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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白也是累了，一合眼又睡過去，再醒來已是次日早晨。手機上設的鬧鐘響起，兩人一起爬起來，呵欠連天地洗漱。

「國家說要辦，我們就辦唄。至於為什麼，我哪弄得明白……」喬志總歸含糊其辭。

三個人在外面小餐廳吃過飯，接待處值班的大媽帶他們去客房，一邊走一邊介紹：「我們這一片都是度假屋，還有個藍莓農場，什麼挪威啊芬蘭啊，跟這兒不是一樣的嘛！屋裡沒有供暖啊，但是有火炕，也算是我們這兒的特色了。」

「冷你脫衣服幹什麼？」余白也是無語了。

一天旅途勞頓，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兩人簡單洗漱之後一起睡下。屋外出奇的寧靜，隔著一道窗，甚至可以聽見雪紛紛落下，再一層層堆積起來的聲音。

「睡不著啊。」他跟她撒嬌。

司機一聽，總算知道他們不是來玩兒的了，但習慣使然，還是介紹了一路，尤其隆重推薦了一塊號稱中國最北的石碑，說是有好多情侶到那裡去拍照拍視頻，而且還是那種照片兒和視頻。

吃過早飯，司機來旅社接他們，又去林區派出所。

「這還冷？」炕燒得很熱，余白只覺得渴，爬起來又是一通喝水。

一行人先到鎮上找到喬成的弟弟喬志，再一起去林業公司。喬志跟喬成長得挺像，一看就和_圖_書是兄弟倆，只是顯見著年輕許多。

喬志卻好像已經想通了，嘆了口氣道：「那總歸是我哥。就算要改，我也認了。」隔了一會兒又問，「這事要是真成了，能改判成啥樣？」

余白掀開被子，把他推倒，兩隻手撐著，居高臨下看著他，這才開口：「喬成這件案子，你到底是怎麼接下的？」

余白睡的早一點，半夜朦朧醒來，看到唐寧的電腦屏幕還亮著。

唐寧一聽，即刻會意，還真挺感興趣的，被余白一個眼色禁止，這才沒敢伸手接司機的手機，看裏面他幫女遊客拍的那些存貨。

「真的嗎？你再好好想想。」她啟發。

「聊什麼啊？」他警惕，語氣都變了。

「不是聊天么？你親我幹嗎？」他偏還要笑她。

工作人員又逗他：「那你倆出生年月搞錯了，現在要改，不怕叫你把多領的三年退休金扣回來啊？」

她含糊問了一聲：「怎麼還不睡啊？」

但這一夜，她卻在他耳邊道：「因為我愛你啊。」

才剛關了門，唐寧已經擺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樣子，袖手往炕沿兒上一坐，端著架子道：「在家喝水都沒人倒的嗎？」

「那，你問吧。」他終於道。

把喬志送回家，唐寧和余白又坐車去沿江林場，當天就把更改出生年月的申請書和_圖_書、委託書，以及職工檔案全都交到了派出所。但聽證會具體怎麼舉行，最快也得等明天才能聯繫好。

「那到時候他也快九十了，禍害不了誰。國家這個規定，也是有道理的……」喬志喃喃，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要是換在別的時候，余白大約會說：哦，那不親了，睡覺。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他躺在那裡笑起來，靜靜地，緩緩地。

唐寧卻還沒完，展示了一下左手無名指，添上一句：「不是，最近剛升職了。」

起初，余白還有些意外，後來看民警的態度，才猜到他們也接到了關於這件事的指示。看守所里的喬成，應該已經做了他那一方面的努力。三年前沒說的，他現在說了。

警車帶路，把他們送到那個客棧，還跟接待處說了一聲，是外地來辦事的律師。

所有事情辦完，天已經黑了，雪也漸漸大起來。司機說車子沒換雪地輪胎，這路況他也不敢走了。所幸，派出所的民警告訴他們，林場裏面就有住宿，一行人便決定當晚就在那裡住下了。

這一趟，唐寧他們是帶著法院開出的律師調查令去的，調檔，複印，蓋章，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幾十年前的底檔拿出來，紙頁已經泛黃，上面是一條條鋼筆手寫的記錄。招工，報到，入團申請，喬https://www.hetubook.com.com成的出生日期全都寫的是1945年12月。

