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樣曖昧的話，只有年輕美麗的女孩子說出來才不叫人討厭。而她，並非不美麗。精巧的臉，齊肩直發黑而柔順，發梢微微相里扣，大眼睛，笑起來很甜，整個人看起有點像那種亞裔面孔的少女娃娃。
「能說實話嗎？」她笑著反問。
「是因為你。」
所謂「有些人」，指的是原來與他平級，現在卻要向他彙報的公關部總監關博遠和餐飲總監貝爾納。房務部本就是他的領地，尚不足為慮。
不得不承認，她又讓他吃了一驚。面對面聊了差不多一刻鐘，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她在聽說方面有什麼問題，或許有極個別的輔音吐字不清，但因為是說英文，大多數非母語的人都有類似的問題，所以根本沒有在意。
但事實卻與他料想的不同。
她說的是一部介紹天庭酒店的短片，在本地衛星頻道和英文頻道播和*圖*書過幾次。錄節目時，他升任營運副總的人事令還沒下來，作為房務部總監接受了簡短的採訪，的確說過那句話。
他對人一向過目不忘，仍舊清楚地記得她那張精小的面孔，和說起來話來那幅眉飛色舞的樣子，當然，還有她的殘疾。他以為程序上出了什麼錯漏，於是就找到招聘經理鄭娜。
所謂大老闆，自然是指Charles Davies。
他從不把情緒放在臉上，照樣不動聲色的把那個問題的後半部分拋出去：「看起來你已經成功克服這個困難了，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洛杉磯。」
聽到那番話時，他曾以為查爾斯的態度非常明晰：我遲早要走的，到時候天庭便是你的，能不能全盤接下來，則要看你自己。
「當然。」他開始有點好奇。
他問她：「你www.hetubook.com.com為什麼想要這份工作？」
「就這樣錄取了？」
W天庭酒店招聘管理培訓生，他是考官，她是候選人。
「她來參加測評中心的時候，大老闆也在，聽說是表現得特別好吧，他又笑又鼓掌的，」鄭娜這樣回答，「那次之後可能就有印象了，上個月我把最終確定的名單拿去簽字，他發覺上面沒有司南，就又約了一次面試。」
「念完高二，我爸直接把我扔去美國，逼我去快餐店打工。」她回答。
招這批MT之前，查爾斯曾對他說：「有些人可能一時屈就，心裏卻未必服氣。如果你想要在這個位子上做下去，就必須有自己的團隊。」
她看起來很單薄，很難想象穿上橙色|貓頭鷹圖案的弔帶背心會是什麼樣子。他不太認真地笑，順便胡思亂想。這已是最後一輪面試，他不知道hｔtps://ｍ•ｈetubooｋ.cｏm•cｏm她如何殺出重圍留到現在，也不是沒有觸動，聽一個耳聾的女孩子說她此生最大困難是聽力提不高。只可惜他沒什麼同情心，又最怕麻煩，遣秘書送她出去，隨後便在她的名字後面勾了Reject。
六月末，他收到人事部發來的管理培訓生名單，原定十二人，名單上卻有十三個，其中有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名字——司南。
那天，他至少面試了十個人，都是應屆畢業生，相似的年紀，差不多的背景。他問的問題也大同小異，之所以記住司南，是因為她的答案比較特別。
「為什麼這麼說？」他沒想到她的答案如此平淡無奇。
「在哪家餐廳打工？漢堡王？麥當勞？」他隨便猜。
「如果不是面對面，我只能聽到百分之三十左右，」她解釋，「所以中學里英語聽力成績一直很差，當時也和-圖-書下過不少功夫，但就是提不高。」
那段時間很忙，面試之前，他沒看過簡歷，此刻翻到應聘表格的第二頁，「有無慢性疾病或身體殘疾」那一項下面，果然有幾個工整端秀的字——聽力障礙，二級。
程致研認識司南是因為一場面試。
「噢，這個司南啊，」鄭娜是個脾氣爽直的胖子，「是大老闆欽點的。」
「你在哪個城市？」
他愣了一下，隨即就笑：「怎麼會是因為我？我們見過嗎？」
「最大的困難，」她稍事沉吟，「可能是英語聽力考試吧。」
他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在這個擁擠繁忙的城市裡，許多人之間的緣分不過就是匆匆一面而已。
而現在，他開始懷疑。並不僅僅為了一個小小的MT，還因為某人曾對他說，Charles Davies不是等閑之輩，而且，立場不明。
這件事查爾斯沒提和_圖_書過，程致研不知道這算是什麼，他拒掉的人，又被查爾斯請了回來。
他有些意外，彷彿隨口問一句：「查爾斯認識她？」
「對，就這樣錄取了。」
答案本身無可挑剔，他只得笑了笑，換了另一個問題：「你遇到過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當然，查爾斯不作解釋，他也不便主動去問。在這雲端的天庭里，他不得不慎之又慎，不知何處就有一雙眼睛緊盯著他，一步行差踏錯，不等次日黎明，便會傳到紐約去。
「你不認識我，但我見過你，在電視上，」她回答，「主持人問你的座右銘，你說work hard，play hard，我很認同，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Hooters，」她又笑，非常有感染力，「經理總是讓我在用餐高峰管收銀台，剛開始我恨死他了，沒想到幾個禮拜就練出來了，才知道他對我真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