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哪怕他被自己親定為狀元，亦是如此卑賤和低微。

辰曌本與長孫齊一道在商議國事，帳中伺候的只有安素雲和師文昌二人，十分安靜。屋外眾人的議論聲、驚嘆聲交相傳來，將辰皇引了出來。

……

傳聞里，江瓊林才氣逼人，容貌舉世無雙。潘玥朗過去曾不止一次的想，他們都懷揣狀元之才，但若沒有過較量，就沒有高下之分。如果自己能夠參加三年前的春闈，那屆的三甲及第一定很精彩。

辰曌想起他的臨終之語，心中鈍痛難當。她緩步上前，推開了武瑞安：「下去。」

他眼睜睜的看著辰曌一步步上前，將魏紫扶了起來，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去了御座，與自己同坐一處。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就連狄姜都舉起雙手，輕輕鼓掌：

眾人見狀，皆倒吸一口涼氣。下首一堆女眷紛紛羞紅了臉，揚聲說告退。年邁些的大臣也跟著告退了，只剩下一些年輕又不怕事的人圍坐在武瑞安身邊，不肯離去。

辰曌眼睛里的柔情更甚，便自己喝了一口酒，隨即貼上他的唇，嘴對嘴地餵了一口給他。

「那你還鼓掌？」

「大人饒命！」魏紫回過神后，連忙拉起衣物爬起來，跪在地上連聲哀求道：「奴才頭一次御前獻樂，若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饒命，原諒小人！」

她摸了摸魏紫的手，發現十分冰涼，便道：「冷不冷？要不要再著人添些柴火？」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原來和*圖*書江瓊林長這樣。

「天不老，情難絕……」

若說從前的江瓊林是淡月清輝的高嶺之花，那現在這個，則徒有江瓊林的容貌，毫無半點雅韻風姿！

「母皇，他……」

辰曌頓了頓，試探性地問：「可、可有人說過你長得像誰嗎？」

「江瓊林竟還有這樣一副好嗓子，真是讓我驚訝。」

可惜自己被這樣一個人白白耽誤了三載光陰。

「下去！」

……

「魏……紫？」

將這樣一個人當作假想敵三年，實在是不值當啊……

「他一定有問題！」武瑞安更加煩悶，說罷，疾步走上前，成了人群中第一個靠近『江瓊林』的人。

他的聲音悠揚悅耳，不似尋常男子那般沉穩渾厚，亦不是女子的清雅婉轉，而是獨特的聲線，似是一縷南風，娓娓道來，搖落了一身客塵。也似一縷沉香，縈繞四周，徘徊不絕。

他就像是死去了三年的人，再逢塵世，便與周遭的所有人事都格格不入。

潘玥朗想到此處，心中只剩下可惜。

「可是，奴家剛剛已經吃飽了。很飽。」魏紫的話語輕柔，一顰一笑都帶著刻骨魅惑。尤其他說話的時候眼眸始終在辰曌身上，雙眼中的火光幾乎要燒著在座每一個人。

——再美又如何呢？

三年前，武瑞安親自殮葬了江瓊林，自然知道他死得徹底，他還在墳……對！墳墓有問題！

此時沒有人再敢說話，正中的篝火燃燒熱烈，噼里啪啦地燒柴聲成了這夜裡唯一的聲音。

他的人生從來和圖書都是隱忍而暗淡無光的。

就在這時，武瑞安已經來到魏紫身後，他一把拎起他的衣領，用力向後一拉，再一鬆手，魏紫便猛地跌坐在琴桌之上。

「母皇，他來路不明，肯定是冒牌貨！」

——那狀元之位，怕也是他走後門得來的罷。

等二人吻夠了，辰曌才放開他。

「看他身穿白紗，步履輕盈，與舞姬來自一處，怕不是世家子弟。」

但是在座之人沒幾個在意他，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紫的身上。

三年前春闈，潘玥朗亦曾是應屆士子之一，不過因不知名的原因，他的名額被江瓊林所代替，故而沒能參加那一屆的科舉。他一直都將江瓊林當作假想敵，並且一度想與他切磋一番。

四唇相貼，魏紫發出連連呻|吟。

「我知道。」狄姜愣愣地點頭。

「那就出去跑兩圈，消消食！」武瑞安再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恨不得把那人從御座上扒下來，看看他臉上可戴著人皮面具！

他唱完最後一句，便將雙手輕放于琴上，餘音斷絕，眾人從夢中醒來。

謹小慎微如魏紫。

魏紫搖了搖頭：「回陛下的話，沒有。」

「回陛下的話，正是。」

酒香四溢，滿口馥郁清香。

『江瓊林』恍若未絕，絲毫也沒注意到台階上的女皇正看著自己的臉，露出了幾近痴迷的神色。

狄姜的眼眸里寫滿了欣賞，驚嘆之情溢於言表。

魏紫趴在地上，渾身顫抖，那拚命搖頭告饒的模樣，讓辰曌又想起了江瓊林曾在歡宜館中的樣子和圖書——那時候的他就像魏紫這般，終日過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生活。

