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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在哪裡，我從來就沒離開過你，以後也不會。」

「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說？」她問，想要語氣戲謔，卻發覺自己做不到。

她心裏有種很矛盾的感覺，既覺得欣慰，他沒拿她當笨蛋來哄，把一切責任推的一乾二淨。同時，又有一絲冷，如果他真的那樣哄她，她未必不相信，事情可能也會變得簡單一點。

「Arno Fouzhez，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反過來問她，「我見過他的，人很不錯。」

她什麼都沒說，最後還是他先開口了：「最近過的好嗎？你，還有他。」

她每一句都記得，卻裝作忘記了：「哪一句？這麼久了，記性再好也忘了。」

「但對你，」他雙手插|進西褲的口袋，低頭看著不遠處一灘水跡，繼續說下去，「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不是的，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聊什麼？」她臉上帶著點笑，沖了他一句，「今天這樣的日子，你不回去不要緊嗎？」

「什麼？」她問。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仍舊語氣沉靜：「其實，在孫迪離開之前，我就這麼想了。那個時候，我花了很大的功夫讓她相信我是多好的一個人，無論她走或是留，無論她把股份給誰，我都無所謂，永遠跟她是朋友。有些話是假的，但也有和*圖*書真的，她是簡單純粹的人，離開這個圈子或許更好。她走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能為孫迪想到這些，卻沒有替你考慮一下？」

「你們做得已經很出色了，至少比我好。」他恭維道。

「不是巧合。」方書齊並不躲閃，答的很坦率，「他告訴我，他是為一首詩來到中國的，但現在他女朋友可能會去法國，於是他很搖擺，不知道該選擇詩還是女人……」

她沒說話，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不管怎麼說，有件事你必須相信。」

他無視她的態度，執意把話說完：「你在我這裏可以學的都已經學了，繼續留在KEE，不是我教你，而是你幫我，我不想那麼自私。」

他沒有正面回答，反過來問她：「還記得KEE第一家門店開張那天晚上你問我的話嗎？」

「所以你就得出結論，我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你就替我們做了這個決定，讓我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蘇敏一下子光火了，「你有沒有想過，他說的那個『女朋友』根本不是我？」

她點點頭，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也希望多年之後的自己可以比他做的更好，至少沒有遺憾吧，心裏卻有些難過，對他來說，倫敦那段日子終究要比他https://m.hetubook.com.com們在一起的一年多意義深刻，也正是因為這個，他和戴維梁、孫迪、薇洛，甚至還有梅玫，無論經歷過什麼都可以盡釋前嫌，而對她，卻始終是推開再推開，連個像樣的交代都沒有。

方書齊看出她的疑惑，點點頭解釋道：「是珍妮弗通過法語聯盟找到他的，說我們要雇一個法國人寫些東西，他就來了。」

「哪敢當哦。」她笑了一聲，當他是在揶揄自己。

「誰？」她聽不懂。

他愣了一下，回答：「戴維跟我提過，還有梅玫。」

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我想抓住的東西太多了太多了，也不能不確定到最後事情會變成怎麼樣，成功或者失敗，都不是毫無代價的，我不想把你也拖進來。你應該有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比如去巴黎讀書。」

蘇敏的第一反應是，好吧，就這麼結束了，但方書齊沒有鬆開她的手，說：「找個地方聊幾句吧。」

「幾年前我們在倫敦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樣子，一幫人，一個閣樓，許許多多念頭，總是被否定，卻從來沒被打敗過，」他笑著說，「我總是很想念那段日子，所有人都在一起，忙，清苦，但很痛快。」

她站在那裡不表態，最後還是他wｗw•ｈeｔuｂｏoｋ.com•cｏｍ開口了：「你不是開始做自己的line了嗎，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聽說你開始做自己的line了。」他打斷了她的回憶。

方書齊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半天沒講話。

「可我最後還是沒去成，」她輕輕哼了一聲，「很諷刺吧？」

僅在那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已早已經不是兩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個學生氣的小姑娘了。而這些改變，有那麼多就是因為他。她很想對他說聲謝謝，為了過去的種種，那些吻，那些曖昧，那些挑燈夜戰的日子，那些曾經快要把她逼瘋了的挑剔的細節，那些最親密的時刻，和一併而來的爭吵、欺騙，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

「你問我是不是都計劃好了？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

她覺得有些尷尬，避開他的目光去開窗，腳踩在舊木地板上發出些微圓熟的聲響，外面仍舊是無星無月的夜，空氣悶悶的，看起來又快下雨了。她讓他在窗邊一張暗棕色的舊沙發上坐下，問他要喝什麼，他回答說不用，要她坐在他身邊，她就坐了。

她猜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努力靜下來問他：「這就是你一直堅持要我去巴黎的原因？」心裏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算什麼？成全她和阿爾諾？

「你見過阿爾諾？」這www.hetubook.com.com不是他第一次提起這個名字，但她還是想不出來這兩個人會有什麼交集，而且，她和阿爾諾還是跟從前一樣，時不時地見上一面，在一起玩，互相調侃，有時候說起笑話來沒個輕重，阿爾諾從來沒跟她提起過什麼。

他搖搖頭，一樣是不太認真的表情：「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嘛。」

她怔怔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她知道那句話里包含著許多東西，KEE那些青澀懵懂手忙腳亂熱火朝天的日子，還有他們倆之間那些瑣碎卻美好的回憶。他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她心裏一顫，表面上卻還是原來的樣子，很自然的把手收回來了。

「噢，」蘇敏噘了噘嘴，似乎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我們有些知名度了呢。」

他們面對面站著，半晌沒人講話，直到一部警車從旁邊駛過，降下車窗示意此處不能停車。

「謝謝你，我沒那麼脆弱。」她打斷他，說得很輕巧，心裏卻覺得很重。

蘇敏想起幾個月前阿爾諾去參加的那場莫名其妙的面試，那個時候，她就想不通，怎麼會有人會雇他去做merchandizing。而在KEE的這一邊，出於稅務上的考量，也的確曾經接受軒雅的建議，計劃成立一家銷售公司。直到現在，她才把這兩件事串起來，似乎恍然大悟，又不禁有和_圖_書些動氣。

她看著方書齊，問：「你是故意找他的，還是我多想了，只是個巧合？」

「和D-sign的同學一起做的，不過就是小打小鬧，」她嘴上謙虛，「到現在為止，連門面都沒有。」

蘇敏來不及思考，方書齊就又走近了一步，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就像是嘆一口氣，輕聲說：「I really miss that.」

她覺得這要求很正當，別的暫且不說，在這件事上他就像她的老師一樣，她不能不讓他檢查功課。她還是抹不開面子講話，徑自轉身上了車，讓他跟著。

從那裡到她家的店面不過五分鐘的路，一轉眼就到了。兩人從車上下來，她走在前面，打開那個小院落的鐵門，領他穿過院子，開門，再沿著后廂的樓梯上到二樓。她帶他轉了一轉，又上三樓給他看了她的工作間，點亮牆角的兩盞落地燈，這著小小一屋子的東西就毫無懸念的都在眼前了，跟江邊古雅建築里三百三十平的店鋪簡直天差地別。

「那個時候，我沒能給你一個答案，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輕聲道，「有些事的確不是意外，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我那麼做。」

她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只問了一句：「你從哪裡聽說我開始自己做事了？」

「是真心話。」他看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