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何齊笑了一下，別過頭去看著窗外，道：「你知不知道？那個要結婚的人就是我。」
她知道這是在說誰，卻定在那裡，始終不置可否，只在心裏玩味般的想，此時此地，就好像無數次在她夢裡出現過的場景，她終於又見到何齊，與他面對面坐著，卻是相對無言的了。
「法國貨，好幾千塊，不委屈你。」她頂回去。
何齊沒有笑，只是站在那裡定定地對著她。林薇終於也靜下來看他。他瘦了一些，頭髮剪得很短，身上就是牛津布襯衣和卡其布褲，彷彿一切從簡。除和圖書此之外，他眉目依舊，整個人看上去卻有些頹。
許久，何齊指了指街邊的咖啡館，道：「去坐一坐吧。」
「靠，」他罵了一句，「我結婚，你就送我這個？」
人生需盡歡——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她剛上大學，出去打工，在酒吧推銷啤酒，那種綠色牌子，宣傳標語就是這一句。那個時候，她總是掛在嘴上，一晚上要說幾百遍。後來，她不做了，就很久不說了，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時候又提起來，平白勾起那些往事。可能還就讓陳效說著的，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她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嘴欠。
何齊看看她，沒說話。
他笑起來，好像又回到從前，那一個又一個的凌晨，他們坐在街邊吃宵夜，有一句沒一句的鬥嘴。那個時候，城市回復寧靜，空氣不再溽熱，月光慢慢的淡下去；那個時候，何齊的中國話講得荒腔走板，無論說什麼都好像是在說笑話，整個人卻如熱帶海水般湛藍純凈。
林薇一直都弄不懂，為什麼每一次相遇，她都不能第一時間看到何齊。
「結婚禮物，送人的。」她解釋。
周圍和圖書人很多，林薇許久才察覺到到有人看著自己，她下意識的回頭，看見何齊就站在幾步之外。
林薇點頭，陳效對她說，有個朋友要結婚，他沒有空去，叫她代表。
林薇想得有些出神，直到何齊開口，一邊搖著頭笑一邊道：「他那個人，做得出。」
林薇點頭，跟著他穿過馬路，手裡那隻裝著水晶花瓶的紙袋很沉，他默默接過來。
「他叫你來的？」何齊問。
踩著高跟鞋下了幾百格樓梯之後，總算在街上了，她走了很長一段路，一直都沒攔到計程車，只能站在馬路中間跟https://www.hetubook.com.com別人一道仰著頭看大屏幕上的電視轉播。女主播瞪著碩大的眼睛告訴大家，這是1884年之後，本地第一次發生5級以上的地震。
走進咖啡館，櫃檯上的電視機里也在播新聞，地質專家提醒民眾小心餘震。其餘路人都還驚魂未定，整間店堂里只有他們兩個。他們坐下來，要了兩杯咖啡。
起初，她還很篤定的站在那裡，直到整層樓的人都跑光了，一個大驚小怪的保安中途折回來，把她也塞進了安全出口。
對望的那一秒似乎很長，直到他邁開步子朝她走過來，她愣了一www•heｔｕbooｋ.coｍ.ｃｏｍ愣，僅這一瞬，措手不及。所幸這些年的職業素質還在，她立馬掛上一個笑容，脫口而出的卻又是一句渾話：「你看，美東也會地震，所以我總是說人生需盡歡，沒錯吧？」
那隻購物袋就放在桌邊的地上，何齊用腳踢了踢，問：「裏面是什麼？」
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那是一個夏末的午後，她正在百貨公司等著售貨員打包一隻花瓶，身邊貨架上的銀器突然叮叮咣咣的響起來，然後就聽到有人喊「地震啦，地震啦」。
林薇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她並不覺得意外。
「花瓶。」林薇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