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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之蓮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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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Who's Liz誰是李孜

05、Who's Liz
誰是李孜

李孜想了想,又問:「你記得Han說過Eli York曾是G的經紀人嗎?他工作的經紀公司里應該會有G的資料。」
「一無所知。」Esther回答。
「恭喜什麼?」李孜不明白,隨口反問。
李孜站起來告辭,Ward看著她說:「你看起來精神不好。」
Ward告訴他法庭批准了第三次司法精神鑒定的申請,並讓他簽一份協議,同意把和精神科醫生的談話錄像作為物證呈堂。Han仍是極其淡漠地全盤接受。
她趕緊提筆記下那個名字,而他繼續說下去。
她脫掉衣服,站在淋浴噴頭下面,溫熱的水霧落在她肩上,那種不輕不重的壓力卻讓她覺得非常疲憊。那不是一天的奔波積累下來的身體上的疲勞,也不是因為眼睛或者腦子。她決定置之不理,因為她知道,有些事可以控制,只要她足夠認真足夠努力,另一些則行不通。
她伸手揉了下額頭,解釋,「可能是前一晚沒睡好。」
但Han只是搖搖頭說:「事實上,去年在巴黎的那兩周,我一直在找她,但都沒有結果。」
至少,所有人都在對她說:Terence看起來跟你很相配,在金錢上寬容,樂意分擔家務,走路總是走在靠馬路的那一邊,上樓走在後面,下樓走在前面,吃東西總是把你喜歡吃的部分留下……所有那些平庸的書里寫到的標準他都符合,但極少數不平庸的書里可能還提到了更多的東西,她知道一定有,卻不肯定究竟是什麼。
Ward攤開手回答:「暫時是這樣。」
房間里又只剩他們兩個。
有時候,她也hetubook.com.com會有些畏縮,比如突然想起許多年前在多麗絲·萊辛的小說里讀到過的一個句子——不是所有婚姻都是真正的婚姻。有時候卻又覺得那隻不過是一句模稜兩可、毫無意義的話。
這段記憶讓李孜多少有些凄然,她覺得自己時刻忍受著一種審時度勢般的冷酷,不僅在辦公室里,也在與家人相處的每一分鐘。一整個星期,她和Terence清醒地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個鐘頭,心不在焉的吻,十分鐘的性|交也逐漸變成一種負累,所有細節都讓她不能確定Terence是不是還像他們初識時那樣為她鍾情。不過,李孜是個務實的人,她相信凡事都應該有一個開頭,一個結尾。結婚,就是他們的結尾,至於其他,她並沒期冀過更多的東西。
「你說Eli York曾經是模特經紀,你知道那家經紀公司的名字嗎?」李孜試著問。
李孜早已經不記得是否體會過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感覺,她心裏很清楚,Terence長得不好看,有時候有些偏執,有些地方卻又邋遢懶散。總的來說,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人們通常說的可以相伴一生的那種類型。今後的生活,除了和他搬去另一個城市生活,重新找一份工作,其他和現在並沒什麼兩樣——躺在同一張床上讀不同的書,沾著肥皂沫粘在一起的浴簾,沒放下的馬桶圈,周末早晨等待清洗的內衣……不甚精彩,不盡如人意,卻也不必提心弔膽,一切都平實簡單,容易掌握。
「嗯。」她回答,走進浴室,關上門。和*圖*書
「算是吧。」他似乎已經習慣用模稜兩可的詞描述含混的記憶。
雖說李孜多少也有同樣的感覺,卻又覺得Ward大可不必這樣刻薄。她有些生氣,Han倒絲毫沒有過激的反應,他搖了搖頭,對Ward說:「她不是什麼公主,她只是她自己。」
「恭喜。」Han突然說。
這不經意的一句玩笑話卻觸動了她自己的神經,很久都沉浸在毫無意義的傷感當中。過去的這三年,她越來越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工作,睡覺,日子周而復始,她在事務所里很受歡迎,不是因為她才華橫溢,而是因為她勤奮刻苦,而且從不在意功勞被上司搶去,只要她能得到合理的報酬就行了,榮耀和成就感對她來說都是很虛的東西。她需要錢,尤其是一年多以前,Terence失業之後。和許多在金融危機的第一波衝擊中就丟了工作的人一樣,他回學校讀書去了,雖說他是有些積蓄的,並不真的要李孜來養,但她這人沒什麼安全感,變本加厲地做出八面玲瓏的樣子,削尖了腦袋地往那些油水豐厚的案子里鑽。那段時間,李孜總是忙得不可開交,無暇去考慮這些很文藝的問題,現在,她終於有時間反躬自省——她還是他當初愛上的那個人嗎?她不能確定。
「你訂婚了,不是嗎?」他說,「你手上戴著戒指,上次還沒有。」
坐在會見室里,李孜覺得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凝固時間的容器,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情,這四面圍牆裡面總是一成不變的樣子。獄警把Han帶進房間,他https://m.hetubook.com.com眼睛上的傷口已經消腫,只留下一點青紫。目光可及的地方也沒有新的傷痕。
Ward點點頭,說:「如果真有G這麼個人的話。我可以找人去查一下,不過Eli離開美國有五年了,而且那一行不像普通職員工作那樣固定,可能需要幾天時間。」
「所以你跟蹤了Eli York?」
節日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Ward又帶李孜去拘留所見Han。
他聳聳肩,沒說好也沒拒絕。
Ward看著他沉默了一下,沒再說什麼,示意李孜繼續上次的談話,便起身離開了。
「能再說一些關於G的事情嗎?」李孜問,想讓Han知道他們並沒放棄這條線索。
李孜問Han,過得可好?
