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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之蓮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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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Vows誓言

16、Vows
誓言

「去巴黎演出,今晚的航班。」他沒有回頭,繼續裝他的東西,放進箱子里的衣服遠超過一次短期旅行所需。
總算,這場面最終沒有成真,Han準時到了。Lance特地跑來告訴她,Han不過就是喝多了,躺在他們新居起居室的地板上睡著了。
小時候,她也曾幻想,有一天結婚了會是什麼樣,裙子的顏色,頭冠的款式,還有鮮花和蛋糕,她都曾仔仔細細地計劃過。至於和她一起站在聖壇的那個男人,她倒是從沒想過,小時候是不關心,後來則是認定了一個人,沒必要再去想象。
他愣了一會兒,低聲說:「我受夠了,我會告訴他一切。」
「我無所謂。」Esther回答。
她默默地穿好衣服,抬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這算是威脅嗎?隨便你,我已經說過了,我無所謂。」
婚禮儀式下午兩點鐘開始,Esther帶著一種聽天由命的態度等著那個時刻到來——她一個人站在禮堂里,穿著白紗,捧著花,沒有新郎。
「就告訴他你的感受。」G回答,「他是個很敏感的人,只是不喜歡把話說出來。沒人真正知道他腦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心電圖或者超聲波能證明他病了,也沒有手術刀可以切掉病灶,但他只是病了,並不是他自己甘願陷身在這困局裡,你必須記住,他只是病了,而且,他需要人感同身受地明白這種困境。」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個玩笑,曖昧地笑著問她:「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婚禮之後,總是平凡瑣碎的生活。Esther是個很好強的人,又有些虛榮,任何事情都想做到最好,讓所有人都羡慕。他們的公寓不大,但裝飾雅緻,環境適宜。Han的收入不夠應付他們的開銷,她就利用她父母的一些舊交,私底下做些藝術品和古董傢具的生意,貼補家用,使得她和Han能存下錢去旅行。
一周之後,Esther突然接到一個法國打來的電話,她起先以為是Han,結果卻是Lance Osler。
「我沒趕上飛機,要過兩天才能回紐約。」Han在電話那頭說。
她默默地聽著,直到Lance問她:「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她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努力做出一個笑容,聳聳肩對他說:「我決定放棄了,就是這樣。」
她故意把那些酒店賬單留在門廳的桌子上,把Lance送的花帶回家,到處留下可疑線索,但Han始終無知無覺。而她越是背叛,就越是發現自己有多愛Han。他是無可取代的,雖然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她。
一周之後,他們又約了一次。這一次沒有午餐也沒有茶點,她直接帶Lance去酒店。進了房間,Lance在床邊的扶手椅上坐下,打開電視,假裝對午間新聞很感興趣,直到她解開連衣裙前襟的扣子,走到他身邊。
八月的某個下午,她坐在床尾的軟榻上穿鞋,Lance站在一旁看著她。
現在,她真的要結婚了,婚禮卻不是原先夢想中的樣子,很小,很倉促,阻力要比祝福多得多。只有那個認定了的人沒有變,www.hetubook.com.comHan,只有這個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二〇〇八年五月,Esther花了短短兩周時間準備她的婚禮。
Esther走到他身後,感覺到一陣近乎于興奮的惶恐,她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在幹什麼?」
這些詩句就好像是為他們度身定製的,所有的人都為之感動,甚至連Esther的媽媽都落了幾滴眼淚。而Han也看著她,但目光卻聚焦在她身後的某個地方。
Esther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疲累和絕望,她終於知道在Han的心裏,自己永遠也不能跟G相比。一直以來,她以為Han有許多心結,以至於不能毫無牽挂地愛上一個人,但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他只是不能愛上她罷了。她痴坐了一整天,開始想一些別的東西,不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將來,更多的是關於她自己的。
Esther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家酒店,等著Han發現她的私情。她想象那個場景的每一個細節——他會站在起居室乳白色的鑲板牆壁前面,質問她:那個人是誰?當他知道是Lance Osler,便會勃然大怒。然後,他可能會變得有些哀傷,想知道那是一時衝動,還是當真出於愛情。
