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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愛世界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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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2

12

「我也不知道買什麼好,昨天看到你的琴譜都散了,那家店裡的sales說這個包放大開面的書最合適,你不知道那個人多搞笑一句話一個Whatever,還有……」他好像也有些局促,「還有就是謝謝你。」
他似乎早看穿了她,輕聲笑著叫她的名字:「章雋嵐,是我,葉嘉予。」
他靜下來,許久才說:「謝謝你,這麼勇敢。」
他大笑,她這個人還真是什麼都不怕。
「今天不去,一天隔一天的。」她回答。
「下午去機場,」他回答,「中午再一起吃飯吧,這次我選地方。」
但說到底她還是個聽話的孩子,立刻托從前的鋼琴老師,找了份在酒店咖啡館彈琴的零工,每周去三次,每次四個鐘頭,賺錢倒是其次,尋個清靜才是真的。
一諾將信將疑,但見她好吃好喝的也就信了,心裏倒有些佩服她。
「謝我什麼?」她覺得很莫名,心情卻已經低落下去,「謝謝你」不是她期待的。
她連回嘴的懶得,心裏想:從前是她想出去他們不讓,現在又反過來了,真是諷刺啊。
而後暑假就來了,雋嵐原打算在學校多住一段時間,和馮一諾一起到處玩。想來應該很有意思的,可只不過幾日,她就厭了,身邊總有許多人,她還是覺得孤單,那麼多笑聲,都是與她無關的,陽光耀目,於她卻像冰霜一樣。
「哦,拜拜。」她說,直到電話掛斷,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你幾點下班?」他又問。
一開始那幾天,她幾乎總是在彈肖邦,直到咖啡廳經理問她:有沒有輕緩些的曲子?否則客人們怕是要消化不良。她便去找了幾首西村由紀江和松居慶子的曲子來彈,總算合格過關。那些曲子她不hetubook.com.com熟,彈得也不上心,始終離不了樂譜,好在花錢雇她的人要求也不高,只當她是一段可有可無的背景音樂外加一個活的擺設罷了。
她身上是一條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無袖連衣裙,鞋子露出腳趾,有一點細細的跟,這是酒店的要求。他接過她手裡的帆布袋,袋子里裝的是她的琴譜,因為開面很大,所以捲成一卷塞在裏面,她又是粗枝大葉的人,卷的次數多了,一頁一頁都散開了。他很好奇地拿出來看,她便開始後悔沒有帶那些她真正喜歡的曲譜,而且還弄得這麼破破爛爛的。
他看著她笑,說:「難得見你穿這麼斯文。」
「男女有關係嗎?」她沖了媽媽一句。
「什麼呀?」她有些意外,袋子上印著很大的Logo,五個字母——「Prada」,提手上系著白色絲帶,他幫她打開,裏面是一隻很大的黑色尼龍手提袋,上面有隻機器人。
她幾乎傻在那裡,默默地聽著他說:「我到上海來辦點事,今天上午到的,明天就走,你有沒有空出來?我請你吃飯。」
掛斷電話之前,他又說:「記得換件衣服,穿漂亮一點。」
「你下來一下,我就在你家樓下。」
她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媽媽擋在外面。一切靜下來,她回想過去的幾個鐘頭,原本很開心的事情卻彷彿有些變味了,他為什麼來找她?又與她說了這麼多從未說的話?就好像是要道別了一樣。
媽媽看不下去,闖進去拉掉她的耳機,對她喊:「這麼大的女孩子,放假怎麼都不出去玩?再這樣下去人要傻掉,耳朵也要聾掉了!」
她倒是樂呵呵的坐進去,用手肘撞撞他,說:「哎呀,我這輩子還沒坐和-圖-書過跑車吶。」
這一頓飯並沒說什麼特別的話,卻好像比前一天還要開心。從餐館出來,時間已經很緊,但他還是堅持把她送回家。車開到她家樓下,她以為便是道別了,他會說什麼嗎?她不知道。
才進家門,就看到媽媽探頭探腦的往樓下看,抓著她問:「哎雋嵐,你跟誰一起吃的晚飯?」
幾天之後,一個隨機之旅的成員找來一段視頻,神秘兮兮的放給大家看。雋嵐很好奇的擠過去,卻發現那是她在那間KTV包房裡唱《暗涌》,不知被哪個好事之徒用手機拍下來,傳到了網上。那首歌雋嵐曾聽過許多遍,卻是第一次唱出來,她自己聽著也有些陌生,好像根本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
「男的女的。」媽媽卻不放過她。
有一天,她正彈著,手機在裙子的口袋裡震起來,等到休息時間拿出來一看,有兩個未接來電,第一個本地的座機號碼,第二個是葉嘉予的手機,她站在酒店員工通道里,撥回去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他回身從後排位子上拿過一隻白色紙袋,遞給她,說:「這個送給你。」
「Oh,no,no,no,」她裝作很嚴肅,朝他擺擺食指,「你猜到我會穿我最喜歡的Tom Petty& Heartbreakers演唱會紀念版T恤,搭配我私人手作的牛仔短褲和古董人字拖?no,no,no,我不相信,還有,請不要侮辱我的Tom Petty& Heartbreakers演唱會紀念版T恤,私人手作的牛仔短褲和古董人字拖,這樣一點都不紳士。」
九點多,他送她回家。分別時,兩人只說了簡簡單單的一句再見。她還是不和圖書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來找她,又不敢開口問,就好像毛手毛腳的孩子突然得到一塊蛋殼般薄脆的水晶,緊握在手心,看都不捨得看,生怕打碎。
「為什麼?」她不懂。
他選的那間餐廳不是很正式的那種,但很貴也很時髦,在一群評頭論足的侍者和規行矩步的食客中間,她的打扮無疑是最特別的了,門口的女招待看到她的鞋愣了一愣,好像在斟酌是不是可以放她進去。從大門走到臨江的位子,人字拖吧嗒吧嗒的響,許多人都在朝她看。
她告訴他酒店的名字,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路名和門牌號碼。他說:「沒關係,可以打114查,七點鐘,不見不散。」
「今天還打工嗎?」他在電話里問。
「就是一個同學。」她試圖輕描淡寫,矇混過關,當然這也是實話,他們不過就是同學罷了,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呢?
