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第一次

作者:陳之遙
第一次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三十九章 刀筆刀筆刀

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三十九章 刀筆刀筆刀

「就是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們,」錢太太又道,「我公婆被那個律師洗腦了,還是很大意見。我想帶他們到你們所里,讓唐律師跟他們談談案子的情況,可以嗎?」
「我當然是律師,」唐寧平靜地回答,「你好好想一下,我是不是在依據事實和法律維護你的合法權益,然後再告訴我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余白了解這人的脾氣,平常看起來賤賤的沒個正形,但遇到他真在意的事,心思又深又重,就跟林妹妹似的。她還真有點怕他想不開,憋在心裏,把自己虐得吐血,但想要開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經過了今天這一場,立木以後會走向何處?還有唐寧和唐律師之間又會怎麼樣?一切都不確定。
而田律師又義正詞嚴地出來表示:我早就知道又有人要喊刑事律師就是為壞人辯護啦,但刑事律師的角色,就是這樣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對抗公權力噠!
但這種時候,嫌疑人關在裏面都是想看見外面來人的,不差錢的專門請律師進來陪聊都有可能,錢思涵當然也不介意有多一波人過來會見。
余白和唐寧便趕著那一天最後的會見時間,過了AB門,交了押票,在會見室里等。
退出微博,她當即告訴陳銳:「放心,今天在看守所,唐寧都已經跟當事人說清楚了。話說得挺不客氣的,當事人估計會提出解除協議。」
唐寧這才繼續:「僅只網上流傳的那些,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你當時的車窗是降下的。而且,你太太告訴我,你的車裡也有行車記錄儀。就是說,連你跟交警之間的對話也錄下了,而這些都會出現在物證之列。現在案子還沒到檢查院,我們沒法看到視頻音頻里都記錄了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物證的證明力高於口供。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說。」
錢思涵沉默,他不知道。
余白回想上一次走在這條路上的情形,那心情還好似小學生春遊,但今天卻是截然不同了。她很想談談早上的事,但唐寧卻好像把心思都hetubook•com.com放在了這一件執意接下的案子上,始終對著手機反覆看著網上流出的幾段視頻。其中有那個路口的監控錄像,也有途徑車輛上行車記錄儀拍下的畫面,一秒一秒,一幀一幀,前進再回放地看著。
余白沒有立刻答應,問過唐寧之後才跟錢太太約了時間,安排了一個一天之後的時間見一見錢思涵的父母。
也是巧,這一次又是在「南看」——城南區看守所。
聽見這句話,余白和唐寧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他們晚了一步,那邊也簽了委託書,而且已經進去過了。
陳銳隨即轉了一條鏈接過來:「這人是個玩輿論的高手,你們千萬小心了。」
但錢老闆並沒有服從交警的指揮,還是在發動車輛之後左轉了。
唐寧不語,看著窗外。
「你不用往下說了,先聽我說完,」唐寧又一次制止了他,似是整理著接下來要說的話,靜默了一秒方才開口道,「你知道有多少攝像頭拍下了現場的經過嗎?」
在委託書上簽字之前,照例需要交驗身份證、結婚證和戶口本,余白一一看過,這才知道錢太太的全名叫何婷,可開口還是習慣了叫「錢太太」,好像一轉眼那個上口好記的本名就已經模糊了。
這分明就是誘導嫌疑人改變關鍵證詞了!余白聽得一震,甚至覺得可以結束這一次會見了。
就是在那一天,錢太太被約來事務所簽了委託書,偵查、審查起訴和審判三個階段都在其中了。
「可是田律師說,可以幫我辯成無罪……」錢思涵又道。
此刻,唐寧想做的似乎就只有這件案子,而她也只有跟著他,在他需要的時候,為他做點什麼。
