：「和_圖_書真不是您乾的？」

公孫渺被送往太醫院救治，一直到天明時分才脫離危險，從昏迷中醒來。

此言一出，眾人都沒了言語。

他倒不是覺得自己之前的隱瞞做錯了什麼，而是想要以尋常人的身份，去安撫一個尋常百姓。讓許老伯心中不必因自己的身份而忐忑，希望他在沒有孫女的日子里，不要再添新的憂愁。

許老伯原本點頭哈腰，不敢違逆，但當他聽見武瑞安的聲音，心中突然覺得有些驚訝。下一刻，一雙附著軍鎧地手便攙上了自己的胳膊。

但他們到底還是沒能擒獲真兇——那黑衣人亦是身手矯捷，武瑞安接連追了他三個坊兩條街，仍是被他逃脫。

許衛州是何許人也？

良久，他才咽了口口水，吐出了一個字：「……許。」

他手握天下軍權，為宣武國奠定百年和平基業。是老一輩人心中無二的大英雄。

「下官的意思是，他，會不會就是兇手？」

許老伯突然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心：「還好不是您。」

狄姜和武瑞安剛一走進院里，許老伯立刻就驚訝地站起來，但很快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軍爺降罪！」

武瑞安目光發直，眼無焦距地看著前方。

一個唯一的孫女被戕害的夜香工都能有這樣高的覺悟，可相比之下那些上位之人呢？

武瑞安當上御林軍統尉后，當夜便加入了宵禁巡城的隊伍。

武瑞安聞言，二話不說便撩起袖子走過去，拎起桶子和刷子，蹲在井的另一邊涮起來。

狄姜看著一地木桶，說：「您工作一整晚m.hetubook.com.com都沒睡，到現在還在洗刷木桶？不能先放著嗎？」

羅子文是公孫祺最親近的朋友之一，豪門貴族出身，家中有權有勢。他的死法與公孫祺一樣，被野獸啃噬，面目全非，死了已經有好幾天了，只不過今日屍體才曝露在公眾視野。

狄姜看著四周緊閉的大門，想起曾聽許老伯說過，夜香工晝伏夜出，這時候他早該進入睡夢之中才是，怎麼會到午時了還在洗夜香桶？

「刺殺本官之人，是鎮國公……許衛州！」

許老伯這一番言論讓狄姜和武瑞安都不禁肅然起敬。

狄姜和武瑞安都是內心酸澀，連忙換了個話題。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許老伯哭著道謝，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河岸，淌了滿臉。

康平坊內，許老伯正在院子里涮木桶。院井邊，他佝僂著背蹲在地上，他的身後還有大大小小的木桶正等著他清洗。

如果趙佑和劉衡知道自己是死在許衛州的手裡，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

許老伯抬起頭，入眼的便是身穿軍鎧，英姿颯爽的武瑞安。他正滿目關切的看著自己。

「此話從何說起？」武瑞安又是一愣。

武瑞安帶領御林軍巡城之時，遇到了一個熟人。隔了老遠，他就見著許老伯一瘸一拐、步履蹣跚的推著比他人還高的夜香車走在前頭。

「……」

武瑞安帶人小跑上前，便見他的車上放滿了空置的糞桶，桶里還有一些倒夜香留下的殘渣，顯然桶里的糞便都被倒進了正中的大桶之中。

許老伯連連阻止他：「大人，您不要折煞小人，這些都是粗活兒！小人不值得您這樣做！」

m.hetubook.com.com他抹了把眼淚，斷斷續續道：「若為官之人都如您一般，我的孫女也不至於慘死虎口……」

呂晨飛看著手中的公文，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說：「王、王爺……那個倒、倒夜香的老伯，他他他……他姓什麼來著？」

武瑞安昨夜巡視了整夜之後，回到見素醫館與狄姜一起用了早餐，然後在她的床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許老伯眯起眼，湊近了武瑞安，壓低了聲音高深莫測地說：「公孫祺是您殺的吧？」他說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對於自己的隱瞞，他想親自去道歉。

「許老伯，幾日不見，您過得還好么？」武瑞安關心道。

許老伯接道：「雖說公孫祺這種人是咎由自取，但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若不能通過正當手段懲罰他，那麼這個兇徒，也是殺人兇手，與濫用私刑的公孫祺沒有本質區別。您可千萬不要做違背律法的事情。」