魏紫雙手支著身子，推搡之間，他的衣衫褪盡，半面香肩露在外頭，風姿更添嫵媚。再加上他被武瑞安這樣一嚇，一雙眼睛陡然泛起了水光，無辜又清澈。與他半裸妖嬈身體形成了鮮明對比，不禁讓在座所有人都為之咽了一口口水。

可今日一見，潘玥朗也不管他是如何死裡逃生的，也不想知道明明早已作古的人是如何又活了。他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傳聞太過了些。

辰曌走出帳篷時，『江瓊林』剛在琴桌坐下，他素凈地右手剛彈起了第一個音節，「錚——」地一聲響起，便撩斷了辰曌心中的一根弦。

……

「他的模樣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武瑞安卻聽了個真切。還不等辰曌回答，武瑞安便大力咳嗽了一聲，不滿道：「那你就別吃那麼飽！」

果然，絕對有問題！

武瑞安突然有些後悔，這次居然沒有帶鍾旭一起來，否則他定能看出來，這個人究竟是人是鬼！可是就算鍾旭不在，憑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那人拎起來問個清楚：他究竟是誰，又從哪裡來！

纏綿悱惻。

「江瓊林已經死了！」武瑞安蹙眉拉了拉狄姜的衣袖，提醒道。

沉穩淡定如辰曌。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從來沒有真正給過他一星半點的尊重。

他長得與江瓊林一般模樣不假，但是一舉一動都大相徑庭。

「我不管他是誰，他的確唱得wｗw.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很好。」狄姜由衷感到歡喜，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讚賞。

魏紫被辰曌摟著腰，靠在辰曌肩頭，正喝了一口她喂到嘴邊的酒。

他顧自彈唱著，緩緩道：

眼前的人美則美矣，卻少了些靈氣。眼底更是如一汪死水，鮮有波瀾。那痴痴獃呆的模樣，也不像是飽讀聖賢書的大才子。

武瑞安向安素雲望去，便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青，整個人都似丟了魂一般，篩糠似的抖。

潘玥朗嘴角含笑，看著江瓊林的眼眸里多了許多意味深長的笑意——那是一種身處高位之人，對低下之人露出的輕蔑之情。

「你……是何人？」辰曌幾步胯|下台階，牽起了『江瓊林』的手。她啞啞地開嗓，語氣卻盡帶期冀。

從前潘玥朗是羡慕江瓊林的。想他一介勾欄也能得到女皇賞識，猜他必定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妙人。而當他見到被眾人稱作『江瓊林』的人，心中突然就放下了困擾許久的執念。

「奴家不冷，倒是很熱。」

武瑞安氣得手抖，隨手抓起旁邊一武將的碗，便幹掉了一碗酒，就算如此，也不能壓住他心中的怒火，連喝三碗之後，他把酒罈子都給砸了。

月色綺麗，眉目勾人，但是神色卻有些黯淡。

「你這副模樣做給誰看？還不快將衣服穿上！」武瑞安見他頂著江瓊林的臉，卻做著下作求歡的模樣，內心頓生怒火。

「真好喝，奴家還要喝。」魏紫的話軟軟膩膩，十分好聽。

辰曌原本就與『江瓊林』離得近，在武瑞安離他還有幾丈遠時，和-圖-書倒是辰曌先清醒過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魏紫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慾望的火焰，看著辰曌近在咫尺的唇，突然就鬼使神差地撫了上去，食指在她的唇瓣摩挲道：

『江瓊林』立即跪下，磕頭道：「回陛下的話，奴才是樂坊的樂師。奴才姓魏，名紫，字和生。」

「哦？」辰曌滿眼柔情，漾出點點愛憐。

武瑞安接下來的話，都被辰曌滿含怒氣的雙眼所震懾，堵在了喉嚨里。

篝火堆的正前方，只有皇帝才能坐的御座之上，此時坐了兩個人——

他撫摸著她的唇，在她耳畔悄聲道：「飽暖思淫慾，怎麼辦？」

「是你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希望，一個讓人欣羨的前途，是你給了我光明的未來，讓我曾經嘗試過張開羽翼，雖然你也同樣折斷了我的翅膀，但是我永遠記得，沒有你，我就從未體驗過翱翔……」

武瑞安此時才想起，素雲姑姑一而再的提起江瓊林的墓，她一定是在守陵時發現了什麼！

——不過是個玩物。

「那位公子有誰見過？是哪家的公子？」

潘玥朗察覺到眾人的面色很有些微妙，尤其是武王爺，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懷疑世事的模樣。獨獨狄姜看上去相對沉穩，她面不改色，只一對眼眸中透著幾分好奇。

「對，應當是樂坊新晉的樂師罷？」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相見爭如不見時，有情何似無情了。」

這邊一干元老肱骨神色都有些驚訝，那邊年輕的宗親女眷們亦是炸開了鍋，一個二個都是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