下面掛著三張圖,第一張是檢察院公示的不起訴決定,第二張是丁浩割斷繩子時的視頻截圖,第三張是檢察院門口的照片,看上去像是從遠處拍的,放大之後又切割過,使得畫面中兩個人的面目清晰可辨,正是她和唐寧。
錢太太說的「公司」,是一家投資管理公司,下面控股著三家醫療美容診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分別位於A市和臨近兩個二線城市。醫美這行當正走紅,卻也是醫療違法的重災區,連著兩年衛健委搞專項整治,非法行醫,藥品走私,一抓抓了一大批,這才讓立木有了這一宗刑事合規的業務。但現實也真是諷刺,經營上的刑事責任風險倒是控制住了,卻沒想到法人代表又因為這件事進去了。
錢老闆回答:「之前來的那個律師問我,是不是因為後來看了事發當時的錄像,才覺得自己看到了?我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那樣。我應該是沒看到他,所以才起步左轉的。我沒看到……」一番話起初還說得猶猶豫豫,到後面越來越肯定。
但就在當天夜裡,事情又有了新的進展,更加出於她的意料之外。
余白已經熟門熟路,不用唐寧關照就準備了所有材料,買好兩包利群,按照他的秘籍設置了導航目的地,開車上路。
唐寧並未理會,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另外,還有一項可能涉及的罪名——妨害公務罪,以暴力行為造成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重傷並導致死亡,會按照想象競合的原則,以重罪吸收輕罪,以故意傷害致人死亡定罪,從重處罰。輕還是重,這些都是法庭裁量的空間,你是想四十多歲出來,還是六十多歲再見到自己的孩子呢?」
她不禁想到昨天夜裡陳銳的判斷,老江湖就老江湖,幾句話就聽得出這案子碰不得。還有陳律師總是掛在口中的刑法306條,原來以為老生常談,結果還真有同行敢以身試法,怪不得敢在案卷都沒看過的情況下說出無罪辯護那四個字來了。也許在那位律師看來,只要目標定得高遠,達到甚至超過委託人的預想,表演又足夠精彩,委託人願意付錢就可以了,反正等到判決下來的時候,錢都早已經落袋為安了。
陳律師問:「去過看守所了?」
唐寧會意,最後道:「你這件案子委託了兩名辯護人,如果你覺得跟我的意見不一致,可以要求更換律師。但是如果你不提出這個要求,兩位律和*圖*書師都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辯護,各自發表意見,互不干擾。當然,從訴訟策略上來說,律師和被告的意見應當是一致的。如果不一致,辯護效果必定會打折扣,這一點還請你一定知曉。」
「我……」錢思涵看著唐寧,一時語塞。
再看看此人以往發的微博,也都是差不多的風格。天天都要發幾十條博文,所有熱門實事統統評論一遍。余白看得也是服了,不禁覺得這個田盟和唐寧恰恰相反,大概就是那種專門挑著網紅案子做的律師。輿論對他而言,罵也好,贊也好,都是他賴以生存的雞血。
回城的路上,余白問唐寧:「這個案子,你真的打算再做下去嗎?」
唐寧開場還是一貫的套路,自我介紹,核實身份,確認委託,而後又讓錢思涵說了案發當時的情況。
最新的一條就是關於錢思涵的案子,田律師寫了長文評論,洋洋洒洒寫了幾千字。下面有罵的,也有贊的,評論也已經好幾百條了。
這一次,錢太太倒是沒拖著阿姨和孩子,穿著也講究了許多,頭髮吹過,臉上化了妝,身上是一件真絲襯衣配及膝裙,還穿了高跟鞋。
余白不知道這番話錢思涵聽進去多少,但應該還是在他腦子裡留下了點什麼的,直到管教來還押,他仍舊一臉茫然地在想著什麼。
余白不知道陳銳是怎麼查到的,也許這裏面還有唐律師的授意。她點開鏈接來看,那是一個名叫「刀筆田盟」的微博賬號,認證信息是「刑辯律師,知名法律博主」,粉絲數量居然有一百多萬,也算是個小網紅了。作為頭像的那張小小的藝術照看起來甚至還有點眼熟,余白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
此時的江南已經入梅,天氣陰沉欲雨,車裡也靜默異常。
余白知道這並不全是因為他的任性,其中也有責任。事實上,她自己也很矛盾。理智告訴她,這種案子最好就是別管了,其中牽扯到田律師這麼一個同行,當事人都已經動了偽證的念頭,他們甚至可以直接拒絕代理的。但想到錢太太和那兩個孩子和_圖_書,卻又讓她有些猶豫。正如唐寧所說,如果按照那位田律師的辯護策略,那錢老闆很可能要到六七十歲才能出來了。
