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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非夜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的腦海里想的都是連日來的煩心事。

但是，若就這樣走了，她又有些不甘心。

說到底，朱子蕭是他的姐夫，明面上雖然混賬，卻也還是忠於白家的。而白琳琅此時正身在蘇州，接到自己的信后，最快大約也還要半月才能回來，於是，處死朱子蕭之事便始終不得落實。

「我喜歡你，但我的喜歡與你的喜歡不同，」白非夜睜開雙目，清澈的眸子里卻似乎漾著此間最深沉的感情。

他又道：「她為了羅玉桓能入土為安，不惜與我作對，這還不是鶼鰈情深？」

「沒話說了？」白非夜催促道。

「你還不走么？」白非夜見紫衫遲遲不動身，便催促道。

紫衫嘆了口氣，索性放開爐中酒壺，走到白非夜跟前，俯下身子湊在他耳旁，道：「教主，從前我與紫衣便是您的貼身侍婢，這麼多年始終在等您回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您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莫要再教我們擔心。」

「教主……」紫衫紅唇輕啟，貝齒張合，呵氣如蘭。

她在賭。

此時在玉竹峰的崖頂，白非夜正右手撐著額，斜躺在寢殿的漢白玉榻之上，左手則執酒觴，皺著眉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黃酒。

等大約站足了一個時辰之後，柳含煙才走到外院，對隨侍的丫鬟婢子們道：「送我下山吧。」

所謂紅樓，就是羅玉桓豢養姬妾的私宅，因它周圍的紅牆綠瓦而得名，在重冥教內，大家都知道紅樓的意思，去請紅樓的花魁柳含煙來，自然便是男女之間，床帳之歡的意思。

「……ｈｔｔｐs://m.heｔuｂｏｏk•ｃｏm.ｃｏm」紫衫緊咬唇瓣，許久不敢說話，她的雙手緊緊攥住裘衣，心頭的火焰就似是被一盆突如其來的冰水潑來，陡然澆熄。

如今的重冥教，與他兒時所待的重冥教已經大相徑庭，整個神教中，他唯一信任的兩人，一個是白琳琅，一個就是江琉瑩。可這二人，如今一個遠在蘇州，一個恃寵而驕，與自己作對！

「你又如何得知？」白非夜的面色稍有緩和，但是看向柳含煙的眼眸里，仍是無半點情慾。

此時，他才算是將重冥教整修一新。

紫衣將屋內的燭火重新點上，又將炭火置辦齊整之後，正要退出門去，卻聽白非夜突然淡淡道：「去把紅樓的柳含煙叫來。」

「嗯。」

「天氣冷，多穿點，不要著涼了。」白非夜說完，重新在榻上躺下。

柳含煙得了令，躑躅片刻，便道：「妾身與江總管……」

白非夜並不推開她，反而環顧上她的雙肩，就像在安慰一隻小貓一樣，從上到下的撫摸，一下又一下。

這七年來，重冥教雖然沒有發展，但總體來說並沒有衰退，朱子蕭除了素日里行事乖張之外，對白琳琅倒是十分恭敬謙卑，於是『姐夫』這個稱號，著實是讓白非夜頭疼。

此時的寢殿里正生著一爐炭火，但饒是如此，屋外白雪紛紛，屋內也未見得有多暖和，白非夜見她如此，思索了片刻后，便站起身來。

柳含煙也不扭捏，款款向前行去。

這些日子里，白非夜每日都要接到無數告發朱子蕭排除異己，濫殺無辜的信函，他氣急，www.hetubook.com.com恨不得一掌斃了朱子蕭，可每每臨到行刑時，卻又不得不顧姐姐的面子。

「是。」紫衣打開門，示意柳含煙進去。

「是……妾身告退。」柳含煙亦不再多話，躬身退了出去。

「是。」紫衣頷首，沒有多問，聽話的退出了寢殿。

白非夜面帶疑惑，側頭看向紫衫，便見她的衣領略開，露出兩團雪白的酥胸，自己的手臂便被她抱在懷裡，而她的眼眸里，正燃起一團團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離，充滿著誘惑與渴望。

很快，白非夜懶懶的聲音便從裡間透了出來：「進來。」

白非夜看了一眼，便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可再可恨又如何？他是神教之主，這裏他說了算。

「教主……」紫衫欲言又止，囁嚅許久，才鼓起勇氣道：「要不要奴婢叫人來伺候您就寢？」

「為什麼……」紫衫似是用盡了力氣，才終又抬起頭，看著白非夜，哀求道：「奴婢念了您這麼多年，從小到大奴婢心中只有少主您一人，為什麼你不喜歡奴婢？」

聽到『體無完膚』四個字時，白非夜心中咯噔了一聲，但知道她性命無憂后便又稍稍放了心。

紫衣不敢耽擱，立即派了四人金絲軟轎去接。

平日里教務繁忙時他還不覺得，可等到夜幕降臨，四下無人之時，他便如何也提不起精神，腦海里都是這些年的恩恩怨怨，可謂是火光與血肉橫飛，這是他不可規避的夢魘。

「教主，柳姑娘到了。」紫衣在寢宮門外道。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有委屈，但是他並不想碰她。

