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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後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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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泡沫

第二十四章 泡沫

沉溺與痛一起襲來,記憶里又已有如此相似的一幕。是曾晨,在某個背靜不為人知的角落吻她。
「關於項目的事,」大雷回答,「她說你做得很好。」
隨清笑了笑,這人當然沒有聽她的,去地庫在車上等著她。
而她認真地聽著,然後看著他說:「你有沒有考慮過留鬍子?」
而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的雙眼,對她說: 「不要動,You may have a concussion.」
那時,他們才剛在一起不久。很長一段時間,事務所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倆的關係。他們一起過夜,早晨分頭到辦公室,沒有問候,迴避對視,至多發信息說一聲「嗨」或者「想你」,下班一先一后地離開,她去他住的地方等他。
是他瞞著你,你根本不知道,如果是吳惟,一定會這樣開導她。
她分明還記得那個時候,BLU才剛起步,曾晨半開玩笑地對她抱怨:「要是出去相親,別人肯定嫌我太老,可是坐下談項目,他們又嫌我太年輕。」
她被巨大的衝力甩出去,又被安全帶拉回座椅。究竟傷到哪裡,她茫然不知,只覺耳邊不住鳴響。
泡沫,一切都是泡沫。
「跟你有關係嗎?」隨清輕輕笑了一聲反問,自以為可以將他一軍。的確,他憑什麼管她的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
過了江,車子駛上回舊城的路,她沒有跟著導航走,語音幾次提醒調頭。她聽煩了,索性連同電台一起關掉。
兩人到了地下層,坐進車裡,許久無話。
她起身離開那個卡座,走眼前看得到的任何一條路,推開第一扇遇到的門,撞出去才意識到這是通往後廚的走廊。像是一瞬魔法盡失,音樂隱去,四壁灰空,沒有窗。柔暖的水晶燈光變成日光燈管慘淡直白的顏色,耳邊回蕩著的是杯盤敲擊不鏽鋼水槽的聲響。
那時,她愛他身上的每一處,甚至包括他手上炭筆的痕迹。
她又對他笑了笑,表示一切都好,而後便發動汽車,一層層地繞上去。才剛出了地庫,她就開了收音機。晚間音樂節目不辱使命,用老歌金曲和人生感悟填滿對話的空白。
「妝是不是花了?」她抬頭對著他。
「就因為一起睡了幾次?」她語氣愈加譏誚,只想讓他放棄。
她低頭又要去翻手包,他卻不叫她找,錮著她裸|露的手臂,反身將她抵在牆上。
「你怎麼了?」他站在她面前問,這一夜,同樣話他已經問過她一次。
「Drug driving?」他又猜,更精確了一點。
「丁艾對你說了什麼?」她對著那個和_圖_書人形又問了一遍。
彼此都明白只是搪塞,但隨清覺得,以他們的關係,這樣的答案應該也該足夠了。
這副樣子倒又讓她覺得熟悉起來,她無奈笑了,隔著那堵牆說:「你這是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的樣子嗎?」
「你這是沒事的樣子嗎?」他低頭看著她。
「丁艾剛才應該不止跟你說了我哪裡吧?」她還給他一個問題,像是一個答案換一個答案的意思。
隨清近乎于落荒而逃。
片刻,她才認清他的樣子,是魏大雷。
大雨,意外,這是警方調查之後的結論。現在看起來也是尊重家屬的意願把更深的原因壓下了,又或者還有縱聯方面的影響,出於Q中心項目宣傳的需要。
隨清想,終於還是到這一步了。
他愣了愣,這才笑起來,是一種從沒有過的開懷的笑。
她看不到他,卻知道他就在轉角後面,大約抱著臂,交叉著兩條長腿,就這樣靠牆站著。
這些細節,她在當時根本不敢告訴吳惟,料到一定會被痛罵。她知道吳惟會教育她,真正的愛是開誠布公,勢均力敵。然而,事實上不願公開的那個人卻是她,是她更醉心於那一點扭曲與禁忌。就像年幼時的她,偷偷在練習簿的末頁畫畫,夜裡躲在床上吃糖。就好似泡沫,廣袤無際的時間上一個細小的泡沫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中只是他們兩人的天地,她只想留在這個泡沫里,越久越好。
時空中的某處,大雨瓢潑,曾晨的車正衝破雨幕,全速撞向匝道下的橋墩。
魏大雷卻未作罷,繼續問:「怎麼發生的?」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她心裏仍舊在想方才的事。她知道,他也在想。
前方路口的綠燈正結束倒數,開始閃動。
而他對她的隱瞞,也為她編織了這個泡沫的一部分。
經過酒吧的時候,角落裡那個卡座上只餘一只空杯,丁艾早已經走了。
但正像丁艾質問的那樣,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十年,他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極致的親密,她怎麼可以不知道?
