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獨自下到底樓，從門衛那裡拿了鑰匙，坐在車裡等她們。不多時，司南和沈拓一前一後從旋轉門後面出來，看到他坐在駕駛座上很是意外。
「那就先送沈拓，再送你，」他看著她回答，臉上還是淡淡的表情，「我也住浦西，反正都要過江的。」
「你都漂了哪些地方？」
她縮回去坐好，他突然弄不懂自己此行的目的，或許本來就沒有，或許是忘記了。那之後他們就沒再講話，一直到司南住的地方，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段，小區里樹影婆娑。她下車，謝了他，說了再見，關上車門轉身朝小區裏面走。
他從後視鏡里看她，沒想到她仍舊在意那句話，心裏卻覺得有點好笑，她可以全無所謂自嘲，可以圓滑到那樣的地步，利用自己的殘疾大打悲情牌，卻為什麼獨獨對他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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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你快要離開上海了？」
直到他開口發話，說：「都坐後面吧，記得系安全帶。」
司南冷笑了一聲，說：「這麼多怪毛病。」
司機問他地址，他怔了怔，回答：「把車停在辦公區樓下，鑰匙留給門衛就行了。」
沈拓下車之後，他們調頭回去，進入過江隧道之前，又經過金融區，剛才那個話題就這樣被忘了。
她說話一向簡潔，而且有理有據的，讓人不能反駁。
「最短的六個月，最長的不到兩年，平均一年不到吧。」
她不跟他爭，鬆開安全帶湊過來，朝他伸出手：「我的鞋呢？」
司南指著一座綠色玻璃幕牆的房子問他：「你為什麼不住行政公寓？這麼近，多好呀。」
沈拓說了幾句打m.hetubook.com.com圓場的話，司南卻還是無意退讓，問程致研：「這和年紀有什麼關係？你比我大，不是也沒結婚。」
「每個地方呆多久？」
「神經衰弱的人不要說人家。」他頂回去。
「司南。」他降下車窗，叫她的名字。
那幢房子就在歷峰大廈對面，關博遠和其他幾個孤身在上海的外籍高管就住在裏面。
「最早是在紐約，而後是科羅拉多州的阿斯本……」他邊想邊說，「波多黎各的聖胡安，巴黎，沙烏地阿拉伯的傑達港，菲律賓，然後就是這裏。」
「你肯定？」司南笑起來，「沈拓家倒是不遠，可我住在浦西。」
後來他才知道，她的助聽器戴在右耳上，在她左後方講話，她是完全聽不到的。她口齒清楚，反應也很快，不知情的人都以為她是正常人，即使是和*圖*書他，有時候也會忘記她聽力有問題。
兩人倒還聽話，上車坐定，分別報了地址。他發動車子，開出U型車道，駛上往南去的大路。時間已是凌晨，金融區幾乎成了一座空城。從歷峰大廈到沈拓家住的那個小區，不過十來分鐘的車程，一路上兩個女孩子都在聊名媛婚禮上的見聞，諸如新郎的朋友帶來的女伴是誰誰誰，何蘇儀的婚紗是多少錢買的，戒指上那顆石頭又有多少大。
她沒回頭，繼續朝前走，然後拐了個彎就看不見了。
「坐好，繫上安全帶。」他提醒她。
她哼了一聲，回答：「程先生的意思是像我這樣的『特殊情況』，不應該這麼挑剔？」
有那麼一瞬，他緊閉嘴巴，很快又恢復常態，編了個理由：「剛才有點事情，忙起來就忘了。」
「因為我是風向星座，不喜歡建造，和_圖_書所以只能漂泊。」他隨口胡扯，凡是不能回答的問題，就都歸咎於星座，此乃真理，顛撲不破。
程致研在前面聽著，插嘴嘲司南：「你才幾歲？參禪參的這麼透徹。」
「我送你進去吧。」他對沈拓說。
「我有Claustrophobia，不住不能開窗的房子。」程致研回答，語氣是認真的，內容多半是玩笑。
「就知道你是隨口說說的。」她看起來並不介意，一隻手扶著他的椅背，下巴靠在手上，那動作就好像匐在他肩膀上似的。
「上車，」他對她們說，「我送你們回去。」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沈拓也這麼能聊，她一向是安靜的，看起來自信而高潔，幾乎讓他忘記了她也只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女生，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婚禮這種話題，都是熱衷的。反倒是司南，平常看起來溫暖和-圖-書隨和，說起結婚卻帶著些冷冷的嘲諷的態度。
還沒等他回答這個問題，沈拓家就到了，讓他在一個居民區邊停車。
程致研知道，這件事可能遠未到了結的時候。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幸運的人，每一次衝動，每一個魯莽決定，都終將付出代價，但是，至少對於司南和沈拓來說，這漫長的一天已經過去了。他讓她們去換衣服，然後打電話給車隊，讓值班的司機開一輛商務車出來，送她們回家。
「不用，」她回答，「讓司南一個人留在車上也不好，而且這裏不能停車。」
「對，麻煩你了，我車開的不好。」他一字一句的說。
她們聽他這麼說，異口同聲地道了謝，拉開車門卻不知道該怎麼坐。讓他像司機一樣，一個人坐在前面似乎不太妥當，但誰坐副駕位置，好像也是一個很難決定的問題。
「後排也要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