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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上海已是次日凌晨，下了飛機，初冬的冷風撲面而來，他們又穿上厚外套，而後坐計程車去市區。車子先開到司南住的那個小區，程致研要送她到家門口，她說不用。他再堅持，她就急了，皺著眉對他嚷：「我爸在家呢！我不想讓他看到！」

他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乏味的答案，「你怎麼知道自己真愛上她了？」

他一動不動的躺著，久久的看著她，那麼陌生，好像換了一個人，她那樣一個看似不設防的人，其實卻縮在一個胡桃殼裡，他想要敲開那層硬殼，卻又怕傷到內里的她，或者他自己也有一些害怕，不知道在那層硬殼背後會看到些什麼。

其實，他去菲律賓的那兩天，剛好錯過跟陸璽文見面，她是前天到達上海的，開了一天的會之後，第二天就飛去北京談一個新的投資項目。他不知道陸璽文有沒有問起他，查爾斯什麼都沒跟他說。正常情況是，她不會問，至少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特別的關心來，就好像他只是個普通的管理人員一樣。

「老頭身體還好www.hetubook.com.com嗎？」他問她。

程致研醒來的時候，司南已不在房裡了。他從床上起來，推門出去。洛倫佐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飯，卡麗在廚房裡做事。

「體檢指標比我還好，」陸璽文笑道，「就是年紀大了，上個月莫名其妙的昏過去一次，怎麼查都查不出原因。」

不等程致研反應，卡麗就過來踢了他一腳，指指門外說：「她和丁丁在後院兒。」

他突然想起洛倫佐結婚前對他說的一番話，那天，他曾開玩笑的問洛倫佐：「你為什麼要結婚？」

一轉眼便是天光大亮，熱帶的海濱就是這樣，一夜風雨了無痕迹，像是一場夢境，只有屋后小小的游泳池裡漂著的雞蛋花和馬櫻丹花殘破的花瓣還帶著少許夜的記憶。

下午，洛倫佐用汽艇送他們去雲域島，剛好趕上和島上剩下的幾個員工同機去公主港。那幾個人都是外派到菲律賓的管理人員，其中一個曾經和程致研共事，兩人很熟悉。司南很會看山色，從一開始就和他保持距離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好像普通同事一樣。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就表現的如此乖巧，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把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告訴其他人。

洛倫佐看到程致研，一臉促狹的笑，問：「昨晚睡得好嗎？」

次日，兩人都像沒事兒人一般回酒店上班。

午餐時間，他在員工食堂遇到沈拓，把那隻白色的手機還給她。

直到晚上下班之後，程致研才給陸璽文打了個電話。她聲音柔和，說話緩緩的，告訴他這幾天都見了什麼人，新項目又談的怎麼樣，一點都不像母子之間的對話。

「你管我，反正比你小多了。」她回嘴道，拖著拉杆箱就進去了。

「你別聽她胡說。」他淡淡道。

他其實喜歡她胡攪蠻纏的樣子，但周圍人很多，只能沉下性子來不理她，就這麼走了。

程致研原以為沈拓不至於這麼傻，會相信這種胡話，卻分明看到她一下子漲紅了臉。

吃過早飯，程致研按照沈拓發給他的號碼和名字，打電話給馬來西亞航空公和圖書司，得到的是個好消息，當天晚上就有一班飛機空出來兩個位子，他們能走了，在吉隆坡轉機，大概六個小時就到上海了。他卻覺得一絲失望，發現自己暗暗的希望他們走不成。他想起昨天洛倫佐在車上說的那句玩笑話，暗自苦笑，睡了她也不能放下，這一次，真的是麻煩大了。

其實隔著窗戶就能看見，司南和那個蹣跚學步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玩球，不時發出陣陣怪叫。程致研推門出去，站在廊檐下看著他們，她回頭對他笑，又成了那個他熟悉的司南，一眼看得到底似的。

「我哪句話胡說了？」司南笑著反問。

她皺著眉，不情不願的枕到他肩上。他們都睡著了，他再醒過來時候，發覺她還是背對著他，靠著舷窗那一邊睡著。他覺得她那副睡相有些好笑，心裏卻掠過一陣莫名的失落。她不需要他。就像這一次，他自以為必須來，但事實上，即使沒有他，她也不會有事。

「你幾歲了你？」他不想鬧的不愉快，只能玩笑似的嘲她。

「研，你記住，有一天，當你面對一個女人，覺得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像一個娘們兒一樣軟弱，你就真愛上她了。」

他們搭乘的航班稍有延誤，上了飛機又登了很久，司南靠在舷窗上睡覺，他把她拉過來，冷言斥道：「你記性夠差的了，當心起飛的時候把腦子震壞掉。」

程致研問司南要不要向家裡人報個平安，她先說不用，過了一會兒又改變了主意，用他的手機撥了個上海的號碼。電話接通了，她走到一邊去聽，沒有稱呼，只是一通唔唔啊啊，「挺好的」、「不用」、「你就別管了」，很快就說了聲再見，把電話掛斷了還給他。程致研也沒覺得奇怪，十幾二十歲的人跟父母的關係總是有些尷尬的，一般情況下，女孩子會相對好一點，她比較有性格，可能算是個例外吧。

算起來詹姆斯已經快八十歲了，雖然看起來身體清健，但總會有燈盡油枯的那一天。等那一天來臨，誰能坐上W的頭把交椅，是陸璽文？Kenneth？抑或是Draco？誰都不知道，一切都還言之尚早。

司南跟她坐在一起吃飯，見程致研來還手機，就逗她：「沈拓，你可得謝www.hetubook.com.com謝程總，為了你這隻手機，他被三個當地人圍著打。」

「因為我真愛上這個女人了，不結不行。」洛倫佐回答。

程致研離開酒店之前並未向Charles請示，只含糊其詞的請了幾天假。Charles卻把他去雲域島當作是公司行為，大做了一番文章，先是在例會上表揚了他，而後又把沈拓代表所有當時在菲律賓的MT寫的一封公開感謝信，在集團範圍內昭告天下——上海W天庭酒店六名管理培訓生在菲律賓雲域島度假村輪崗期間遭遇騷亂，天庭運營副總經理程致研不顧個人安危，于當地政府宣布緊急情況六個小時之後趕到事發地點，組織撤離，並成功找回了一名掉隊的員工。

從雲域島到公主港機場，一路都很順利，再沒有任何波折與懸念。另外幾個人要飛去馬尼拉轉機，航班比他們的早一個多小時，道別之後，終於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那個時候，他曾以為這是發生在洛倫佐身上的個別現象。但這一天，恐怕真的來了。

致研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之有愧，特別是對沈拓，所以根本沒好意思把全文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