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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來得沒頭沒尾，邵傑愣在那裡也看著唐寧，像是一時間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眼神中卻已有了些躲閃之色。余白看得出來，他應該已經猜到唐寧是沖什麼來的了。

「你考慮過這案子會怎麼樣嗎？」余白知道他是杠上了，坐下來試圖跟他講道理，「這案子辯護空間太有限，而且家屬期望過高，內部還有矛盾，你接下來有意義嗎？」

「我實習期早就過了，還要帶著做什麼案子？」周曉薩亦反問。

唐寧便也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等他的回答。

會議室的門開著，唐嘉恆果然已經坐在桌邊。唐寧走進去，余白也到了門口。

所幸，唐嘉恆也不為難她，點點頭，讓她走了。

果然，邵傑沒說話，只是站起身，繞過寫字檯，關上了隔間的門，這才又回到桌邊坐下。

唐寧當然也明白了，開口道：「現在說也不遲，我都知道了。」說罷便站起來，轉身開了門。

唐寧深深呼出一口氣，舉起雙臂枕在腦後，整個人靠到椅背上，像是放鬆至極： 「合著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啊？這算玩兒的什麼？楚門的世界嗎？」

邵傑卻道：「曉薩留著別走。」

余白心裏也是猛地一墜，你這位學姐連看守所都沒有去過——就是憑著這句話，她把曉薩的位子搶了。

「您放心，我會跟他說的。」她只回頭說了這麼一句，好像再多一個字，她自己也成了叛徒。

「那天，我其實就和-圖-書是想告訴你實情的……」唐嘉恆還是看著他，目光卻似是柔和了些許。

「我打算離開立木了。」邵傑宣布。

「我們？誰是『我們』？」唐寧打斷他問。

余白對她說：「要不我們先出去吧。」

余白無語，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她說的話他究竟還能聽進去多少。

這顯然是個設問句，唐寧沒說什麼，只等著他的解答。

平常同事之間坐在一起聊天，余白倒是聽說過一些周曉薩家裡的事。曉薩是H市人，父母開著一間印刷社，家境聽上去算得上小康。

「邵傑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鑽戒了？！」周曉薩提高了聲音。

可才剛開了門，便看見陳銳等在外面，其餘人等也是氣氛詭異。陳律師臉上的表情讓余白忽然意識到，這盤口還沒開完呢！

余白語塞，轉而又問：「我就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接這個案子？」

唐寧走進去，看著邵傑笑問：「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關於你一個人的。」唐嘉恆看著他道。

「誰都不敢說還會不會有下一次，如果有一天再遇上類似的情況，你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有沒有同樣的運氣，就是個問號了。」

「下一次怎麼了？」

然而，邵傑此時卻說出了更多細節：「她父母都是殘疾人，媽媽需要坐輪椅的……」

出了會議室，余白又去找唐寧，哪怕方才揭曉的謎底太過震撼和*圖*書，倒是也沒有出去冒雨亂跑，或者上天台振臂大叫之類的戲劇化場景。這人只是回自己的隔間了，正俯身翻開記事本，撥著一個電話。

「所以你什麼意思？」唐寧又問。

唐嘉恆倒也不瞞他，如實回答：「趙文月大學剛畢業就是我招進所里的，她給我做過好幾年秘書，直到我離開至呈為止。」

余白趕緊拉著她出去，不讓她再往下說了。唐寧此時心裏已經不好受，要是這倆人還為今天這件事分了手，他一定會更加自責。

等他們兩人坐下，唐嘉恆開口：「剛才電話里沒說完，但既然你已經有了猜測，我想也是該讓你知道了。」

似是存心留出一段空白，唐嘉恆頓了頓才道：「我是立木的隱名投資人，我跟陳銳之間有代持股權的協議。」

「那您那天還讓我回至呈？」唐寧又問，一字一句地，雙肘支撐在桌子上，兩隻手握到一起。

唐寧見她這樣，倒是有些意外，頓了頓才道：「這件案子我自己做，你不用參与。

「邵傑，」周曉薩再次打斷，「你不清楚的事情不要亂說，師父不是沒有替我考慮過！」

她這才跟著進去，回身關上了門。

邵傑回答：「至呈準備投資成立一家公司，做法律大數據平台，由無界提供AI技術支持，我會去那裡負責法律內容方面的工作。」

「別的就不說了，我只說那件死刑複核。」邵傑乾脆舉證，「他要你去聯繫喬成的家屬，喬家人在外地wｗｗ•ｈeｔｕｂoｏk.cｏｍ•coｍ，又不願意接你電話，你一個人坐著火車來回幾趟，在那個職工小區門口等著，等不到就一家一家地打聽。我那個時候說太辛苦了，算了吧。但你說這個案子你很想做，跑跑腿算什麼？結果委託協議簽下來，他一句話就不讓你做了，這叫替你考慮嗎？」

