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如果你聽到

作者:陳之遙
如果你聽到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做PE這一行難免要開許多會,厲星的項目又大多牽扯到國外的企業或者投資人,遠程多方會議一個接著一個。因為她的特殊情況,只是打電話,怕有遺漏,總是盡量要求視頻,還強迫人家正面對著她講話。
她幾乎感動到哭,對默默說:「媽媽也是。」
她有些意外,問:「你想要嗎?」
生下默默之前,有一段時間,她被精神科醫生診斷為抑鬱症,雖然她自己始終不承認,但確實花了很長時間才真的從那種心態里走出來,之後又在厲星錘鍊了好幾年,她一直覺得自己神經很大條了,什麼都能克服。
他總是說:「沒問題。」
吳世傑很配合的大笑,司南也笑,只有程致研低頭不語,看得她心冷。
她被逗笑了,可能只有此刻的笑才是真的。
程致研卻幾次走神,每次都要等到她停下來,再三的問:「程先生,你對這一點有什麼意見?」
第一次做項目,什麼經驗都沒有,卻自以為什麼都懂,犯了想當然的毛病,遺漏了一個重要條件沒跟各方面溝通,結果在項目即將成形之前被forced back。那段時間,她壓力很大,每天醒過來都不敢去上班,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隱姓埋名,再也不出來混了。但最後,還是得站在上司面前,說:「我是項目經理,我會負責。」擔起應該擔和*圖*書負的責任來。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清醒的知道,那個更好更堅強更完整的人,已經和他沒了緣分。
遇到嫌她麻煩的,也只能厚著臉皮對別人說:不好意思,殘疾人,您多包涵。大多數人聽到這句話,都會將就她。
「我想要你,也會照顧默默。」顧樂為回答。
吳世傑也不插嘴。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在心裏喃喃道:如果她要,我又有什麼不能給的。
他發覺她變了許多,頭髮留長了,有時候披著,有時梳起來,或者乾脆在腦後挽一個低髻,不再像從前那樣在意別人是不是會看到她的右耳上的助聽器。他不知道這究竟算是好,還是不好,他曾經那樣用力的試圖保護她,結果卻還是傷到她,讓她一個人面對這麼多事。直到現在,她從曾經鮮嫩的蜜桃色,沉澱成了帶著些許冷調的玫瑰色,更好更堅強更完整。
視線所及更遠的地方,當地人在下游清冽的溪水裡洗衣服,孩子們站在大塊的圓石上嬉戲,年紀小一些的赤身裸體在水裡洗頭洗澡,竹林,稻田,遠遠近近,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他們已不似從前了。
司南在莫干山總共呆了兩天,很快就進入了純粹的工作模式,走遍了逸棧及其周邊的每一個角落,了解了日常運營和資本運作的方方面面,夜裡和*圖*書才有空打電話回香港,跟默默說說話。
很好,她心裏說,這明顯就是司歷勤做事的風格。
「是嗎?」顧樂為也笑,「他要我好好對你和默默,說可以給我錢開診所,再送一層房子讓我們結婚。」
她靜靜聽著,不是不感動。
慢慢的才摸出一點門道,開了點竅。雖然年紀不夠大,長相不夠凶,說話不夠狠,但做事縝密了不少,反應也算快,坐在一屋子男人中間,總算能不落下風,難得碰到幾個資歷稍淺的,反倒對她有幾分忌憚了。
反倒是他們在上海的律師聽得著急,在MSN上發消息過來,把可能發生的情況一一羅列,再三問程致研:真的沒問題嗎?你可千萬想清楚了。
但這天晚上,她無比堅強的內心卻屢屢受挫,試圖跟吳世傑說說工作上的趣事,結果說出來的都是些慘兮兮的經歷:
「你好嗎?」他問她。
他數夜無眠,卻不覺得辛苦,只是反反覆復的想起兩個月之前,他在香港又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
她也不生氣,坦然回復:厲星大項目太多,做不過來。鑒於貴公司資產不過千萬,項目數額太小,只能由我這樣殘了的來做,您就將就一下吧。
當晚,他們還是坐在一起吃飯。一開始,席間的對話幾乎都靠吳世傑撐著,以他特有的方式,向司南介紹逸棧的光榮歷史。每和*圖*書在一個地方建分棧,都要請諮詢公司做調研,費用相當可觀。吳媽覺得這筆錢花的實在冤枉,他去當地小鎮上的髮廊走一圈,就能得出同樣的結論,比如在上海髮廊妹的最低消費是兩百,而在滁州山區,十七歲的妞兒只要七十,這個所謂的「髮廊妹指數」放逐四海皆準。
她做不到若無其事的跟著他去參觀逸棧,轉身就跑出穿雲塢,沿著溪流一路往山上走。程致研沒有追出來,或許是因為他的腿傷,或許是因為不想,無論是哪個理由都足夠叫她難過到死。
「你是說你最在乎的第一個是你自己,第二個才是我?」默默並不滿意。
一口氣上到半山的涼亭,她幾乎喘不過氣,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等著那種窒息劇痛漸漸過去,很久才直起身來。
電話接通,她跟母親隨便寒暄了幾句,就無話可說了,幸好默默擠過來,大聲說:「媽媽,媽媽,我今天拿到一個獎!」
曾經做過了一個軟體開發公司的項目,被投資方有個印度人,秉承著阿三哥一貫自我感覺良好,且不跟人見外的優良傳統,開誠布公的提出不滿,問司南:厲星就不能派個聽力正常的跟這個項目?