和Lance Osler的午間偷情很快變得索然無味,Esther決定結束。
她恨自己沒有勇氣去試一下,有時又覺得那是因為Han沒能給她足夠的愛作為補償。每年的演出季和之前的排練期,Han總是很忙,他清晨離家,夜裡筋疲力盡地回來,對她的挑逗幾乎毫無反應。她在絕望中胡亂猜測,是因為自己最近重了五磅、新換的香水,還是指甲油的顏色?即使到了休假的時候,他也總是很安靜,不是對著狗,就是對著電視機看那些古老的舞劇錄像。除了免不了的日常對話,他很少跟她講話,也看不到她身上的變化,她的新衣服、新髮型。甚至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候也不怎麼看她,而這一點她是記得很清楚的,從前的他可不是那種會在做|愛時閉上眼睛的人。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她接到了回電。
「我有樣東西給你。」她看著他說,拿起那個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那一夜她本應該好好睡一覺,結果卻是一夜無眠,坐在廚房裡,漫無目的地按著電視機遙控器,好幾個台都在播放奧巴馬在波多黎各的聖胡安街頭演說的新聞。挨到早晨,她終於下決心打給Lance,裝作隨便地問,他們昨晚去哪裡瘋了。
九月七日是芭蕾舞團原定返回紐約的日子,凌晨時分,她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又是Lance,告訴她,Han沒有去機場,不在酒店,也不接電話,到處都找不到他。
那天下午三點四十分,Esther記得自己看過表,她舉起手叫服務員過來,推開Lance手裡的鈔票,把自己的信用卡放在賬單上。結賬之後,她站起來,走出花園,把他帶到酒店前台,要了一個房間。直到兩人走進電梯,Lance仍舊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問她:「Esth和_圖_書er,你這是要幹嗎?」而她始終一言不發。
她接過來,看著他笑道:「為什麼你能表現得那麼若無其事?」話音未落,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她趕緊低下頭躲開他的目光,伸手擦掉。他走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讓她失控,她哭著對他喊叫,「你能不能有點人性,哪怕一秒鐘?!」
九月十日清晨,她記得大約是四點至五點之間,Han回來了。
最讓她絕望的是孩子。她一直有一些婦科上的問題,醫生告訴她,如果想要孩子最好趁早。但她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跟Han談這個問題。到他們結婚第二年的八月,她就要滿二十九歲了,她想要一個孩子,卻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要,而且,如果要準備懷孕,他正在吃的一些葯就必須先停掉。她在別人面前故作瀟洒地開玩笑說:「我沒想過要孩子,我已經有一個了。」心裏卻很清楚,那不是真的,她不想做Han的母親,而是想要一個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她無數次地幻想,這孩子一定會非常漂亮,還有著非凡的天賦,就好像一個天賜的禮物。但她真的不知道Han能不能做個稱職的父親,而她自己又是否有多餘的力氣再擔起這份額外的責任。
Esther試圖在Lance說話的語氣里找到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卻沒有成功。他聽起來也很憂慮,不知道是為了Han,為他自己,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Esther正坐在化妝室的鏡子前面,默默地念著自己的誓言。她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到一種被抽空了一般的疲憊,她記起幾天前偶然看到Han寫在一張請柬的背面的誓言:我從十歲開始遠離人群,至今需要吃五種處方葯來保持理智,但我會做飯,總是按時付賬單,婚禮之前也已經把抗抑鬱葯戒斷,所以……只有這些,沒有下文了,讀起來像是個玩笑,卻沒辦法讓Esther笑出來。
而在這一切背後,Esther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她原本工作的地方是曼哈頓一家數一數二的畫廊,在那裡做事,對社交、人脈的要求自然也更高一些,她一直做得得心應手,結婚之後卻漸漸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出去交際,而且Han極其討厭這些事情,既不願意跟她出去赴宴,也不喜歡在家裡開派對招待那些藝術家、文人或者藝術品掮客。她為此搖擺了很久,終於還是辭職了,去切爾西一家規模小一些的畫廊工作,總算有了一點喘息的時間。
那個瞬間,Esther又記起G最後對她說的話:「別告訴他應該做什麼,他不會聽的。」
「我想這是最後一次了。」她這樣對他說道,聽起來像是單方面的通知。
「Han出了些事情,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Lance的回答也很冷淡,把Han在巴黎的情況告訴她,「他幾乎什麼都不管,就為了找一個女人——G,你知道這個人嗎?」
