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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我涮了別人的時候聽。」她笑答。

去了幾次之後，她就疲了，很快半途而廢。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又信了陳效的話，他們這樣的人是不用看心理醫生的。

除此之外，她已經不大去管慈善基金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為忙，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基金的運作已經上了正軌。何齊和宋繽似乎是一對好搭檔，一切都進行的很好。每隔一段時間，她會問宋繽要一些圖文資料，用來撰寫媒體通稿，至於其他，她統統放手不理。無心還是故意，她自己也不能確定。

從他宣布計劃重啟到現在，又是兩年過去了，一期初步的臨床藥理學及人體安全性評價剛剛結束。FDA的批複下來，二期臨床試驗可以開始了。這是個好消息，但最終的結果卻也不是那麼樂觀的，從以往的數據來看，從二期臨床到三期臨床，通過率不足四分之一，即便完成三期臨床，真正獲准進入市場的新葯也只佔一成左右。

以大搏大，完全就是陳效一貫的作風。而且，這件事也已經不是單純的市場行為了，國內官方也很重視，就好像這是承載著中醫藥名譽與未來的特殊使命。

「你不是學這個的嗎，應該你告訴我。」林薇把問題扔回給他。

林薇也知道，對於陳效來說，這是陳康峪想做，卻未能成功的，也就是他一定要做成的事情，她深知其中的意義，前一次歐洲認證引發的危機更加讓她明白「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道理，所以，這一次，她從一開始就緊跟著研究部和市場部的每一點進展，盯著各路媒體的每一個動作。

「現在在做什麼？」林薇問許捷。

第一批申請認證的藥品是經https://m.hetubook.com.com過反覆挑選的，其中有一種治療慢性肝病和肝硬化的中藥丸劑。美國有大約兩千萬慢性肝病患者，每年有超過五十萬人住院治療肝硬化併發症，肝癌新發病例也過兩萬，而FDA從未批准過任何治療肝硬化的藥物，這意味著一旦有藥品獲批，就能創造出百億美元的利潤。

工作之餘，林薇撥冗去看心理醫生，那是女醫生，姓鍾，保養的很好，幾乎看不出年紀，診所開在租金昂貴的大樓里，診金按照小時計算，收費不菲，可效果卻只是了了。鍾醫生總是提問，而且都是些開放性的問題，讓她不得不說話，可她說了，遇到問題，卻又不能回答。

有好幾次，她說起陳效，問：「你說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她在鍾醫生那裡遇到一個故人。第一次看見，她只是覺得面熟，根本想不起他的名字。

詢證醫學研究一向是中醫藥的軟肋，中成藥說明書上的慣例就是在「副作用」或者「不良反應」下面印上四個字——「尚不明確」。與整個征程相比，他們只走完了一小步，花費已然過億，但預期中的收益也十分可觀。

她回給他一個笑臉，腦子裡卻飛快的搜索著曾經接觸過的歌手、設計師、攝影師……他看起來像是那條道上的人，頭髮很長，留著鬍子，牛仔褲破了兩個洞，可她完全想不來他是誰。

何齊還是做著每年三個月的「無國界醫生」，南美，非洲，中亞，他去的總是那些地方。而那些閉塞貧瘠的土地，同時也是一個又一個罕見病例的寶庫，現在既然有慈善基金出資將病人帶出來，並且負責手術和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切後續治療的費用，自然就會有頂尖專家志願診治。對於一個年輕醫生來說，這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人時間精力有限，何齊不可能每個病人都跟，他當初實習的時候偏向的專業是心外，所以參加的最多的也是心外科病例的治療和研究。其中那些疑難病例的主治醫生大多做了論文，他的名字無一例外的被列在作者之一，一開始是第二作者，後來變成通訊作者，甚至共同第一作者，雖然他未曾刻意追名逐利，名利卻還是來了。而他醫學院的同窗，這個年紀大多還在做住院醫生，默默無聞。

林薇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的答應一件事情，他不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在她的印象中，早在他到達岔路之前，總是已經想好了往左還是往右，如果這個時候，他與人爭論，最後又放棄了自己的觀點，跟著那個人走下去，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其實老早就想好要那樣做了。想到這些，她幾乎臉紅起來。

她怔了足足有一秒鐘，而後大笑出聲。難怪她不知道他是誰，在她的記憶里，許捷是一個頭髮理得乾乾淨淨的高中生，三拳打不出一句話，連一聲「林老師」都不曾叫過她，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副樣子？