「什麼獎?快點告訴我。」她心情開始變好。
這在他身上是從沒有過的情況,而且,逸棧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根本用不著這般退讓。
hetubook.com.com「好。」她回答,想不出如何解釋她在莫干山遇到的一切。
他乘地下車庫的電梯上樓,回到房間里。
司南一直覺得自己很勇敢,這輩子無論怎樣都挺過來了,直到這時才知道自己還差得很遠,連這樣一句話都咽不下去,腦子裡一片混亂,許許多多往事瞬間湧現,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碎成無數脈絡不明的片段,一切的一切都紛亂不清。
從孩子出生至今,都是她一個人帶,只有出差才不得已寄放在父母那裡。五年前,她曾經跟家裡人鬧的很僵,後來才慢慢和緩了一些,但一直都算不上親密。
「不管他說什麼,你都別聽。」她開玩笑似的提醒。
至少,那個時候,他對她還是有期盼的。
「老師讓我們說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東西,我說第一個是媽媽,第二是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得獎了!」
從那個位置看下去,整個逸棧盡收眼底。臨近傍晚,山谷間繚繞著淡淡的清霧,她看到程致研站在穿雲塢門口朝山上眺望,隔得這麼遠也看不清是否與她目光相對。片刻之後,他跨過門檻,從房子里出來,順著青石板路朝主樓走過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雖然小,卻看得很清楚,他右腿腳踝處根本使不上力,平地步行沒有什麼異樣,但只要遇到高一些的台階,就得扶著路邊的樹或是欄杆才能過去。
直到那天夜https://m.hetubook.com.com裡,她從他的車上下來,他掉了一個頭在路口等紅燈,隔著一條街看見她和那個年輕的醫生從醫院出來,一路笑著講話。他們上了一部計程車,朝干諾道駛去。他並不是存心跟著,就這樣一前一後,直到計程車在他住的酒店前面停下,他們從車上下來,去大堂接待處check-in。
兩天之後,莫干山的考察結束,返回上海之前,司南又跟程致研開了一個小時的會,提了一些邏輯緻密而咄咄逼人的條件。
「回來啦。」沈拓從卧室里出來,接過他的外套掛好,又蹲下身幫他脫鞋,用軟布擦去浮塵,楦好鞋楦子,放進柜子里。這一連串的動作,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司南皺眉,一口湯含在嘴裏差點噴出來,聽著雖然下流,但心裏倒真的鬆快了一點。
除了默默,她也接到過顧樂為的電話。
她還是不爭氣,看見他這樣就莫名的想哭,儘管她很清楚,如今他們之間只能是PE和被投資企業的關係,至於他私人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但是,方才聽到沈拓的名字之後,就有個近乎殘酷的念頭在她意識深處閃爍,反反覆復撲也撲不滅——她曾有過他的孩子,沈拓是知道的,而他很可能也知道,卻還是丟下她走了,並且這麼多年都沒找過她,直到現在,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我結婚了。
「今天,你爸爸來找過我。」他繼續說。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