到這裏為止,敘述都很流暢,相信這一段經過在警方訊問中已經反覆說了幾遍。但接下去就完全不同了,錢思涵突然停下來,猶豫道:「我在派出所里跟警察說,我看到那個交警在我車的左邊,但是後來再想,我好像……沒看到。」
「可是,客觀行為是一回事,主觀要件又是另一回事,我……」錢思涵又插嘴,顯然這幾句話也來自於那位田律師。
這副打扮出現在律師事務所顯然十分正常,錢太太卻主動解釋了一句:「我剛剛從公司直接過來的……」
唐寧也覺出不對,即刻打斷了錢思涵的陳述,看著他問:「前面那位律師叫什麼?」
「姓田,田盟。」錢思涵回答,說完又想繼續剛才的對話,「我那個時候肯定……」
事不宜遲,辦完委託手續,唐寧問了錢太太幾個問題,簡單分析了案情和辯護思路,便帶上送給錢老闆的衣物和現金,當天就去了看守所申請會見。
「那最好了。」陳銳回復,這才作罷,一顆心放回西裝表袋裡。
管教帶進來的男人白白凈凈,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看得出來從前是很神氣的,但只是幾天功夫就已經頹了。
上周五傍晚,錢老闆從公司出,開著一輛黑色寶馬越野車去機場,行駛到事發的那個路口,先是因超越停車線被正在執勤的交警糾正,後來又從直行車道直接進入左轉待轉區,交警再次上前指出其違規行為,並指揮直行。
「知道錢家接洽的另一個律師是誰嗎?」陳銳又問。
余白望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快到看守所下班的時間了,她輕叩桌面提醒。
「我跟你說一下這件案子可能涉及的罪名吧,」唐寧再一次打斷了他,「按照我現在看到的判斷,最有可能的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那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我知道,聽起來不輕。但十年和無期,乃至死刑之間還是有很大空間的。你在事發之後停www.hetubook.com.com車走回了現場,在派出所里如實供述,又是初犯,應該可以從輕。不過,你要知道,只有在整個訴訟階段自始至終如實供述,才可以被認定為自首。只要行為人在任何一個階段推翻原供,不承認關鍵事實,就會被認為不構成自首情節,也不會考慮從輕處罰。」
到了看守所,接待大廳的警員看過他們證件與委託書,輕笑了一聲,道:「又來一個……」
余白這才記起來,這位田律師正是當時尹盛父親的代理人。
那一天,「刀筆田盟」的微博又發了一篇圖文並茂的長文,批判他的同行敗類:
余白回憶:「聽說叫田盟。」
就連錢太太自己也說,生了孩子之後不工作這幾年,無論走到哪裡聽到的稱呼都是太太或者某某某媽媽。余白因為這句話走了走神,忽然覺得「太太」這兩個字竟然也有點恐怖,就好像古時候的張王氏、趙李氏似的。
余白可以察覺得出來,有人對她的變化有過微詞。正如陳銳所料,人家家裡人正在爭公司的控制權呢。也許在某些人眼中,丈夫進去之後,妻子最恰當的姿態就是哭哭啼啼在家裡等消息罷了。而眼前這個女人,卻想要在這種混亂當中努力把握住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命運。
「你這到底是律師還是檢察官啊?!我花錢請的人不是應該替我說話嗎?!」聽到這裏,錢思涵也是急了,想來他與那位田律師一定聊得很愉快。
這事可就難辦了,余白停下筆記,確認了一遍:「你到底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于余白的意料。第二天,錢太太一個電話過來,說錢思涵主動提出要解除與另一位律師的委託協議。
「去了。」余白回答。
余白聽到這句話,拿著手機坐在那裡愣了半晌,不知是喜是憂。但錢太太卻是鄭重地謝了她,又托她向唐寧轉達謝意。
余白這才覺得不管怎麼說,這總歸是件好事,笑了笑應下。
有些人良心讓狗吃了,事實不清,證據不足,這叫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當天晚上,回到家中,余白接到陳銳發來的信息。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