在這靜夜裡，嘴唇的接觸，吮吸，吞咽，喘息，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起伏，都被無限放大，歷歷在耳，甚至蓋過了窗外雪落下的聲音。

余白也尷尬地笑了笑，這就進屋了，卻忽然想到一個事實，這次來東北的確就是她跟唐寧第一次出來旅行。兩人從前房倒是開了不少，但從來沒有出過A市。

司機拿了一把，唐寧也拿了一把，又看一眼余白，笑道：「我們倆住一間就行了。」

大哥於是笑笑，繼續開車。除了搖滾青年，中老年養生遊客他也是帶得多了。

雖說值得紀念，可眼下這條件也真是沒誰了。天黑，雪大，又是在林區，比機場還要冷。炕倒是已經燒熱了，那進了屋就炕上請吧。

這下老頭兒倒是愣了愣，說：「啊？真得扣回來？」

「哦，男女朋友啊？」大媽恍然大悟。

「你怕什麼？」她笑。

那天夜裡，兩人住進鎮上一間旅社。雖然一整日旅途勞頓，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都是因為這一趟出差耽誤下的工作。

余白轉過身看著他，僅藉著外面映進來的雪光，都可以分辨出他內心的顫抖。

那個經辦人員也是沿江林場的老職工，喬成的事情多少知道一點，跟律師沒有話好講，和*圖*書只是問喬志：「就你哥那個情況，為什麼還要辦這個？」

余白忽然動容，俯身下去吻了他，起初只是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情緒，後來又覺得自己蠢，她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吻里了。

他想了，每次只要他招了，好像還真是有好事的。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有喬志在當地張羅，五名見證人早已經確定。再由民警牽頭，當天就舉行了聽證會，大家簽字確認，通過了喬成更改出生年月的申請。

「馬上就好了。」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回答，替她掖好被子，又在兩人之間豎了一個枕頭，擋掉那一點光亮。

余白怕喬志多想，特別解釋了一句：「你的出生年月跟你哥的是兩碼事，你本人不提出申請，身份證上的信息是不會做更改的。」

「那我們聊聊吧。」她其實也睡不著，就等著這機會呢。

才剛關了燈，唐寧又出花頭，在黑暗中道：「余白，我冷。」

余白被風灌得說不出話，直到上了車，空調開足了，這才把之後兩天要去的地方和大致的時間安排都跟那位大哥說了：林業公司，派出所，縣城街道辦事處，沿江林場……

余白是在旅遊網站「奇途」上定的車，司機也只當他們是來旅遊的，一見面先是遺憾他們來晚了，沒趕上這裏風景最好的時候，轉而又說這樣也好，此時已經入m.hetubook.com.com冬，冰天雪地里撒個歡兒也是挺美的，還要去什麼雪鄉啊，來他們這兒就對了。

「我看，還是這樣吧……」此人卻已經把貼身穿的T恤脫了，從身後抱住她。

余白舉目四顧，雪夜天空暗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周圍除了雪地，就是樹林。

出了林業公司，三個人又坐到車上。

兩人走出機場到達口，包車司機已經在那裡等著他們了，是個四十多歲的東北大哥。

「貼著炕的一面是挺熱的，」唐寧湊過來，「但是上面冷，冰火兩重天啊。」

到了地方，大媽給了他們三把鑰匙。

「那你翻個面煎一下。」余白給他出了個主意。

余白又想打他，不想此人做戲做全套，即刻站起來倒了水，轉身哈腰自問自答：「他爸，您喝茶。」

大媽倒是笑了，說：「你們這倒挺好，出差旅遊二合一了。」

「你每次這句話都沒好事。」他答。

只是幾個字，卻又讓他變了個人似的。

「不好說。」那個大姐笑答。

旅遊旺季已經過了，又不是公眾假期，一片小房子沒幾間亮著燈。

余白看得笑出來，心想這人在外面明明挺正常的，在她面前怎麼就這麼戲精啊？

「無期，」余白回答，「最少得服刑十三年。」

余白知道他正高興著，難免人來瘋，但還是想打他，心道為什麼還要解釋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