他問她想吃什麼,她想不出來,就在附近隨便挑了一間小飯店,要了冷麵和紅豆刨冰。
她暗暗盼著開學,九月份還沒到,就已收拾東西離家。回到學校的當天晚上,她打電話給他,卻沒有人接。一個經管學院的女生告訴她,葉嘉予已經辦了休學去美國,這個學期不會來了。
她走過去,他下來為她拉車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爸爸朋友的車子,聽說我要請女孩子吃飯,一定要我開出來。」
「當然有關係,你現在讀大學了,也不小了,有機會就多出去交際交際,沒有壞處的……」
「為什麼送我東西啊?」她問他,她不是時尚中人,但Prada總還是認識的,想來應該不便宜吧。
她好奇心最重,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七點鐘,他果然在酒店大堂等她。她遠遠的就看見他了,一m.hetubook.com.com步步朝他挪過去,突然發覺自己連路都不會走了。
「剛才掛電話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會這麼穿,你相信嗎?」他反問她。
他們聊得這麼投機,讓她覺得未完待續,卻也沒想到,第二天,他又會打電話給她。
「對。」她回答,只一瞬間,那天夜裡的感覺就都回來了,像是一步踏空般的,她記起自己做過的所有傻事,創造的每一次「偶遇」,在葉嘉予去上課或者回寢室的必經之路上等他,對他說「你好」,他遠遠對她笑,便可以讓她一整天都那麼開心。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那麼拿得起放得下,她還需要一點時間,雖然不知道要多久。
「請問剛才哪位打我的手機?」她這輩子第一次這樣裝模作樣。
「你不是今天就走了嗎?」她有些意外。
她有些意外,小孩脾氣又冒上來,心想:你一個暑假都不|穿鞋的人叫我穿漂亮一點,我偏不要。最後就是一身居家打扮——T恤、牛仔短褲和人字拖下去了。
到了樓下,卻沒有看見他的人影。大樓旁邊泊著一部跑車,喇叭響了兩下,她朝那邊看過去,見他就坐在駕駛座上。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她買了機票回家。到家之後,一天又一天的躺在自己的房間里,任音樂聲震耳欲聾。
他把車子倒出去,帶她去外灘。到了目的地,泊了車,過馬路的時候,他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差一點就把她的魂也帶走了。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了一絲從前不敢有的奢望,如果,只是說如果……,她不願想下去,怕失望大過希望。
「因為你最喜歡唱反調啊。」他解釋給她聽。
她當然說好,簡直不相信有這麼好的事情。
「你還會唱粵語歌?」別人都很驚訝的問她。
這些事情在雋嵐聽和-圖-書來都是那麼的陌生,她從小在城市長大,記憶中的童年就是念書、彈琴、聽音樂,生孩子是不會死人的。她記起有人曾經跟她說過,葉嘉予家境很好,現在聽他這樣講,她便以為他家只是倒賣些副食品之類,最多就是小康。
從葉嘉予離開上海的那天開始,一直到暑假結束,每天凌晨,雋嵐都會醒一次,從前她是一覺到天亮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添了這麼個毛病,她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因為這是個絕好的時間讓她安安靜靜的想一些事情,那些事細小到一個眼神、一次呼吸,卻讓她覺得蕩氣迴腸。
「現在不行,我在打工。」她在他面前第一次這樣矜持。
落座之後,她低頭看菜單,看了很久,他知道她覺得尷尬,也對著菜單,一邊搖頭一邊笑。
就是在那間小飯店裡,他第一次跟她說了那麼多話,他告訴她自己在東莞附近的一個小鎮長大,十五歲之前還是農村戶口。爸爸是外省人,當過兵,退伍之後才到廣東來做些小生意。媽媽很小就做農活,一百斤的擔子挑起來健步如飛。小時候放暑假,他去外公家,可以整整兩個月都不|穿鞋,光著腳從這個村走到那個村,和表兄弟們在河裡游泳。長到八九歲,舅舅開了一間小商店,他放假也會去幫忙,那裡離高速公路很近,有幾次堵車,他拉著好幾箱礦泉水,翻過隔離護欄去賣,走過綿延幾公里的車陣,平時賣一塊錢水那時能賣十塊,賺了許多錢。他甚至還告訴她,自己有個妹妹叫嘉穎,是他小姨的女兒,小姨嫁得不好,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死了,所以嘉穎就變成他們家的人……
一覺睡醒,雋嵐以為自己好了,她對馮一諾說:「你看,我章雋嵐拿得起,就放得下。」
「七點。」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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