武瑞安連忙攙起他：「許老伯，你我之間不必多禮，等我空了再去向您解釋。今晚我還要巡夜，便就此分別吧。」

武瑞安鬆了一口氣，笑道：「我倒真希望是自己殺的，可惜被人搶先了一步。」

「您指的是……」武瑞安有些發愣，抬頭看他。

他醒來后，便是拉著身邊人的衣領，痛苦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說出了一個曾經讓外族聞風喪膽的大將的名字。

宣武國的武將，現在還沿用他留下的兵法書冊；他的槍法和劍法，仍然是軍中人人必學的基礎課程。

當夜，公孫渺增多十倍守衛，輪番巡邏。但在下半夜時，他的整個隊伍都遭到伏擊——來人身著夜行衣，hｔｔps://m.ｈeｔｕboｏｋ•ｃｏm.com單槍匹馬闖入近四十人的侍衛隊，目的只為刺殺公孫渺。

「是、是……但憑軍爺吩咐。」許老伯愣愣的頷首。

如此一比，高下立見。

此言一出，震驚朝堂，就連辰曌都驚得渾身顫抖。右相長孫齊更是老淚縱橫，連連說：「不可能，絕不可能。」

為富不仁者有，為官不清不義者有。魚肉百姓者有，欺霸相鄰者有。

呂晨飛聽完，更是猛地一拍掌：「這下他連作案動機都有了，肯定就是他了！」

武瑞安眯起眼，一副「你腦子裡是不是裝了夜香」的表情看著呂晨飛，說：「許老伯是個瘸子，且不說他年歲已大，就算他能對付宋璃和公孫祺兩個文官，但是你們覺得一個瘸子能打得過劉衡和趙佑？他們可是一等一的武將出身。」

今夜是全城戒嚴的第二晚。昨夜任何人等不得出街的禁令下達后，導致百姓的日常生活受到了影響。在多位大臣聯名向上反映之後，今夜禁令稍有鬆動，夜香工和更夫都能在城中走動，處理一些必須處理的日常生活污穢。

巡邏人員捂著鼻子，正要對許老伯進行例行檢查，武瑞安見了，立即阻止道：「這個不必檢查了，放他走吧。」

「人都是一樣的人，憑什麼你做得，我做不得？我還比你年輕，比你力氣大。」武瑞安笑著說完，繼續埋頭苦涮。

太宗推翻前朝暴政之後，他便被封為鎮國公，統領三軍，更幫助制定宣武法典。而後韃虜縷犯邊境，他又率領軍隊，將其驅逐出境，擴張宣武版圖數千里。

「您請說。」武瑞安忙著幹活頭也不抬，但他的語氣卻透著十分的尊敬。

武瑞安擺了擺手，打斷他：「你和圖書想說什麼？」

許老伯一邊涮木桶，一邊如從前一般開始絮叨：「大人，雖然您身份不俗，但您還是要聽小人一句勸。」

武瑞安與平日里著時服的模樣大相徑庭，這一身軍鎧彷彿為他披上了一件神聖的外衣。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無限耀眼，無限奪目。

這一信息傳出之後，女皇下令全城通緝七十歲以上老者，武瑞安很快便得到了公文。

許老伯哽咽著，幾次想說話，都沒能說出口。

這期間，狄姜在鋪子里散步，也算是活動活動筋骨。等到臨近午時，武瑞安起床之後，本來要去兵部處理一些公務和交接手續，但他一聽說問葯要去康平坊回診，便想起昨夜遇見許老伯之事。

第二日，失蹤了多日的羅子文的屍體在湖中被人發現。他的屍體上掛了一塊木牌，上刻著一個「伍」字。

但是自從「文獻之亂」后，許衛州便消失了。

「您……」許老伯睜大了眼睛看著武瑞安，不，確切的來說，是看著他身上的軍鎧——這是武官最高將領才能穿的服制。新上任的御林軍統尉，也就是人人口中稱讚不已的六皇子武瑞安，竟然就是那個幫著自己干雜物，揚言要為許丫請命的少年公子！

公孫渺怒不可遏，當即決定，今晚要親自帶兵巡城。而距女皇規定的破案時間，已經只剩這一晚。

「這東西味兒大，不能不洗，街坊鄰居會有意見。」許老伯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從前我早晨回來，都是丫兒幫我做這些，如今丫兒不在了，只能自己來了。可我這把老骨頭啊……手腳也快不起來。」

「那他也有可能是裝瘸！」呂晨飛急道。

武瑞安駐足，將認識許老伯的經過說給了大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