第二天早晨,她去Ward的辦公室找他。胖子向她道早安,告訴她,今天上午就會向法庭提出第三次司法精神鑒定的申請。
「Liz把你上次說的事情都告訴我了。」Ward看著他笑道,「黑巫師綁架了公主,逼她結婚,聽起來太過童話了,不是嗎?」
Ward沉下臉來,的確,暴力傾向,外加持有致幻藥物並具有販賣意向的指控,牽扯出這件往事會使當下的情勢更加不利。如果檢察官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到時候他們就會很被動。
她便也半真半假地回答:「是啊,我記起Esther Poon說的那些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什麼時候也能遇到一個人,告訴我,誰是李孜?」
李孜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知道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尷尬。這是個很奇怪的場面,一個被控一級謀殺的和*圖*書人還有心思去關心旁人身上的細枝末節,而一個剛剛訂了婚的女人被人問及結婚的事情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只覺得尷尬。
直到深夜,她躺在黑暗裡,記起一個細節。就在不久之前,有天晚上,Terence去接她下班。他剛剛從學校辦的雞尾酒會上出來,穿著租來的黑色無尾禮服站在她的事務所樓下,看見他的那個瞬間,她有過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她走過去吻他,假裝自己是個電影中的人物。那是一個八十分的親吻,直到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點,以免襯衫沾上她臉上的妝。那一次之後,她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他。
Esther繼續說:「Han總共在那所醫院住了八個月左右,出院后又休息了一段時間,然後就回芭蕾舞團了。之後一切都很好,我們住在一起,一年多以前結了婚。」
「回來了?」Terence問了一句,臉仍舊埋在枕頭裡,床邊的地毯上雜七雜八地堆著幾本書和講義。
他回答說,還行。
李孜和Ward交換了一下眼色,站起來,在桌上留下一張名片,對Esther說:「如果你想起什麼,打電話給我。」
離開那家畫廊,Ward還要去另一個地方辦事,李孜則回到事務所,完成這一天耽誤下來的案頭工作,然後又仔細讀了一遍Han Yuan那件案子前前後後的資料,下班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左右。她換了兩條地鐵回家,拿鑰匙開門,房間里黑而安靜,只有門口留著一盞小燈。她脫掉外套走進卧室,腳步聲吵醒了正躺在床上睡覺的Terence。
「謝謝。」她佯裝寫字,低著https://m.hetubook.com.com頭回答,隨後便把話題引開,詳細解釋了一下精神鑒定的事情。
李孜做出一個微笑,拿出筆、記事簿和錄音筆,準備開始談話。
緊接著那一天是馬丁路德金日,股市休市一天,昔日熙攘的辦公室變成了孤島。但並非所有事情都停滯下來了,李孜仍舊忙得腳不沾地,去取戒指,試衣服,打電話。她印了大約八十份請柬,一半粉一半白,粉色的寄給長輩,白色的寄給同輩的朋友和舊日同學。她討厭粉紅色,覺得既廉價又幼稚,卻不能免俗。許多人對她說恭喜,問她開心嗎,什麼感覺。她笑著回答,謝謝,還好吧。
「那是二〇〇三年的事情。」Esther說,「Han從倫敦回來一個月之後,上東城的一個心理醫生因為濫用處方葯被吊銷了執照,幾個在他診所看過病的人因此受到牽連,Han也在其中。警察發現他用那個醫生的處方分別在幾家藥房買了超過限製劑量十幾倍的安非他命類藥物。他很可能只是想用那些葯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果卻受到持有第三等級致幻藥物並具有販賣意向的指控。我為他找了律師,又通過我父親的一些私人關係同檢方達成協議,指控在上庭之前被撤銷了,但Han必須去指定的專業醫療機構作康復治療。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在精神科醫院,也是為什麼我沒有把這件事講出來的原因。」
「你不認識那個叫G的女人?」李孜又提起那個名字。
出乎她的意料,Han很快回答:「Clef,在東二十三街上。」
「真投入啊,夜裡躺在床上還在想案子。」胖子調侃道。
「那麼,就這樣了嗎?」李孜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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