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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也明白。」

她躲開他的手，背過身想把眼淚擦了，卻越擦越多。

「我們同時在跟幾家人家談，厲星的機會並不比其他更大。」他又說。

「他在哪兒？」司南問吳世傑。

「這我明白。」她點頭。

他似乎停了一下，而後才說：「你認識她的，是沈拓。」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隨著他雙手的動作，又看到他無名指上那枚婚戒。

「穿雲塢，沿著溪往山坡上走，最後那一棟。」吳世傑抬手給她指路，看樣子根本無意跟她一起去。

「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她好半天才稍稍恢復平靜，問他：「什麼時候出的事？」

「撿起來。」她重複。

「三年多之前吧，逸棧還沒建起來，我帶人進山看工地，」他慢慢告訴她，就好像在安撫一個小孩子，「第一次手術是在德清縣醫院做的，恢復不太好，也不是沒辦法補救，就是一直抽不出空，也沒什麼大妨礙，走路什麼的都沒問題，所以不想把時間耗在醫院里……」

她ｈetuｂｏok•coｍ.ｃｏm愣在那裡，好像聽不懂他那句話的意思。

「你嚇死我了。」她先叫起來，倒免了去想第一句話敢怎麼開場。

她驟然回頭，他就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一本書，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

她雖然不懂，但也知道新傷和陳舊傷肯定是不一樣的，他這樣一拖三年，怎麼會沒有妨礙？怪不得說不騎車了，那個時候，她還以為是故意跟她疏遠。

他倒笑了，拉起她來，伸手替她擦眼淚：「哪有什麼傷，你才是我的傷口。」

他當真笑出來，轉身就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似乎顫了一下，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而後慢慢彎曲右腿去撿那本書，突然就好像無力支撐那樣單腿跪倒。她來不及反應，眼看著他膝蓋磕在石板上，卻還是撿起那本書，再伸手扶著旁邊的窗檯站起來。

她並未回答，伸手搶過他手裡書扔到地上。

他抬起頭看著她，重複：「司南，我跟沈拓m.hｅtuｂｏｏｋ.com.ｃｏm結婚了。」

「撿起來。」她對他說。

「你太太是哪裡人？」這個問題比上一個要好，已全然是尋常聊天的口氣。

他還是那麼看著她，好像舊夢未醒。

但這些都是停留在紙面上的，有些東西需得親眼看見才能真切體會其妙處，她一眼便愛上此地的清新素雅，也明白要在山裡營造起這一切有多不容易。她記起從前，程致研對她說過好幾次，查爾斯如何在一片灘涂上建起來雲域度假村，言語間將儘是欽佩之情，而現在，他自己也做到了。她真心為他高興。

吳世傑看了看她，默默不言，發動車子沿著盤山公路繼續朝山上駛去，直至翻過那座山頭，又開了四十分鐘左右進入一個溪谷，逸棧就座落在那裡。時至九月，四下依舊碧玉蔥翠，遠遠的就能看到樹影掩映下白牆墨瓦的中式建築，深挑的屋檐下掛著逸棧的招牌，空氣中漫著竹葉濕潤清冽的氣息。

「什麼事？」

「你哭什麼啊？」他笑她，和*圖*書「只不過是跟腱斷裂，貝克漢姆也斷過，給人家看見還當我得了絕症。」

客堂里沒人，靜得只剩風聲。她轉到後面，又推開一道門，第二進兩層磚木結構的樓房，房前的天井小一些，廊檐下垂著驅蚊的紗帳。起先她以為紗帳後面坐著人，走近一看才知是一把扶手椅，正要進去，就覺得有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這倒也正合司南的心意，她不請自來已經夠尷尬的了，根本不知道程致研會如何反應，要是有旁人看著，說不定更糗。

車子駛過兩進高敞的木門，折進一片竹林後面停下，兩人下了車，便有接待員迎過來，取了行李，送到早就準備好的房間。

直至一個細節在腦海中浮現，司南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開口對吳世傑說：「開車吧，帶我去見他，我有話問他？」

「你幹什麼？」

「我帶你到處走一圈吧，既然來了。」他還是一貫淡然的語氣，轉身進屋，換了雙方便走路的鞋子，坐在椅子上俯身系鞋帶。

「是不是車禍留hｔtｐs://wｗw•ｈetｕｂoｏｋ•ｃｏｍ.com下的？傷在哪條腿？」她眼淚立刻就下來了，蹲下身就要掀他的褲腿。

燈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亂。聞說洊亭新水漫。騎款段。穿雲入塢尋遊伴。卻拂僧床褰素幔。千岩萬壑春風暖。一弄鬆聲悲急管。吹夢斷。西看窗日猶嫌短。

「不行，你讓我看看，哪條腿？」她拉他到廊檐下，試圖把他按倒在椅子上。

身上穿的都還是夏天的衣服，隔著薄軟的棉布，她感覺到他的心跳，重而急。也是那一瞬，她不得不承認，一樣是一具皮囊，這個還是那個卻終究是不同的。天井裡種著幾株早桂，悄無聲息的開了又謝了，細密的花瓣落得一地金黃，風吹過來，便是一陣微甜的香，就連那味道也像極了記憶里的那個秋天。

「我是來做實地考察的，吳世傑發的邀請，下午剛到。」她簡短的解釋，真的到了這一步倒也不怕了。

「大概一年前。」他回答。

「什麼時候結的婚？」她問。

「我不知道這樣事。」他終於開口，口氣有些冷，臉上hetubook.com.com也回復了平靜，好像猜到了吳媽先斬後奏。

一時間，她沉迷其中，他還是比她清醒，很快就放開她了。

她拾級而上，很快就到了那座三開間的院落前面，最外面那道門虛掩著，她推開門跨過門檻，第一進是客堂，牆上掛著一副仿古做舊的長卷山水，旁邊的題詞是王安石的漁家傲：

早在實地探訪之前，司南就看過許多圖片和簡介，對這裏並不陌生。她知道莫干山逸棧由三十余棟明清時代江南民居風格的獨棟宅院組成，整個建築群總佔地超過四萬平方米，模擬古村落的形態沿著溪流鬆散鋪展，設計建造不求豪華，而是儘可能的保留當地原有的自然生態環境，房子里用的磚雕木雕裝飾，絕大多數都是從各處搜羅來的古物。

「那你為什麼來？」他似乎露出一點笑。

他既不回答，也不讓她看。她倔勁兒上來了，非要看到不可。他想擋開她，卻又不敢下重手，只能伸手抓她胳膊，混亂中就將她摟在懷裡了。熟悉的溫度與氣息猝然而至，兩個人幾乎同時僵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