直到八月末的一個傍晚,他回到家,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沒說什麼,找了支筆,直接翻到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一頁,低下頭無聲無息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交還到她手裡。
一年半前,曼哈頓。
她不願在電話上揭穿他,只說等他回來,有些事要跟他談。然後她就去見了律師,草擬了一份離婚協議,努力保持冷靜,等他回來。
「對不起。」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卻又像是欲言又止,然後,就走了。
而她未來的小叔子Russell,二十齣頭,兩頰長了些青春痘,顯得臉色不太乾淨,看人的眼神總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敵意。Russell沒有讀完高中,也沒正經工作,偶爾在嘻哈風格的運動衫牛仔褲外面套件骯髒的白制服,在他爸爸的小餐館里打零工。婚禮的前一天,Esther把一些外地來的客人安排在舉行婚禮的酒店過夜。她在酒店大堂看到Russell,笑著朝他招手,他卻沒有反應,帶著他俗艷的女朋友徑直朝客房電梯走過去。
G笑了一下,搖搖頭,「我恐怕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做這些事情,幸運的是,還有你。」
「你愛上別人了?」他輕聲問。
「那應該說什麼?」Esther記得自己這樣反問,面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讓她覺得氣惱,他們只相處了不過幾個月,卻來告訴她應該怎麼對待他。
當天下午,她打電話給Han,漫長的嘟嘟聲之後,轉接到了語音信箱,她對著一片微弱空洞的電流聲,不帶多少感情地說:「給我回個電話。」
工作之外,Esther一直想要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整理這些年畫的畫,拍的照片,她讀書的時候就想要寫一本關於十五世紀尼德蘭畫派的書,卻始終沒有時間動筆。一開始,她對自己說,只要安排得好,總會找到時間的,試著每天提早一個小時起床,並且把午休時間縮短到一刻鐘,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打亂她的計劃。幾個月之後,她發現自己只是在記事本上寫了一些不知所云的零碎片段,她累得要命,感覺自己快要被所有這些事情壓垮了,她躲在浴室里哭了一場,看到自己映在梳妝鏡里的面孔喪氣而憔悴,但哭過之後還是擦乾眼淚若無其事地走出來。
「怎麼沒聽你說過?」Esther問。
Han默默看著她,然後低下頭吻了她的嘴唇。她不記得他有多久沒這樣吻過她了,沉浸在那片刻的靜謐當中難以自拔,但最後還是推開他,對他道了聲:「保重。」
未來的公公是個極其沉默的人,Esther曾一相情願地把他想象成一個內向的老派男人,把對兒子的情感埋藏在心底。接觸了幾次才不得不承認,他心裏什麼都沒有,即使曾經有過些什麼,也早已經空了。
Han回來之後最初的那段日子,各種各樣的傳聞充斥泛濫——有人說他完蛋了,有人說他仍舊是個瘋子,甚至有個退休的女演員在自己的回憶錄里暗示,曾在Han的影響下開始接觸安非他命類藥物。他從原來周身泛著純白色光芒的王子搖身變成危險人物,但無論發生什麼事,遇到什麼樣的阻力,他都沒有退讓,Esther也始終都站在他這一www.hetubook•com•com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了解你,你的執著、脆弱、每一個秘密、天賦,抑或缺陷,我知道你恨這一切,卻又著迷於此。你不怕艱難辛苦,不怕失去任何東西,普通人能得到的東西,妻子、孩子、愛好,無論什麼,因為他們沒辦法染指那種無與倫比的天賦。它傷人,讓你不停地思考,變得偏執,也讓你成為最棒的。你可以錯過的任何一件事情,沒有愛人、家庭、吻和愛情,但卻不能錯過它,因為當它結束,就是真的結束了。」
Lance卻說他不知道,昨天他們一幫人準備出發的時候,Han已經不在那裡了,本來安排好的活動也只好算了,弄得他很尷尬。
她回答說:「不用了,隨他去吧。」就把電話掛了。
她為了寫自己的誓言,重讀了許多遍丁尼生、濟慈和莎士比亞的詩歌。但當他們終於站在玫瑰和小蒼蘭紮成的花球下面,她對他念出那些句子: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rue minds admit impediments. Love is not love which alters when it alteration finds, or bends with the remover to remove…
現在他們總算要結婚了,Esther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樂,卻又隱約有些難過,她始終都不知道Han的求婚究竟是出於愛,還是僅僅是對她的一種報償。她試圖甩掉那個念頭,用各種各樣麻煩的瑣事填滿每一個空當,這是很容易做到的,因為要她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她的父母都不喜歡Han,Han的家人對她也很冷淡,她盡量兩面周旋,希望所有人都開心,卻發現這很難。她記得每個人的生日,每個有意義的紀念日,精心準備禮物。每逢節日,不管是西式的,還是中國的節日,都想辦法讓所有人在一起聚上一聚。她為Russell找了所學校,好讓他讀完高中的課程,通過會考,甚至親自去給他補習英語寫作。除此之外,她還要照料他們的狗——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原因,Han養了一條名叫米爾莎的金毛獵犬,卻時常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條狗。
