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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輕若塵埃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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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塵埃 第七章(1)

上部 塵埃

第七章(1)

林薇看著他走進電梯,金屬質地的門合起來,映出她自己,那個文件袋還在她手裡捏著。
「耐心點。」他這樣回答,起身拿了茶几上一個文件袋,扔給她。
「找到了?」她莫名有種預感,開口便這樣問。
「車主呢?」她打斷他,並不關心其它。
他聽到聲音,轉過頭看著她,一直沒說話。
那段時間,她還是會回和平花園,周末總是住在那裡,儘管陳效幾乎沒有出現過,但她恪守自己的諾言,似乎只要這樣做,他便也會恪守著他的。
很久她才回過神,他已經穿了外套開門出去了。她追到門口,把文件袋還給他,對他說:「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但自淮安那一面之後,她很久都沒見過他了,也沒人告訴她,他答應過的事情究竟做到哪一步了。有時候,她上完課回到那裡去,只有那麼一兩次,發現一些細小的痕迹,表明他曾來過。她隱約覺得,他之所以不見她,是因為那天最後的談話,他反覆問她還想不想何齊,而她答不出來。
去淮安之前,她根本沒向學校請過假,本以為無故缺了這麼多課。老早就被除名了,結果卻沒有。開學第一節課,毛老師看到她坐在教室里,什麼都沒說,任由她聽課,下了課就叫她去教務處辦手續。林薇糊裡糊塗的去了,院辦老師翻出一個檔案袋來,又給她一張白紙,讓m.hetubook.com.com她寫申請。
陳效站直了,細細看她,然後朝她走過來,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他的手觸感依舊,卻讓她驟然緊張,臉上笑容隱去,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點。她以為他會吻她,結果卻沒有,他只是拍了拍了她的臉,笑道:「你這個人就是嘴欠。」
那一天,陳效靜默良久,最後問她:「今天是早班?」
「就這樣?」她失望。走私的車子,什麼記錄都沒有,一經銷毀還怎麼找?
林薇跟過去,站在門邊看著,半晌才玩笑道:「過戶了又怎麼樣?反正這個名聲肯定是白擔了。」
他沒接,只說:「我知道,你要那個人死,等著看戲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不曾看著林巍,但整個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穿紅色。一個冬天下來,她褪去了夏天日晒的顏色,變得很白,紅色一襯,有種觸目驚心的美。同班的學生大約也猜到是在說她,坐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兩個女生更是聽得咯咯笑,幾乎就要紅了臉。林薇卻還是老樣子,抬頭看了看他,兩人眼神對上,她那樣平靜,倒是他先移開了。
「去掃墓,」林薇笑答,「我的所有親人,」
他給她一間公寓。這個舉動,讓她莫名的覺得有種交待後事的味道。她立刻甩掉這個念頭,覺得不吉利。
難得陳效也知道她在說什麼,慢慢回答:「和_圖_書車主大概也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麼大,那輛車應該已經被銷毀了,拆解切割壓縮,毀屍滅跡。」
他掐滅了煙,靜了靜才說下去:「我知道它是怎麼來的,裝進集裝箱,再填充顆粒狀的化工原料……」
「什麼申請?」林薇問。
林薇回X大上課,已經是寒假之後了。
路上遇到毛老師,看見她就說:「哇,怎麼這麼多花?」
林薇接過來看,最上面是一張表格,寫了她因病休學,後面病例卡、身份證複印件一應俱全,還有一份證明代辦人跟她之間親屬關係的公證書,最後是一張「家長」代寫的申請書,統共就三行字,下面的簽名是陳效。
兩個月後參加補考,她一次通過,毛老師在她的成績單上寫了「歡迎回來」四個字,上課的時候又開始與她開玩笑。他也算是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的青年學者,長得也不錯,總是被人捧著,尤其是女學生和女老師,有些話換了別人便是猥瑣,他說就是有感而發真情流露。
說完,他就從她身邊走過去。她還站在那裡,輕吁了一口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招惹他,又為什麼臨陣脫逃,大概就像他說的,她這個人,就是嘴欠。
表面上,她又變成從前那個林薇,素麵朝天,精神正常,上課專心聽講,課後完成作業,課堂上回答問題也從未讓教授失望過。有些方面甚至比從前更好https://m•hetubook•com.com,比如她開始住校了,不遲到早退,作業也不偷工減料,因為她現在除了上學,再沒有什麼牽絆了。
