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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惟那邊卻又來了精神，笑著問她，「喂，你想幹什麼？」

「眼下旁人都避之不及，你怎麼有心來看我？」邱其振終於開口問。

「什麼？」隨清一時不懂。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她跟羅理又通了一次電話，事態果然仍舊無法控制，已經有不少人@到環保部門的官媒要求他們出來就此事表態。隨清便把自己的推測和想法說了，羅理那邊沉默了片刻，表示可以試一試。

隨清不知怎麼回答，她早起吃過酒店的早餐，但此時已經快中午了。

「我要去一趟香港，」她不等他問，就開口解釋，「也許一天就回來，也許來不及，現在還不好說。」

「去做什麼？」他看著她問。

「說吧，」短暫沉默之後，他又問了一遍，「找我什麼事？」

當天夜裡，隨清訂了最晚一班的飛機去香港。

庭院里並沒有其他人，只有老邱已經如約在房門口等她，難得一副假日打扮，牛津布襯衫，卡其褲子。算起來他們已經幾個月沒見過面，兩人之間上一次的對話結束得並不愉快。隨清有些尷尬，雖然此行真正的主題早已經準備好，但這開場第一句怎麼說，還真是個難題。

停頓，上下打量，一樣都不少。

當天晚上，觀察期滿，醫生查問有沒有各種不適，隨清罔顧事實一概回答沒有，自己簽了字出院，在計程車上打電話給魏大雷，叫他在事務所里等她。

他炒了蛋，做了美式班戟，淋上楓糖漿，擺在她面前。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吃起來卻是驚艷。

「怎麼可以這麼好吃？」她還是想不通，出色的人大約就是這樣，要麼不做，要做便樣樣都是極致。

一和*圖*書時間，暖香漾開。

大雷沒有直接回答，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散散漫漫地朝她走了幾步，才搖頭勸她：「算了吧，事情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那一陣，Vera大約每天都會接到無數陌生號碼的來電，起初只將隨清當作是又一個來打探消息的人，才剛接通，一句「無可奉告」已經掛在嘴邊。所幸，待隨清報上姓名，Vera還記得她。

她不禁又一次想到邱其振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難道真的只是先見之明嗎？

隨清嗯了一聲，想著下一步該聯繫哪裡。

隨清並未回答，徑直去開了保險箱，將裏面的全部細軟交代給他：「我不在的時候，所里的事情由你全權照管。章，營業執照，鑰匙，都在這裏。財務和HR的電話你都已經有了，還有網銀密鑰……」

再往下深挖，暫時不可能，能做的也只有觸類旁通。

於是，隨清還是按照原本的計劃踏上旅程。飛機在香港落地已是次日凌晨，她在機場旁邊找了家酒店入住，草草洗漱，倒頭便睡，難得沒有認床，扎紮實實地睡了幾個小時。

她當然不可能以為這聲「恭喜」出自真心，而且丁艾也有足夠的能力造成眼下的狀況，但她並不覺得丁艾會因為個人恩怨，就發起這樣一場輿論討伐。至少，不僅僅是因為個人恩怨。

隨清想笑，可一笑又覺得頭暈，只能閉了閉眼睛，隔了片刻才又開口說：「不是那樣的。」

隨清卻不理睬，直接開口問：「老邱現在是什麼狀況？」

電話那邊靜了靜，像是還在醒覺，片刻才答：「昨天才聽香港的朋友說起這件事，人應該已經出來了，但和_圖_書調查還在進行，家門口還有差人守著。」

隨清暗自調侃，可能正是因為替她找過那幾個事務所的選址，才叫這位潘小姐對她另眼相看，雖然並沒給她任何實質性的回復，但還是答應轉達，叫她等著電話。

登機之前，她撥打邱其振的手機，但始終都是關機狀態，唯一能聯繫上的只有他的秘書Vera潘。

「不想幹什麼，」隨清回答，「可能，去探個監吧。」

倒是邱其振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一見她便問：「這是怎麼了？」

回到名士公寓，她先上八樓，收拾了簡單行裝。

從前？還是現在？她並沒有特指，大雷卻已經回答：「我知道。」

「是啊，」邱其振笑，洗過手，在鍋里化開一塊黃油。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隨清仍舊玩笑，「您抓包我接手的那幾個項目，個個都是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個出了什麼問題，我也會被關進去判兩年。不過也好，到時候一起在牢里，您還可以找我跟進後期服務。」

「跟別人學的，只會這幾樣，而且也是很久沒做了。」邱其振簡短回答，不再展開。

「那你站我這邊好了，我自己當霸道總裁。」隨清也不跟她認真。

丁艾？她放下手機，又想起酒會上的情景，那凄然的一笑，還有那一句：「不錯啊，恭喜。」

隨清聞言不禁有些鬱悶，但段位差在那裡，似乎也無可反駁。

僅憑這句話，隨清就好像品到了些往事的曖昧。彼此彼此，大家都不是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只是她的故事老邱都知道，而老邱的，她卻一無所知。

邱其振指了指自己的額角，她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和*圖*書她臉上的傷。

直到手機鈴響，她驚醒過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Vera潘的名字。電話接起來，那邊言簡意賅，直接給了她一個市郊的地址，對她說邱先生當日十一點可以見她。