Esther知道自己並不喜歡Lance,並且痛恨他的故作姿態,他做出來的猶豫和內疚絲毫沒有讓他們在床上少做一次。她在心裏反覆玩味著一個念頭——她只是需要他的樂觀、外向,以及他的平庸,和Lance Osler做|愛對她來說就像是做SPA。
某天中午,她在畫廊附近的餐廳里遇到Lance Osler,和他一起吃了午飯,而後,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她又邀請Lance去附近一家酒店的花園茶座飲茶。他們聊了很久,Lance像往常一樣口若懸河,風趣幽默,Esther聽著笑著,感到一種久違的愉快和輕鬆,過後卻發現自己一句都不記得了。
Han離開的那幾天,Esther感覺自己被遺棄和-圖-書了,而且已經很久了。他始終沒打電話給她,她想要跟他談談,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攤牌決裂,還是求他原諒,或者就這樣裝下去?她幾乎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卻也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考慮一下他們兩人之間的將來和過去。她奢望能贏回他的心,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贏回來。
Lance發出一聲尷尬的笑,「你覺得在發生這一切之後,我跟Han還有可能做朋友嗎?」
她只是淺淺地睡著,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就起床走出卧室。他站在起居室的落地窗前,窗外微藍的晨光正由上至下逐漸浸潤整座城市。
Esther的爸爸從一開始就明確表示反對這件婚事,她媽媽本來是個很喜歡辦婚禮的人,但也因為Han過去的那些事情,寧願犧牲選衣服、買東西、辦派對帶來的樂趣,決定放手不管了。至於Han那方面的家人,則都表現出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他們的行程住宿也全都要靠Esther來安排,好在他家在美國的親朋也真的不多。
他伸手接過去,抽出裏面的文件來看一眼,那份離婚協議。他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Esther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讓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但那之後的三年,她始終都是這樣做的——不告訴他應該做什麼,只是把自己心裏的話說給他聽,並試圖感同身受地了解他。
「你就是這樣做的?」Esther看著G問,語氣里仍舊帶著些挑釁。
婚禮前夜的排練晚餐還沒結束,Han就已經走了,甚至沒有跟她道別。Esther安慰自己說那只是單身漢舞會(婚禮前夕為新郎舉行的)的慣例,轉頭卻看到做伴郎的Lance Osler還坐在長桌邊的老位子上喝酒。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躲在洗手間里一遍又一遍地打Han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接通。這件事她誰都沒告訴,因為如果讓她父母知道了,這場婚禮也就吹了。
「當然。」她站起來,低頭撫平裙子,沒看他,「我們住得很近,而且還有Han,免不了會遇到的。」
她記得三年前那個深秋的午後,她在東三十二街的街角找回了她的Han,距離他們分手的日子,正好是十個月整。一場陣雨之後,幾片銀杏的落葉把那條路染上一些溫潤的金黃色,她看到Han從街對面那棟玻璃建築里走出來,他抬起頭,也看見她了。
她憤憤地想:「我需要一些補償。」雖然連她自己也覺得這理由有點牽強,但她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對她循循善誘,說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麼無條件的事情,凡事都是有條件的。
這個問題是她等了很久的,無數次想象過,她有一個簡單的唯一的答案,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抬起頭看著他反問:「有什麼關係嗎?」
她戒備地問他:「你想要什麼?」
但是,好幾天過去了,什麼事都沒發生。Han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
這些事情倒還不至於讓她難過,這許多年過去,她覺得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堅硬,只有一個人能敲開這層外殼,伸進一隻手,傷到她的心——Han,只有他,沒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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