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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接電話？」媽媽問。

葉思明試著安慰她：「大家都看到你是一點點自己做出來的，有些人這樣說你不過就是因為妒嫉，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的。」

蘇敏自以為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小孩，也並非不為外公的狀況擔憂，但那天上午的正好是矢田的課，向來沒有人敢不去。只可惜在媽媽那裡，也是沒有爭辯餘地的，越說越錯，她只能打電話給沃利，讓他幫忙請假，不確定自己突然缺了這一堂課，又會生出什麼樣的是非來。

她不知道是在說誰，湊上去看，才知是前幾天的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而她不管是總分還是單科都遙遙領先，雖是志在必得，心裏還是十分高興。等進了設計製版專業二年級的工作間，才漸漸發覺班上有些人對她的態度怪怪的，似乎背著她說什麼，她一走近，就都收聲了。

媽媽沒回答，站起來翻翻攤在桌上床上的那堆東西，而後言簡意賅的說道：「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全都扔了，明天開始給我老實呆在家裡。」

「蘇敏，你還好吧？」突然有人叫住她。

「亂翻你的東西？有什麼東西是你的？」媽媽冷笑，「我不翻怎麼知道你成天都在幹些什和-圖-書麼！電話不接，深更半夜不回家！還騙我說找到工作了，要加班！不翻你東西怎麼知道究竟在做些什麼！」

矢田放下手裡的衣服，看著她慢慢說道：「我一直對你這麼苛刻，是因為你真得很有才華，不過，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不是光有才華就可以的，你必須很棒，必須非常努力，必須從心底里熱愛這份事業，必須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不是說遇到一個賞識你的人就有捷徑可以走的……」

她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突然想起媽媽說的那句話——有什麼東西是你的？！擺明就是看死她沒辦法自食其力，在外面活下去。

她在一瞬間下定決心——說什麼都不再回頭了！握緊了拳頭繼續向前走，走了很久，終於攔到一輛計程車，上了車，關上車門，慢慢在暖氣里緩過神來，心裏卻是五味雜陳，不知是釋然還是失落。

司機問她上哪兒？她也問自己：我上哪兒呢？沒想出個所以然，就習慣性的報了KEE工作室的地址。

她謝了他，拒絕了。他也沒再跟她客氣。

不知是風，還是她下手重了，門在她身後「嘭」的一聲碰上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兀。此時已經是十二月了，初冬的夜裡很冷，她外套脫在家裡沒穿出來，一開始還不覺得，背著那隻大書包一直走到弄堂口，迎面一陣風吹來，頓時冷的不行，眼淚浸濕的臉更是凍得幾近麻木。

她從那旁邊經過，隱約聽到有人在說：「……怎麼能跟她比啊？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然後便是一陣竊竊的笑。

「你怎麼亂翻我的東西？」她故作鎮定的問了一句，琢磨著要怎麼解釋這些東西——D-sign的教材、作業、課程表、裝訂成冊的設計稿。

蘇敏一時不知道這唱得是哪一出，細一看才覺得不對，她原本放在抽屜里的東西都被翻出來，攤在床上桌子上。

蘇敏從小沒挨過這麼重的巴掌，怔了一怔，既沒搭腔也沒回頭，直接下樓，跑出去了。

「難得看到你這麼安靜。」

蘇敏坐計程車回家，進了家門，客廳里已經熄了燈，她輕手輕腳摸進自己房裡，推門就發現裏面的燈是開著的，媽媽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氣勢洶洶的看著她。

上午的設計製作課沒上，她還得趕在下午上課前去矢田辦公室交作業。矢田瑪麗安看過她的作業，照例挑了許多毛病ｈtｔｐs://wｗｗ.hetubｏoｋ•coｍ.com出來，又提了一堆問題。蘇敏一時走神，沒聽見問的是什麼。矢田重複了一遍，她也沒能給出個滿意的答案。矢田的話說的也有些重了，蘇敏本來心情就差，忍不住露出幾分不耐煩。

蘇敏的臉一下紅了，愣了很久不知該作何反應。過去的幾個月里，她只是蒙頭苦幹，誰也沒招惹過，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刻薄的說她。

蘇敏點點頭。方書齊很少跟她敘舊，若是放在從前，她肯定挺高興的，但想起白天的事，頓時沒有興緻。

她私底下問沃利和葉思明怎麼回事。葉思明面露難色，沃利猶豫了一下，開口告訴她：「不就是今天早上成績貼出來之後開始的嘛，他們說你有許多後援部隊，交外國男朋友練法語，交設計師男朋友幫你做作業、畫設計稿，每天送你到學校的男人都不一樣。」

蘇敏嘴上說不怕，實際上完全吵不來架，每次跟人家有點小矛盾，心裏便會難過很久。她是個粗枝大葉的人，理想中的世界是她奔放的活著，人人都喜歡她。一下子跟矢田和簡妮兩個人都撕破臉，她的心情自然是極其惡劣，不想回家，一路默默的去KEE工作室hetubook.com.com。半路擠在地鐵里，手機響了，她看見是阿爾諾打的，不想說話，就沒接。過了一會兒，他又打了一次，她還是不接，乾脆把手機關了。

「你信不信，我還記得怎麼走，」他又對她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吧。」

最後那句話戳到蘇敏的痛處，她一下子跳起來，對矢田說：「我不知道您都聽到了什麼，所有這些都是我一點一點做出來的，您作為一個老師竟然也會相信那些話！」

「什麼怎麼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裝傻。

媽媽看出來她的意思，徹底火了，走過來撩起手給了她一個耳光：「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蘇敏自知瞞不過去，乾脆破罐子破摔，反問：「我做什麼了？你說我到底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矢田霎時沉下臉來，蘇敏說不下去了，摔門離去，走出很遠還氣的渾身發抖。

到了工作室，她又看到方書齊，聽他吩咐，跟著他干這干那。似乎也只有這種時候，和他在一起，才能讓她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恢複原本簡簡單單的心境。

他站在她桌子邊上看著她，突然問：「今天怎麼了？」

她有點想回去，一方面是身上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上哪兒去，www.hetubook.com.com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想起了外公。從她回去到從家裡跑出來不過十幾分鐘，還來不及問外公的檢查結果。

她回頭一看，正是簡妮，臉上帶著虛假關切的笑。她想起之前曾在地下車庫碰到過簡妮，立刻猜到了謠言的源頭，乾脆就撕破臉了，提高了聲音說：「你最好搞清楚我是怎麼樣的人，我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怕過什麼人！」

就這樣一直等到中午，媽媽終於得空，回來接了外公去醫院檢查。

蘇敏沒說話，真的開始動手收拾東西，統統塞進一個大書包里，背起來就往外走。

簡妮也不裝無辜，淺笑著回了一句：「那就看誰笑到最後吧。」

蘇敏這才如蒙大赦，趕去學校，一進設計樓，就看到幾個學生站在走廊里，圍著布告欄說笑。

蘇敏點點頭，嘴上說不會當真，心裏卻極其鬱悶。

她嗯了一聲，他也不便再問，只說：「你家是不是還住在老地方？」

一直到夜裡十點多，方書齊放她回家。她收拾東西，準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