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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別瞎說，」雋嵐試圖否認，「我瞪你是讓你別鬧了，旁邊那麼多人看著，都是我同事，丟人知不知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免得人家覺得我朋友怎麼跟個神經病似的！……」

「那麼祝你好運。」她也隨口回答，完全不是祝福的語氣。

原來只是這樣。

她卻光起火來，朝他喊：「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走掉？！走了就走了吧，現在又冒出來！」

她算了算進度，回答：「應該沒什麼要改的，明天，最晚後天吧，就能發給你。」

「章雋嵐，你就裝傻吧！」一諾回復，雖然只看到字，卻也猜得出是什麼樣的語氣。

「那你說什麼good year不good year的？」

「章雋嵐，我以為你不至於這樣對我。」他卻開門見山提起昨天的事情，似乎真的很受傷。

「我這不是給你們製造機會嘛。」她解釋。

此時再說要追回來，肯定又要聽菲姐抱怨，雋嵐只能作罷，再查一遍就再查一遍吧。

「不是都這麼說嘛，電影里看來的。」

「就你那兩個學分的選修課，也好意思說學過心理學？」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信用卡也是有上限的，如果吃完了付不出錢，會很難看。

夜裡，雋嵐又做夢。在夢裡，她同郁亦銘又坐在那個西餐館里，他又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對她說：「章雋嵐，我下半輩子去哪裡，幹什麼，就等著你拿主意了。」

「那你要怎麼樣？」她只好這樣問他，心想幸好另一個人是馮一諾，否則真的麻煩大了。

郁亦銘倒沒有那麼多心理活動，言簡意賅的回答：「好。」

「對不起就完了？」他不依不饒，「你昨天說請我吃飯，我多高興啊，結果……」

雋嵐愣在那裡，下意識覺得有很多理由可以講，一時間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雋嵐不去理她，繼續埋頭苦幹，無奈心煩意亂，一點點東西翻來覆去弄了很久，一直到快吃午飯，看到電腦里的電子文檔，才發覺把銀行詢證函給出重複了，WESCO賬戶里資金去印度之前已經都看過了，後來還複核了一遍，今天居然又發了一次wｗw.heｔubook.ｃom•coｍ！

葉嘉予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小看人是不是？且聽我來分析……」馮一諾開始拽心理學理論。

「你跟她說的那句話也是電影里看來的？」雋嵐又問他。

她探身去拿床頭的紙巾，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兩點三十分。

他說過不喜歡吃西餐，這樣的論調她聽了不知多少回了，之所以選這裏，明顯就是為了宰她一頓貴的。侍者把他們引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拿了菜單給他們。郁亦銘接過來，啪啪啪挑貴的點了幾樣，又研究了下酒單，要了一瓶紅葡萄酒。

「章雋嵐，你什麼時候怕丟人啦？」一諾根本不信，還是那樣連名帶姓的叫她，「而且，你也喜歡他對不對？」

她愣在那裡。

「好，隨你選。」她回答，原來只是敲竹杠，這就好辦了。

「開個玩笑，你急什麼，」他對她笑，從地上撿了樣東西遞給她，「你餐巾掉了。」

「重新請我吃一頓，」他開始提要求，「地方我來選。」

「什麼意思？」她猜他又沒好話。

為了趕WESCO的報告，那天加班加到八點半，郁亦銘說餓了，把她帶去公司樓下一家很正式的西餐廳。

「一諾是有主意的人，你算是找對人了。」既然他想，她就順著說吧。

雋嵐自問不是一個頭腦清楚的人，雖然郁亦銘說過，她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從小就是。但回想這些年，去哪裡、做什麼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決定，她只是跟著葉嘉予，由他為她做決定，一開始她還會自己想一想，後來習慣了，覺得這樣很好，也是一樣的理由——不用費神。

一諾卻不放過她，不一會兒電話也追來了，一上來就用發現新大陸似的語氣問她：「章雋嵐，真的是你嗎？」

雋嵐無語，不再跟他講話，心想快點吃完了走人吧，再說下去又要開始抬杠，那就沒完沒了。

葉嘉予送她去公司，臨出門又勸她：「要不請假吧，去醫院看一下到底是什麼原因，或者在家休息一天也好。」

她急匆匆去問菲姐，菲姐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不緊不慢的回和-圖-書答：「你早上給我的東西，Kevin已經拿走了呀。」