「走吧。」她對他說,從他懷抱中抽身出來,沿著原路出去。
隨清撫額,是真的拿他沒辦法,站起來轉過那個牆角,頹然走到他面前去。
更壞,她在心裏回答。
就像最初的那一次,他們在H市,他沒有出現在早會上。她去他的房間找他,他開了門,又回到床上躺下。那時,他們只是上下級的關係,他根本不應該這樣。但她卻一直告訴自己,他只是太累了。
「真的假的?」她不信,低頭去找手機。
「要麼我再站得遠一點。」他回答,又往外挪了兩步。
「你可以嗎?」魏大雷和-圖-書問。
隨清不語,只是開著車,心裏卻已在反駁:恰好相反,他停了葯,因為我想結婚,想要孩子。
「車禍,」隨清於是也回答他的問題,「報紙上都登過,你應該知道的。」
他認真看了看,搖頭回答:「挺好的,一點都沒花。」
面前的人就在這時停下,她呼吸淺促,茫然看著。
「我沒事。」她看著他的鞋,還是那樣回答,手腳正在慢慢恢復知覺,針扎一樣。
泡沫,她突然想。一切都是泡沫。十年後又是一樣的套路,只是主角換了一個人,強打精神,演出一個正常的自己。
車駛向一個十字路口,右側是一條高架橋,她突然想起那是什麼地方。
其實,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幽默的人,那句話也並不是個玩笑。
「我就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她答非所問,只覺他的聲音和語氣都叫她陌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魏大雷。
「隨清!」她聽到魏大雷的驚呼。而後,一輛貨車便撞上了她的車尾。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隨清突然問。
她一直以為,他著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和充沛精力,他甚至讓她得到了母親的肯定,她從來沒有任何一件事得到過母親的肯定,只除了這個男朋友。然而,就連這件事,她也沒能做好。丁艾是對的,他是天才,而她這樣一個庸人,因為最庸俗的www.hetubook.com.com理由,徹底毀了他。
但魏大雷卻沒有這樣的自覺,答:「只要你還放不下,那就是我的事。」
他亦審視著她,拇指抹去她臉上疑似淚水暈開的妝,說:「隨清……」
「丁艾告訴我的。」魏大雷回答,「剛才我就在酒吧外面,她出來的時候看到我了。」
那時,她正看著通宵工作之後他臉頰上冒出來的胡茬,有些沉醉地。
他完全無視,繼續追問:「DUI?」
魏大雷一路找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平靜。
「好。」他點頭,走開幾步。
她逆著光和聲音奔走,直到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停下,因為手腳麻木,不得不靠著牆壁坐下來。她知道這是換氣過度,曾晨剛走的那段日子里,她經常這樣,最初還需要去醫院,後來久病成醫,自己就能應付。就像此時,她攏起雙手捂著口鼻,試著調整呼吸。一次又一次,耳邊只剩下沉重單調的呼嘯撞擊著耳膜,似乎在這無用的世界上只剩下這一件事尚有意義。
他這才笑出來,雙手捧著她的臉,道:「一塌糊塗了。」
現實里,明月皎皎,隨清猛然踩下剎車,以為可以阻止那件事的發生。
車裡又靜下來,魏大雷終於開口問她:「曾晨怎麼死的?你從沒跟我說過。」
……
聲音似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許久她才意識到,身邊有人抱著她,正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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