許捷卻抓了她就走，邊走邊說：「茶，果汁，白水，總有一樣不犯你的戒律。」

「有時候被人涮了，就想聽Lady Gaga和鄭鈞。」她解釋。

「鍾醫生在幫我們做一份調研報告，」他解釋，說完又舔著臉問，「你哪裡不正常？」

「咦，你改了專業？」她又吃了一驚。

「我要知道就不問了。」她回答。

他把手機還給她，她ｈetuｂｏok•coｍ•coｍ接過來，問：「有結論了嗎？」

林薇完全沒想到他竟會這麼說，差一點吐血當場。

她無語了，那種感覺就跟小時候看《讀者》一個樣，她只想說Bullshit。

鍾醫生卻對她笑，說：「這個答案，必須你自己去找才有用。」

「什麼感覺？」林薇問，以為他只是抱怨工作上的事情。

但山不走向穆罕穆德 ，穆罕穆德卻會走向高山。

於是，他們去診所附近的茶樓飲茶，周圍吵得像菜市場一樣。

「給我你的手機。」他朝她攤開手掌。

「你別轉移話題，」她戳穿他的伎倆，撂下一句話，「要麼一起，要麼就別管我的閑事，你自己看怎麼辦吧。」

「再喝的話，下次去做胃鏡，結果就不是這樣了。」他站在她身後恐嚇，兩隻手輕放在她腰側。

她乖乖交出來，他打開音樂播放器，一首一首翻下去，邊看邊念叨：「Lady Gaga，鄭鈞，又是Lady Gaga，維也納童聲合唱團……，口味夠雜的……」

「戒了。」她回答，也是跟陳效的約定，一切不利於健康的飲品統統不碰。

「為什麼？」她反問，「我現在喝的又不多，每天就一兩杯的量。」

「許捷。」他自報家門，又綻開笑臉。

「所以，你去診所不是看病，」她笑，「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也有哪裡不正常。」

她知道自己不大公平，鍾醫生或許是個好醫生，之所以無法給她有幫助的建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根本不願意說起她與陳效前世今身。當然，她覺得自己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是一個太過複雜的故事，她不知道多久才能說完，又會為此花掉多少錢。所以，在鍾醫生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診紀錄里，她只是一個工作壓力巨大，感情生活又不大順利的普通女青年，站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城市的CBD，扔出一塊磚，都能砸到一打這樣的女人。

那個人卻朝她走過來，對她笑，說：「你好，林薇。」

「不信可以去查我的畢業論文。」他振振有詞。

她不禁有些感動，又怕被他看出來，連忙背過身去穿衣服，嘴卻還是不饒人的，對他說：「要戒一起戒，還有煙，也給我戒了！幾年前做那個手術的時候，醫生就讓你戒了，你別自己痛快著，還不讓人家痛快。」

「美術設計？」她還記得他是學畫畫的。

「是啊，發現自己沒有那方面的天賦。」他回答。

閑話難免也有一些，說他畢竟是出錢的那個人，只是加個名字，似乎也不過分；說為人在世，再怎麼樣也敵不過一個出身，他含著銀勺子出生，自然是做什麼都容易，前兩年還是自我犧牲的「快樂王子」，搖身一變又成了醫學界的金童，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哪裡敢這樣揮霍時間，又怎麼會有這樣好運。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一道起床。陰天，天光黯淡，透過窗帘照進來，林薇站在床邊穿絲|襪，陳效在打領帶。

「跟我去喝咖啡。」許捷搶先提議。

「來來來，分析一下我。」她提要求。

丁丁卻這樣回答：「你們鬧矛盾，我夾在中間，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爸媽吵架。」

他點點頭，沒有解釋。

那天之後，酒是真的不喝了，一開始真是萬箭穿心，夜裡失眠也毫無辦法。可陳效也如約開始戒煙，他是說到做到的人，林薇不想輸給他，被他看扁，硬生生地撐下來。大約還是因為忍著無處發泄，兩人時常因為一些過後記都記ｗｗｗ•ｈeｔubｏok.com.ｃoｍ不起來的小事情鬧得不開心，公司里不方便吵架，只能小小的冷戰一場，唯一的旁觀者也只有丁丁。

那是一段好時候，也是最忙碌的日子。

「嗯，」他點頭，似乎忍俊不禁，「我已經有了你的電話號碼。」

「那維也納童聲合唱團呢？」他問。

「嗯，我建立了一種理論，」許捷換了一副面孔，「看一個人聽什麼歌，就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

「我什麼時候自己痛快不讓你痛快了？」他瞧著她笑，存心把她往歪路子上引。

他突然問她：「戒酒好不好？」

林燕青離世的那個冬天似乎就是在這樣的煎熬和反覆中過去了，酒是真的戒了，胃炎也沒再發作。隨著身體上病症消失，林薇又開足了全副馬力，她還是像從前一樣，把自己每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以及人生的重心全都放在這份工作上面。

她有些意外，回身看著他問：「你知道我去做胃鏡？」

他搖頭糾正：「心理學專員。」

丁丁一直跟林薇關係不錯，就算是跟了陳效之後，還是與她走得很近，他私下對林薇說：「林姐啊，你知道我什麼感覺嗎？」

「真的假的？」她不信。

「你覺得呢？」鍾醫生總是這樣反問。

這絕對不是她喝得最厲害的階段，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就算是她真的酗酒的時候，他也只是把她扔到淮安去，由著她自己去解決。

集團開始獲得更加豐厚的盈利，陳效有足夠的錢去做一些一直以來就想做的事情——開發新葯，買下黃金廣告時段，推行更加野心勃勃的市場策略，資助醫學院進行遺傳疾病基因研究，還有，就是FDA認證計劃。

「廣告公司。」他回答。

「行啊，那就一起戒。」他很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