儘管口號已經喊了，這一天，隨清還是得留在急診病房繼續被觀察，魏大雷只能一個人回去鎮守事務所。

想到此處，隨清即刻給吳惟打了個電話，

「I'm holding up my end.」她抬頭看他，將那句話原樣奉還，「你，也做好你的。」

「那就一起吃一點，」他誠摯邀請，「我也是才起來，只有早餐。」

如果G南保護區關閉，最大的損失一定是在羅理，但她隨清也將成為爆心周圍可憐不起眼的collateral damage。

「跟男朋友打架？」他玩笑。

「這下怎麼辦？」吳惟又開始起鬨，「霸道總裁這情節我也喜歡，你說我站哪邊好呢？」

整個下午，隨清都關注著那篇環保檄文的動向，先是將所有的轉載和下面的回復都粗粗瀏覽了一遍，再一點點逆推回去。她的發現跟羅理說的差不多，第一批發出的文章上線時間都是早晨九點，只是另有一個細節跳脫出來——丁艾任職的那個建築論壇也赫然就在其中。

再到樓下事務所，辦公室內只余魏大雷一人，正埋身在一屋子圖紙和新開箱的設備中間。

「自己家裡做的，」老邱笑答，「在加拿大留著片小楓林，你要是喜歡，等會兒帶一瓶走。」

她已經開了事務所，買了設備，雇了人。兩個已經到崗，另外三個在路上。還有魏大雷，正如吳惟的調侃，既然買賣和圖書開著，她就是要對人家負責的。更不用說這個項目，她花了萬分的心血下去，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讓她止步於此。

院子門前有幾個穿便服的人職守，隨清不大看電視劇，也不知他們究竟是廉署還是警察。其中一個查了她的證件，又與記錄核對，這才放她進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他又問，表情十分意外。毫不誇張地說，憑著這些，他把她賣了都可以。

隨清忽然發現，截至昨天為止，地產圈內能上熱搜的消息還是縱聯那檔子官司，時至今日這矛頭卻已全然轉到了羅理這裏。

不知為什麼，這簡短的三個字聽得她心中微漾，他倒是直接轉身走了。

吃過東西，兩人又坐在院子里看海，簡直要把正經事都忘了。

邱其振這才笑起來，隨清聽到他笑，方才領悟他竟是在作弄自己，這在老邱身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兩人走出醫院食堂，隨清卻又叫住他，道：「作為合伙人，問你個問題。」

他抬頭看見她，表情悲喜交集，隨清卻覺得這樣子有些可愛。此時，項目已經進行到準備施工圖紙和技術說明的階段，另外還需要協助業主方面選擇施工團隊。牽涉到的方面越來越多，工作愈加複雜。像他這樣一個人，能否拿捏住年資高過他的同事？又該怎麼應付各種本土風格的紕漏與推諉？她不禁猜想，各種場景在腦中演繹起來竟也有些惡趣味。

鈴聲響了幾遍，吳惟才接起來，張口便罵：「你這女人知道現在幾點嗎？」

「是啊，不過沒吃虧。」 她便也不認真，心裏卻在想，原來，她跟實習生的事情，他真的知道。

而大雷也已經看見了她帶下來的ｈｔｔps://wｗｗ•ｈetｕｂook•com•ｃoｍ拉杆箱。

這句話說完，也算是破了冰。老邱帶著她進門，直接去房子後面的廚房。廚房一片純白，中間的島台真的大得像個島，推門出去就是看海的院子。

「你？」吳惟卻是笑起來，「在老邱面前，還有別的霸道總裁么？你這種，最多只能算是個部門經理。」

「這楓糖漿……」她無語讚歎。

隨清即刻起床，簡單梳洗，又開了電腦準備好所有要用的資料，這才離開房間，到酒店門口叫了一輛計程車過去。她對香港不熟，只知道車越開越落郊，貌似已經到了大學附近的海邊。最後，車行至一座庭院門口停下。司機說，就是這裏了。隨清下車，舉目觀望。眼前這房子倒是十分符合邱其振的風格，簡單素凈，或者更準確地說，根本沒有風格。

這笑話確實冷了一點，隨清有些尷尬，低頭說了一句：「算了，就是個行業梗……」

老邱拉了餐桌邊的一張椅子，示意隨清坐下，還沒等她說正事，已經先開口問她：「沒吃東西吧？」

「昨天晚上，丁艾到底對你說了什麼？」隨清看著他。突然那樣追問曾晨的事，總是有原因的。

「您這過得倒是悠閑。」隨清感嘆，心裏卻是奇了，外面那些人守著，他卻一點都沒有身陷囹圄的自覺。

大雷回頭，似有警覺，可對她這句話又挺滿意，勾唇笑了。

老邱卻答得十分嚴謹：「我們兩個不大有可能被關在一起。」

「告訴我，」隨清堅持，「既然說了是合伙人對合伙人。」

「隨清這個人，」他沒再拒絕，學著丁艾的語氣，學得還挺像，「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從前什麼都沒有，就是曾晨。現在，是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