余白看著他，看了片刻，才忽然點頭：「行，那就做。」

「你就當是因為無界吧。」邵傑終於開口。

唐寧輕笑：「你覺得那個人算律師么？」

「巨月那件事沒造成什麼不好的結果，」邵傑解釋，「但是下一次呢？」

這下唐寧真的笑出來，笑了一陣才問：「還有誰啊？趙文月？」

「把錢太太約過來簽委託協議。」唐寧回答。

而唐寧只是靜靜聽著，一言不發。余白猜他大概想到了昨晚那通電話，作為染色計劃的一部分，他對曉薩說要帶她回至呈。這大約就是曉薩認為的「替她考慮」，但其實只是一場試探罷了。

曉薩語塞，看了一眼唐寧。

房間里，邵傑跟周曉薩正對著電腦屏幕討論著什麼，聽見聲音才抬起頭。余白只覺奇怪，之前怎麼一點都沒看出端倪，這倆人分明已經很要好了。

余白拉了他一下，但他抽出手，徑直走出去，沒有回頭。

「朱豐然，我，還有其他的管理合伙人，這是至呈管理委員會共同的決定。」唐嘉恆解釋。

邵傑已經站起來，唐寧只是回過頭。

「是，」邵傑也並不遮掩，然後又加上一句和*圖*書，「還有，曉薩跟我一起走。」

余白卻答：「我不管委託書上有沒有我名字，這案子你要做，我就跟著你。」

「從立木成立到現在，他有帶著你做過案子嗎？」邵傑卻反問她。

「你幹什麼？」余白走進去問。

他起身出了邵傑的隔間，往會議室走去。余白又看了看陳銳，還是猜不到這裏面究竟是怎麼回事，怕那邊又吵起來，趕緊轉身追過去了。

余白就坐在他旁邊，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忽然定在那裡，而後慢慢坐正。

兩人下了車，一同上樓進了立木的辦公室。唐寧徑直走到邵傑的隔間外面，伸手敲了敲門。

周曉薩在旁邊一臉茫然，但也覺得出氣氛不對，抬頭望向余白。

余白不禁對「樹人」刮目相看，老實人原來也是可以很man的。

「唐寧一個人過去就行了。」陳銳補充。

唐寧聽得又笑出來，搖著頭。答案原來不是他們中的哪一個，而是每一個。

「知道什麼？」唐寧問，聲音很輕，好像還帶著一絲笑意。

「立木是至呈布局的一部分，」唐嘉恆這才說下去，「因為刑事業務跟其他業務不太一樣，我們一致認為全都放在一起並不合適。而且，也想看看智能系統在法律服務當中究竟可以應用到什麼樣的程度。這個計劃，邵傑在至呈的時候就跟我們談過。但至呈規模太大，推行起來遇到太多阻力。而像立木這樣規模的小事務所，會是一個很好的樣本。」

「唐律師給你的offer啊？」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寧笑起來，像是終於把整件事都想明白了。

唐寧輕輕笑了，答：「是啊，都挺為難的，碰上唐律師，誰能拒絕呢？」

她起身要追，唐嘉恆叫住她：「余白……」

「余白也留下吧。」唐嘉恆看著她道。

「沒什麼理由，就是憑高興。」唐寧還是那句話。

邵傑並不理會，仍舊看著唐寧，問：「你知道曉薩家裡的情況嗎？」

「所以錢思涵就不應該有辯護人了嗎？」唐寧反問。

「無界怎麼了？」唐寧問。

「錢思涵已經有辯護人了。」余白提醒。

而陳銳也沒跟她說什麼，直接走到門口在玻璃隔斷上輕叩了兩下，對裏面說：「唐律師到了，在會議室里。」

雖然早有猜測，余白還是聽得一震，這是真打算各個擊破啊！

余白忽然懂了，唐律師說至呈的「刑事訴訟部」其實指的就是立木。當時，唐寧拒絕當他的合伙人，但實際上他們早就是合伙人了。

「邵傑，」周曉薩打斷他的話，「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你一起走啊？」

邵傑又看著唐寧，繼續說下去：「是，你有理想，你堅持正義，你甘受清貧，但你還是可以拿著遠不止兩克拉的古董鑽戒去求婚。我沒有這個現成的條件，可是我也想給我喜歡的人她喜歡的東西。所以，我只能選擇現實。」

「去哪裡？」唐寧繼續，語氣倒還算是心平氣和。

車剛開到碳平衡城，余白便對唐寧道：「一會兒好好地說。唐律師是你爸爸，就算有人在中間傳了消息，也沒有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