某一日的實驗,指示劑變作酒紅色,毛老師說:「這顏色是很漂亮,但不是什麼女孩子都適合,有的人卻能不化妝隨便穿在身上。」
她點頭,儘管她沒去上。
「幹什麼?」她莫名其妙。
林薇一個人進了墓園,先去看外婆和外公,然後去林凜那裡。午後,人漸稀少,天氣很好,陽光和煦,微風吹在臉上,她不記得號碼,卻很清楚那個位置,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格子下面已經放了一束白菊,她以為是別人錯放在那裡,舅舅是不會來的,就算來也不會買花。她在那裡站了很久,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不想,只是站著,寧靜中,突然能看到未來,自己也孤獨的死了,葬在林凜邊上的一個小格子里,有沒有人會來看她?給她帶花過來?她並無所謂。
林薇的站在那裡看著那張申請,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心想,某人演她叔還真是演上癮了。
她又點頭,沒問為什麼,也沒問接下來該幹什麼,彷彿這是一道命令,而她是被催眠了的,除去服從,別無選擇。
陳效回頭看看她,似笑非笑:「你什麼意思?」
我要那個人死,她一直記得自己曾這樣對他說,而他答應了。
「復學申請啊,格式就跟休和*圖*書學申請差不多,寫清楚原因,然後寫上申請復學就行了。」老師見怪不怪,又遞給她幾張釘在一起的紙作參考。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這樣回答,於是她便等待著。
周五上完課,林薇照例回到和平花園,傍晚,天已經暗下,房間里沒有開燈,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開門就知道裏面有人。她放下包走進去,看見陳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西服上衣和領帶扔在一邊,應該是從公司過來的。
就這樣,除了有四門專業課要補考,選修課學分落下許多之外,林薇大半個學期沒來校,也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她又坐在X大的階梯教室里上課,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Ash,警察局,製藥廠,就像是一個又一個凌亂的夢境,或悲慟,或瘋狂,或沉鬱,但歸根結底都已經過去了。
「有空約一下王俊,把這裏的產權過戶到你名下。」他道。
「沒什麼,你上次說自己名聲在外,不想讓你白擔了這個名聲罷了。」他輕描淡寫,轉身去房間里拿了幾樣東西,看樣子就要走了。
外公、外婆,還有林凜,一座雙墳,一個壁葬,她買了兩大束白菊,捧在手裡走出校門。
毛老師愣住,大約是覺得她可憐,堅持送她去,從X大到近郊的墓園一個多鐘頭的路,林薇很篤定的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望著車窗外面,或者儀錶台上那個Q版櫻木花道人偶,倒是和_圖_書毛老師有點局促,沒話找話。到了地方,她下車說再見,他可能也覺得異樣,後悔來了這一趟,沒說要等她,就掉頭開走了。
回上海的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麼,有一瞬,她覺得就這麼完了,連帶他們之間的約定,因為自己沒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而他是沒有耐心的人。她不是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介意這個答案,她不對自己裝傻,但也不想騙他。忘記何齊?對她來說太難也太快了,不管兩人之間還有沒有可能,何齊總會存在於她記憶力某個邊緣地帶,她可以不去過問,但何齊也註定不會離去。
「你說我什麼意思?」林薇反問,也瞧著他笑。
就這樣,日曆翻到四月份,天變暖了,清明那一天,林薇去墓園祭掃。都說掃墓要上午,否則不吉利,對先人也不尊重,她卻一直拖到下午才去,不想碰到舅舅舅媽,也不怕什麼陰氣重,相信死去的人也不會介意。
「不用上了,收拾東西,回上海。」他還是一貫的言簡意賅。
在別人眼裡,她似乎是突然之間就脫去了那一身女學生氣,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絕不是睡一覺醒過來就自然而然發生了的事情。她不再會傻笑,變得更加沉靜,對許多事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就好像她身上穿的衣服,只要衣櫃里有,只要冷暖合宜,她便會穿,也不管好不好看,是誰選的,又是誰付的錢。
「這是什麼?」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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