一諾的回復很快就來了：「這是你那位小郁弟弟的名言，我只是覺得說的很好，借來用一下罷了。當然，他的原話里不是he，是she。」

見他這副架勢，雋嵐忙問：「喂，你點的這瓶要多少錢？」

「什麼話？」他好像已經忘記了。

「章雋嵐，枉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這算什麼？你自己要結婚了，就拿我當鼓勵獎發給人家？！」馮一諾越想越氣，在電話里罵起來。

雋嵐心中一顫，卻隔了許久才問：「他跟你說的？」

若是仔細想，這是挺荒謬的一件事，因為一個夢，明白自己在另一個夢裡說了謊話。她閉上眼睛，試圖再睡著，或許睡到第二天天明再醒過來的時候，這一切就都已經忘記了，眼淚卻順著眼角滑下來，洇濕了枕頭。

這個話題討論完畢，有那麼一會兒誰都沒再說話。郁亦銘突然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單膝跪下。鄰桌有個白頭髮的老太太見他這樣，就叫起來：「Oh, he's proposing, it's so romantic!」

「什麼怎麼辦？」她反問。

「他沒直說，我可是學過心理學的，看得出來。」

她醒過來，肚子倒是不那麼痛了，就是覺得累，好像根本沒睡過一樣，但還是得起來，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去上班。

怎麼會這麼想？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緩了緩，才裝作無所謂，嘲一諾：「你們聊得還挺深的嘛。」

她仍舊閉著眼睛，搖搖頭沒說話。

一諾的MSN還在線，她發了條消息過去道歉：「我真的沒那個意思，你別生氣了。」

雋嵐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她走之後那兩個人處的好不好，便發消息過去搭訕：「你沒事吧？什麼時候變這麼文藝，完全不是你的風格嘛。」

「你朋友人挺不錯的。」

到了公司，雋嵐開了電腦做事，不一會兒看到馮一諾也上線了，MSN狀態改了，是一句英文：when I love someone, he will be whetubook.com.comhere I live, how I spend a day.

他回頭對那老太笑了笑，道：「May we have your blessing？」

她們之間一向是很直接的，但這句話還是問得雋嵐張口結舌，很久都不知該怎麼回答，打了幾個字又刪掉，再打，再刪。

一諾卻不回應，反而問她：「你昨天怎麼回事？撇下我就跑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雋嵐聽見急得對他喊，倒把那老太嚇了一跳，看看雋嵐，又看看郁亦銘，明顯流露出同情之色。

不一會兒酒就開好了，菜也上得很快，但彷彿流年不利，這麼貴价的地方，酒太澀，主菜又嫌味道太重。

她抬頭看看他，不知他是真是假，心裏的感覺就好像站在懸崖邊上眼看著手裡的東西掉下去。她暗暗罵自己，章雋嵐，你哪根筋搭住了！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回答：「你要是想約她，自己去跟她講，雖然她罵過我了，但你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沒什麼問題吧？」他又問。

雋嵐聽她說的這麼過分，氣急攻心，乾脆就把電話掛了。一諾沒再打過來，也沒再在MSN上講話，狀態也變成了「請勿打擾」，估計是真的生氣了，

其實，她也明白一諾的意思，但真要說怎麼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幸一諾氣消得快，倘若換了別人，怕是收不了場了。解決了這一邊，還有一個郁亦銘，她又想起昨天晚上他看她的眼神，那小子本來就是捉摸不透的人，此刻不定怎麼恨她呢。

她告訴他自己在哪裡，他趕過來接她，帶她回去。到了家，她隨便洗了洗就去睡了，蒙頭裹在被子里，還是覺得人很難受。

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話，不知為什麼，雋嵐聽了竟有些不是滋味，那個念頭突然又出現在腦海中，這一次竟瞭然了許多——他總會和別人在一起的，不管那個人是誰，她總會有些羡慕，哪怕是馮一諾。

「你別多想了，我也跟她道過歉了，昨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

「對啊，你有主意嗎？」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郁https://www.hetubook.com.com亦銘突然放下刀叉問她。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他聽出來她聲音不對。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對著電腦屏幕發獃，靜下心來想了想，把馮一諾和郁亦銘往一塊兒湊和還真是不妥當。

