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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機場，包車司機早就沒影了，兩人叫了輛計程車到火車站。去售票窗口一問，倒是巧了，因為航班取消，特別開了一趟臨客。余白買到兩張硬座票，離發車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足夠他們在火車站外面吃一頓東北鐵燉鍋，再買兩串糖葫蘆。

「去嘛去嘛，難得來一次，留個紀念。」他誠意邀請。

兩人晃啊晃啊走到卧鋪車廂，唐寧一頭栽倒了睡下去。余白去倒了杯溫水，回來坐在床邊拍拍他，輕聲說：「起來吃顆葯。」

司機看到唐寧就問：「你們南方來的，這是頭回睡火炕吧？感覺怎麼樣？」

這人卻又欺身過來，壓她在座椅靠背上。

可到了機場，才發覺想太多了。一夜的大雪之後，跑道全部關閉，正在除冰作業。當天的航班都已經取消了，復航時間尚不確定。

「我哪兒嫌你煩了？」余白笑問，擦了擦他額上的汗。

「這是燒煤的，不是空調，」唐寧笑她，「你看這窗都能打開，夏天就靠風吹了。全中國沒剩幾列，叫我們趕上了，且乘且珍惜吧。」

他卻完全沒有那種自覺，自通道：「我不怕冷，我有真氣。」

「對啊，K字頭，從這裏到哈爾濱，十四個小時。」地勤覺得這人好像沒什麼常識。

他這才悠悠睜開眼睛看著她：「怎麼說話的？」

「你有病吧？」她嫌棄。

等到發車開出一段，余白才覺得自己好天真，這綠皮硬座真不是好坐的。

唐寧卻神秘一笑，道：「我問過司機了，那地方離這裏很近的，我們去機場的路上正好經過。」

余白又問：「火車過去要多久？」

余白等著，直等到他脫完上衣，即刻回身按下幾張連拍，撿起地上的衣服就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

等到進站走上月台，唐寧看到那列火車就笑了，道：「余白，恭喜你，坐上真正的綠皮了。」

她這才覺得他不對，摸摸他的額頭，道：「你人怎麼這麼燙？」

等她洗漱完了出去，唐寧還站在房檐下跟司機聊天，一看見她就朝她招手。余白以為他有什麼要緊事找她商量，趕緊過去。

「沒有，」地勤搖頭，「動車，高鐵，特快，都沒有，只有K字頭。」

「起來喝口水啊。」她又催他。

司機大哥哈哈哈笑起來，余白在屋裡只覺天雷滾滾，心道你聽得見自己在說什麼嗎？

「沒有其他的車次嗎？」余白不甘心。

「坐火車啊。」地勤回答。

「那你讓我怎麼辦嘛？」余白也是急了。

睡到半夜，唐寧醒來，伸手摟了她，包在自己衣服里。

吃了葯睡下去，唐寧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可靜了片刻，又開口說：「余白，你別嫌我煩。」

「你怎麼還會劈柴啊？！」唐寧看得也是驚了。

雖然冷一點，但她還是寧願在兩節車廂之間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站著，聽著車廂里人聲嘈雜，感嘆：「這車是該淘汰了。」

他冷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卻還要做壞，一雙冰手伸進她衣服里。她怕癢掙扎，一樣還要笑他：「你不是說你有真氣嗎哈哈哈？」

余白一聽，也覺得新奇。哪怕等著她的是十四個小時的車程，車廂里還漫著一股熱烘烘的腳丫子味兒，她也可以不介意，只因為想起唐寧曾經對她說過，他從前做實習律師的時候也跟著師父坐過綠皮車。時隔多年，全中國沒剩幾列的真正的綠皮車竟然叫她也遇上了，這是一種什和圖書麼樣的緣分吶！

「有點難受……」他埋頭在她肩上喃喃。

「那怎麼辦？還有什麼辦法去哈爾濱？」余白有些急了，靠著櫃檯問地勤。

怎麼是我給你弄病的？明明是你自己房事不節風寒侵體。余白想跟他講道理，可最後還是輸給他，哄著他起來，喂他喝了水。

唐寧不動，只張了嘴。

「大白天的看什麼北極光啊？」余白不懂，他們下午就要回去了。

兩人吃過早飯上路，雪后初霽的天空是一片無垠的蔚藍，沒有溫度的陽光斜斜地照下來，樹林，雪野，縣道，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格外的清明。路上有些地方沒信號，所幸前路只有一條，他們只需要往前開下去，再開下去，想迷路都難。

余白這才不語，覺得自己的確見得太少了。

「沒空調？！」余白嚇死了，上了車才發覺唐寧騙人，「這麼熱，你還說沒空調？」

沒想到此人把她拉到一旁，湊近了小聲問：「北極光，去不去？」

「三個標準，」唐寧開始上課，「沒有空調，沒有電氣化車底，車窗可以打開。」

他也靜靜地笑，伸手拉住她的手，道：「好久沒人這麼對我了，我就是想多聽兩句。」

「我怕你噎死。」余白不肯讓他躺著吃。

唐寧盛讚：「挺爽的，又大，又硬，又燙。」

反反覆復地，他覆在她身上吻她，不似以往溫柔，卻格外熾熱而沉重。兩人呼吸與心跳交揉，身體緊貼著身體，時而抽離，時而相依，每一次動作都好像傾盡了全力，毫無保留，彷彿言語無法訴說的一切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才能把多少年空缺的遺憾補上。但那真的是遺憾嗎？再細想，卻又不是。她甚至覺得，正是因為其間一hｔｔｐs://m.heｔubｏｏk.ｃｏm•cｏｍ次次的糾纏與聚散，才有了他們此刻的圓滿。

