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群老伯老太在旁邊看熱鬧，其中一個老頭朗聲斥道：「一幫小姑娘排著隊和外國人親嘴巴，像什麼樣子……」

「你要是有什麼事，我也有責任的，你知不知道？！」阿爾諾回答。

蘇敏不說話，兩人面面相覷。幾秒鐘大眼瞪小眼之後，她突然意識到，剛才阿爾諾為什麼會跟她說起他們剛認識時的事情。

第二件，是去阿爾諾那裡，對他說她會儘快找地方，把放在他那裡的東西搬走。

阿爾諾繼續說下去，蘇敏覺得腦子裡木木的，好像根本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仍舊沒有停下手，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把一件做到一般的白坯布衣服從人體模型上拆下來。

頭一天搞不清狀況，他們到了早了，等在門口，見了面便一個接一個貼貼臉頰打招呼，就像平常在學校里一樣。

阿爾諾以為她回心轉意，就說要送她回家。

「不就是我沒隨她心意嘛，我們全家都得聽她的……」蘇敏忍不住沖了他一句。

媽媽果然不在，想來是在醫院忙著看病做手術。蘇敏收拾了一包替換衣服，常用的工具和書，在客廳茶几上留一封信，很簡單的一句話，說她從這htｔｐs://ｍ•ｈｅｔubｏoｋ•cｏｍ.ｃom一天開始就搬出去住了，一切安好，不必擔憂。

阿爾諾看著她問：「你真覺得我們就只是合租房子的關係？」

蘇敏不想再生是非，回頭對阿爾諾說：「你別跟著我了，我家裡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要是怕擔責任，我今天下午就到你那兒去，把東西搬走，這樣總行了吧。」

「你這一晚上跑哪兒去了？」他劈頭蓋臉的問她，嘴裏吐出的氣凝成一團淡淡的白霧。

阿爾諾愣了一愣，氣勢上頓時輸了大半。蘇敏趁這工夫把他往邊上扒拉扒拉，噔噔噔上台階，進了設計樓的大門。

她一口回絕。

蘇敏猜到是媽媽在找她，先找到她爸，又找那個女同學，而後又順藤摸瓜找到阿爾諾那裡去了。她突然有些怕，就像小時候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在一個同學家裡玩到天黑，回家路上看到爸媽推著自行車在馬路上找她，回家自然是挨了一頓臭罵，要不是爸爸攔著，可能還得挨打。

阿爾諾無視她這句話，還是氣勢洶洶：「手機為什麼關機？讓你回電話為什麼不回？」

蘇敏難得看見他這麼和圖書霸氣，倒有些心虛了，老實回答：「沒上哪兒啊，就在工作室睡了一覺。」

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電話捏在手裡，卻沒按撥號鍵，一直到公共汽車到站，從車上下來，穿過馬路進了紡院的校門。她朝設計樓走過去，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穿深灰色外套和牛仔褲的瘦高個兒站在樓門口，看到她，就朝她跑過來了。那瘦子不是別人，正是阿爾諾。

蘇敏沒再回頭，走進教室，當著他的面把門合上了。

「蘇敏，」阿爾諾也終於開口了，「你應該也感覺得到吧，我一直都喜歡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阿爾諾急了。

阿爾諾還在她身後跟著，左右都是D-sign的學生，其中不少是熟面孔，有跟蘇敏打招呼的，也有帶著些好奇八卦的目光偷偷瞧著他們的。

蘇敏氣不過，撥開人群走到阿爾諾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回頭對那個老頭說：「老伯，這樣才叫親嘴巴。」

他真的就靜下來了，半天才輕聲問她：「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媽媽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

「你外公確診是奧茲海默症初期，」他打斷她ｈtｔps://m•hetｕｂｏok.cｏm.ｃoｍ，「CT顯示最近還有過一次輕微的中風，這都是你媽媽讓我告訴你的，她說得太快，好多術語，我也沒太聽懂……」

這個一時興起的吻曾在學校里傳的沸沸揚揚，如果蘇敏和阿爾諾真要談戀愛，那個時候就會談了。但事實卻是，什麼都沒發生。後來聊起那件事，她嘲笑阿爾諾是唯一不懂French Kiss的法國人，阿爾諾也只是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她一向是大大咧咧樂樂呵呵的人，阿爾諾從沒見她這個樣子，用這樣的語氣講話。他愣了一下，也慌了神，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對她說：「蘇敏，你怎麼了？對不起，對不起……」

心裏反反覆復繞著的卻是另一句話，唯一一個懂得她，支持她的人，她的外公，可能也要離開她了。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們家的事？」蘇敏回答。

哭了一會兒，蘇敏漸漸冷靜下來，她一向最煩這種瓊瑤戲，很快意識到這造型有多尷尬，深呼吸幾次，放開阿爾諾，站起來，用手擋著半張臉，頭髮擋著另外一半，拿了自己的東西，匆匆告辭。

他問她今晚打算上哪兒？

他的舉動毫無理由的和_圖_書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狠狠推了他一把，聲淚俱下，朝他大叫：「你幹什麼！你算什麼啊！你什麼都不懂！你們全都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蘇敏一開始還試圖甩掉他的手，後來實在覺得傷心，乾脆就抱緊了他，抵著他胸口哭開了。阿爾諾拉她在沙發上坐下，輕輕摟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她大部分都沒聽進去，隱約知道是在說大學時的事情。他們倆不同大學，不同專業，雖說兩間校園離得不遠，但畢竟還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若不是一次聯誼活動，他們也不至於能認識，又混得這樣熟。

蘇敏被他搶白的說不出話，半晌才反問回去：「關你什麼事啊？！」

那天下午，D-sign沒課，蘇敏向方書齊請了假，做了兩件事。

去學校的路上，她打開手機，無數條信息落進來。有幾條是她爸爸發的，還有她大學同寢室的一個女同學發的，剩下發件人全都是阿爾諾，心急火燎的問她上哪兒去了？要她趕緊給他回電話。

她還是說：「你管不著。」

阿爾諾看不慣她這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走過去搶下那隻黑色人體模型，推倒在地上：「你能不能不要m.hetubook.com.com這麼自私啊？你什麼事情都不管，不給家裡打電話，不管你的親人，不管你的朋友，不管自己的身體，為了什麼？只為這些衣服裙子？」

外語學校的女學生崇洋，似乎是社會上流行的說法。幾個女生被說的紅了臉，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離開家之後的第一夜，蘇敏就在冥想室的長沙發上湊合著睡了一覺。雖然「床」不夠舒服，心情也不好，但畢竟累了一天了，又來來回回奔波了這一場，眼睛一閉就睡的不省人事，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清潔工來上班，才被吸塵器的聲音驚醒，匆匆梳洗了一下，去D-sign上課。

那個時候，蘇敏念大二下半學期，法語聯盟搞了一個電影周，有兩場在阿爾諾所在的大學禮堂放映。她跟著幾個同學一起去看，第一天就遇到了幾個法國學生，其中就有阿爾諾。一幫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很快就混熟了。後來電影周轉戰到城市西南面的一個電影院，他們也跟著轉移了陣地。

阿爾諾沒接她的話茬，反倒是看著她，說：「你不應該這樣對你媽媽。」

「什麼責任？」蘇敏冷笑，「我不過就是分租你一間屋子，你有什麼責任？」

第一件，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