她在sametime上跟他說工作，一半也是為了探探他的態度。

Kevin是他們部門的實習生，打雜跑腿的事情一般都交給他做。

她摸出電話來打給葉嘉予，問：「你現在忙不忙？」

俗話說，裝什麼病,就得什麼病。雋嵐自稱肚子疼,剛剛走出餐館，肚子就真的痛起來。也說不清是吃壞了,還是受了寒。一開始還忍得住，她走到最近的地鐵站，坐上往上環方向的車。列車關了門，在漆黑的隧道里行進,車廂里燈光慘白,空調里吹出來的風有淡淡的霉味兒。坐了一站之後,她漸漸覺得透不過氣，渾身冷汗都下來了，列車一靠站就趕緊下了車，在站台上找了個位子，彎著腰埋頭坐在那裡，很久才緩過勁兒來。這裏離她住的地方已經很近了，此時卻覺得那一點點路也不一定能走得完。

「哦，那個啊，」他想起來了，「我跟你說過，我這個人從來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差個人告訴我去哪裡做什麼，我就不用再費神想了。」

「對不起，」她心裏也很難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嘉予聽她這麼說，也不再堅持，頓了一頓又問：「WESCO的報告什麼時候能做完？」

「你胡說什麼？！」雋嵐也急了。

「也不是任何人我都會愛上。」他看著她道，似乎只是隨口一說。

不舒服歸不舒服，夜裡做的夢卻還是很搞笑。她夢到自己在一座巨大的房子里，彷彿就是郁亦銘寫在故事里的那一幢。她在裏面工作，累到差點吐血，卻怎麼都跑不出去，後來莫名其妙的跑到樓頂，又從上面摔了下來，嘭的一聲落地，整個人都變形了，渾身都在痛。救護車倒是一忽兒就來了，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拖著一幅擔架從車上下來。她仔細一看，竟是郁亦銘。他對她喊：「你，就是說你，歪脖子的那個，自己爬到擔架上來！」她張ｈｔｔps://ｗｗｗ•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coｍ嘴想罵，卻說不出話，只能拚命爬，一直爬到天亮了，鬧鐘響了，還沒夠這那副擔架。

葉嘉予坐在床邊上看她，對她說：「要不要緊？明天去醫生那裡看一看。」

「那你打算怎麼辦？」一諾這樣問她。

「什麼住在哪裡，每天做什麼的……」她每個字都記得，卻不好意思把原話說出來，又不是對她說的，記這麼牢做什麼？

葉嘉予在一旁問：「怎麼了？」

「那你呢？」他看著她問。

「什麼機會啊？」一諾不以為然，「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真的，她這樣的人不常見得到。」

「放心，去年的普通AOC而已，才五百多塊，」他泰然處之，「我知道你有多少錢，不會叫你破產。」

「不是任何人都想要這樣的自由。」她終於回答。

「已經都好了，醫生肯定也看不出什麼來，」她還是推辭，「最近挺忙的，WESCO那份報告趕著要交，哪有時間休息。」

所以，她不是那個可以告訴他去哪裡做什麼的人。

雋嵐看看他，心想剛剛還在勸我休假，一扭頭又催交貨，叫我怎麼休息？

「沒什麼，眼睛不舒服。」她回答，心想，這麼巧，他也沒有睡著。

「嗯……，初稿已經差不多了，今天下班前交給老闆看。」

喊完這句話，她猝然驚醒，突然意識到自己曾在夢裡對葉嘉予說了謊話，他不是她這輩子愛上的第一個人，郁亦銘才是，只是她太笨，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這個討厭的人就已經走了，走的那麼遠，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還沒等她造好句子，一諾那邊下集都編好了：「……，怪不得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看你就不對，心不在焉的，一臉的不樂意，最後還瞪我一眼，我剛開始調戲他，你就瞪我一眼，……」

少頃，侍者把酒拿來給他們過目，郁亦銘看了看瓶標，一本正經的說了聲「Good year」，便打發人家去開。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回復。

雋嵐對著電腦，傻獃獃看著那些術語，誰知道一諾拽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問：「我說，他喜歡的人不會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