「火車不是好多都是綠色的嘛，還有什麼真的假的啊？」余白不以為然。

「你這麼大，我可海不動你。」她一句話駁回。

他閉著眼睛笑，還是不動。

夜漸深，周圍鼾聲四起，他們也回到座位上靠在一起睡覺。但她根本睡不著，只是閉著眼睛勉強休息。

「這你就不懂了，不是所有綠色塗裝的火車都是真正意義上的綠皮。」唐寧解釋。

「那你說什麼是真正的綠皮？」余白倒想聽聽。

唐寧先出門，正碰上司機大哥在外面抽煙，余白隔窗聽見他們對話。

她真懷疑此人是不是雙重人格，有時候讓她喜歡得一塌糊塗，有時候又連承認自己認識他都有點不好意思。

「我還會燒大灶呢。」余白得意，嘴上輕描淡寫，只在心裏暗暗道，好吧，有點誇張了，就是在奶奶家見過而已。

她掙扎出來，抖開被子蓋在他身上。唐寧還在夢裡，隱約察覺懷裡人沒了，含含糊糊說了句什麼，伸手摸過來，一把攬了她的腰，又往自己那邊撈過去。余白看著他這動作，輕輕笑起來，卻還是依了他縮進他懷中，抱住了他的背。唐寧把腦袋埋在她肩上，她抹開他亂亂的頭髮，湊上去輕吻他的嘴唇，只是慢慢地，淺淺的。他還是不睜眼，卻回應著她的吻，漸漸反客為主，吻著吻著，又有點起興。他換了一個姿勢，翻身又壓在她身上，動作不像昨夜那樣激烈，只是溫溫柔柔，地老天荒似的。

余白看著他，覺得這人的病得治一下。「行，那就去。」她答應了。

目的地是個小村莊，來的遊客多了，已經有些套路化。但好在淡季人少，兩人還和_圖_書是興緻挺高，把裏面能玩兒的都玩了一遍，就連看到村民劈柴，都要上去試兩下。無奈唐寧怎麼都學不像，輪到余白上手，卻是有模有樣，一斧子兩塊，彈無虛發。

「你先脫，我架手機。」余白關照唐寧，把手機靠在車窗上，裝模作樣調整角度，藉著玻璃上的鏡像觀察身後的進度。

在此地要辦的正事都已經辦完，返程的航班定在下午四點半，時間充裕。兩人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遲遲起身，外面雪已經停了，房上樹上積了白白厚厚的一層。

你的真氣呢？余白又想問他，但還是著急去找乘務員。直到凌晨停過一個大站，才補到一張卧鋪票，又要來體溫表和一片安乃近。

縱使兩人已經無比默契，彼此裸裎也毫不陌生，但在這一刻，余白還是想起了唐寧說過的那句話——我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樣認真的。當時聽到，她只覺得是玩笑。直到這一夜，她忽然發現，他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也可能發自肺腑。

「著涼感冒不傳染的。」他自然多的是理由，明知故犯，深深地吻著她。

「我咽得下去。」他賴著不起。

有些事無關慾念，卻又最是慾念。

「反正是你給我弄病的，你得對我負責。」他不管，就是賴上她。

「我們是要到哈爾濱。」余白還當是人家聽錯了。

余白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司機大哥隆重推薦過的北極「光」。

「人到中年，最忌寒氣入體。」她好心規勸。

唐寧這下滿意了，倒還挺替她著想，怕司機偷|拍，讓她也成為手機里的眾多收藏之一，索性多給了點錢，把車租了半天，打算自己開過去。

「海姆立克了解一下。」他給她出了個主意。

地勤又答：「大概十四個小時。ｈｔｔps://ｍ.heｔｕｂooｋ.ｃoｍ•ｃoｍ」

唐寧這才知道上當，大叫著追上來。余白也大叫，才跑出沒多遠就被他捉住，撲倒在雪地上。

第二天清晨，余白是被熱醒了，還閉著眼睛就覺得怎麼這麼熱呢？都快熟了似的？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裹在厚厚一層被子里，被子外面還包著一個唐寧。他倒好，大半身體露在外面，兩條光胳膊大猩猩一樣抱著她。

「感冒了你還亂親。」余白抵擋。

等到拍完照上車，唐寧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余白這才不鬧了，趕緊給他打足空調，給他保溫杯，讓他喝熱水。

最後找到那塊碑，上面篆著四個大字，中國北極。兩人趁著周圍沒人，快速行動。

「那你快來啊。」唐寧已經拉開外套扔在雪地上。

余白還想再問，被唐寧拉走了。

這一圈玩得有些過了，等他們回到林場，時間都有點來不及，即刻捎上司機，先去鎮上退房拿行李，然後再出發去機場，一路趕得不行。

鄰座的小孩子鬧起來，在她旁邊鑽來擠去。周圍的乘客開始吃飯，各種說不清的氣味混合彌散。她只分辨得出其中的一種，那就是蒜味兒。她胃裡有些翻騰，腿也麻了，出去活動活動手腳，發現車門都凍住了，再到廁所一看，居然也凍住了。

余白無法，只能俯身在他耳邊道：「大郎，起來喝葯了。」

「哪有這麼簡單，」唐寧卻是笑了，「綠皮比特快便宜將近一半，還在運營的幾乎都是公益車次，總有人有的是時間，但是沒錢。」

她沒法伸手，用臉貼了貼他的肩，只覺得一片涼。她也是無語了，這人有時候就跟小孩兒似的，昨晚先是說冷，後來又說熱，睡覺貪涼快，踢被子，滿床滾。她半夜醒過來還給他蓋過一回，結果到早上一看又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