「奴婢這就去和*圖*書取燭火和炭盆來。」紫衫直起身子，認命地從白非夜身上起身，隨後吸了吸鼻子，將身上的大氅放回置物架上，理了理衣衫便快速地退了出去。

「柳姑娘，教主有情。」紫衣走入紅樓，叩響了柳含煙的門。

白非夜擺擺手：「不礙事。」

「嗯？」白非夜眼一橫。

等過了片刻，捧著燭火和炭盆進來的卻換成了紫衣。

「奴婢參見教主。」紫衣點頭行禮。

「耽誤？能和少主您在一起，又怎能算是耽誤？」紫衫聲嘶力竭，眼角淌出兩道清淚，她幾乎是再顧不得主僕之禮，整個人撲在白非夜身上，哭訴道：「少主，奴婢不求名分，只求一刻歡愉！哪怕只是一夜，只要能讓少主開懷，紫衫無怨無悔！」

不，簡直是如鯁在喉。

「不，是罪人江琉瑩，」柳含煙立即改口：「妾身與江琉瑩自幼|交好，而她與羅玉桓走得近，也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在紅樓裡頭生存，最好的法子便是得到羅玉桓的照拂……」

「教主，今晚……仍是不能入睡么？」紫衫在一旁溫酒，眉目間多有疼惜。

「當不當講，你自己掂量。」白非夜重又閉上眼，等著柳含煙繼續說下去。

柳含煙此時本已經睡下了，但一聽白非夜召見，立刻便又起身梳妝打扮，將平日里最好的一身行頭都戴在了身上，隨後坐上了軟轎，被人一路台上了崖頂。

紫衫隨侍一旁，替他溫酒倒酒。

「……」柳含煙啞然，心中大駭，竟不知素來風吹兩邊倒的江琉瑩在這麼大的節骨眼上，居然會選擇幫助一個死人？

「知道你們忠心，放心罷htｔps://ｍ.heｔｕｂｏok.cｏm•cｏｍ，我醉了也便睡了。」白非夜說完，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真是教人不可置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白非夜擺擺手，隨後進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白非夜擺擺手，似乎不願意再與她多說。

想到此，白非夜便覺得有些莫名失落。

但教中卻還有一人，聖姑白琳琅的夫君，代教主朱子蕭，讓他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睡不著時便只能飲酒，在酒精的麻痹之下，一夜夜的才能昏昏入睡。

柳含煙恍然，答道：「今日午時，江琉瑩因頂嘴衝撞了蘭公子，被敕以鞭刑，雖然體無完膚，但無性命之虞。」

這些天來，他終日肅清教務，接連斬了庫吏二十餘人，將一干惹得神教烏煙瘴氣的宵小清剿殆盡，而後又扶植自己的勢力，將周子正封為大長老，重掌神教教務，職位在教主與聖姑之下，卻在萬人之上。

白非夜晃了晃酒觴，眼睛都未睜開，淡淡道：「她怎麼樣了？」

「妾身相信江琉瑩。」柳含煙良久，終才道出這麼一句。

不知多久過去，殿中的炭盆降息，屋子裡的溫度漸漸變涼，直到最後一根紅燭燃盡，二人依舊維持著這個姿勢。

柳含煙呆楞在原地，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打扮之後，白非夜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淺淺問了幾句江琉瑩的近況就將自己打發了，實在是奇怪……也實在是可恨。

玉榻之上，鋪了一張雪白的白虎皮，白非夜功力超然，並不覺得寒涼，便只穿了一件絹絲單衣，待他偶爾拿酒時，就會不經意牽動衣衫，裸|露出鎖骨處雪白的和*圖*書肌膚，光滑細膩，白潔瑩潤，就連身為女子的紫衫看了，也不禁心神恍惚。

「再溫一壺酒，便出去吧，我乏了，你也早些休息。」白非夜雖然閉著眼睛假寐，但他耳朵很靈，聽得出紫衫指關節攥住大氅的聲音，也聽得見她的喉嚨里正發出嚶嚶低鳴。

「妾身有一事，是關於江琉瑩的，不知妾身當講不當講。」柳含煙看著白非夜，見他眉目中沒有生氣，便放下了心。

紫衫的心頭便開始狂跳，本以為白非夜即將對自己做什麼時，卻不了他竟然徑直繞過了自己，轉而走向一旁的置物架，在上頭取下裘皮大氅蓋，最後在了自己身上。

賭白非夜對江琉瑩另眼相看，而自己趁此機會，為她說說情，江琉瑩或許就還有一線生機。

白非夜沉著臉，並不打斷她，柳含煙便繼續說道：「教主明鑒，雖然羅玉桓對江琉瑩諸多照顧，更許了她總管之位，但這完全是因為江琉瑩作為教習管事自身有能力之故，她對羅玉桓也只有主僕之情，二人絕無半點兒女私情吶！」

屋外的院子里積滿了白雪，天幕中也還紛紛揚揚的下著雪，柳含煙見院中無人，便在屋檐下站著。

「奴婢……」紫衫紅著臉，欲言又止。

「妾身參見教主。」柳含煙走到白非夜前，雙膝跪地行禮道。

「你怎麼了？」白非夜蹙眉。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和紫衣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將你們當親人，才不想白白耽誤了你們。」

「哎……」空氣中飄著一縷嘆息，不知是白非夜的，還是紫衫的。

柳含煙猶豫了一下，立即明白過來：「教主指的是……江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