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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除了吃、住和性，他的確沒有從她這裏拿走過什麼。

「怎麼個好法？」警員又問。

「當然沒有。」

唐寧看出她的意思，又忍不住抖起來，湊在她耳邊低低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對你來說是不是不一樣？」

「你看我幹什麼？」余白不懂。

他卻志得意滿，手插在沙灘褲口袋裡，打個哈欠睡覺去了，邊走邊說：「我不變，你喜歡這樣的我，我知道。」

更因為他總是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對你來說是不是不一樣？

余白怔了怔，這才哈哈笑起來，揉一把他的頭髮問：「你是不是也要像你爸爸一樣變身了呀？」

「那就進去再親。」他這才笑了，牽著她的手刷開樓道門禁，才剛進了電梯，便又繼續。

事後，兩人去淋浴。直等到進了淋浴房，余白才覺得不對，她本來有一套洗護用品放在唐寧這裏，那天離開的時候全都理進了行李箱，今天回來的急，走了個空身，什麼都沒帶回來。

兩人只好分開一點，一個望天，一個看地，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直等電梯升到十一樓。

「傻瓜你哭什麼？」唐寧哄她。

「還在外面呢……」她推了他一把提醒。

這人又湊過在她耳邊道：「你知道我當時裝得有多辛苦嗎？」

「你不服氣了嗎？」唐寧反問。

「怎麼能是套路呢？」唐寧表示反對。

唐寧嘖嘖：「你看你這個人，怎麼急成這樣？就為了得到我，至於這麼不擇手段嗎？」

余白心裏總算鬆了一點，更加覺得她的唐寧好棒。如果不是這個時候抓到肖賓，蔡嵐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同余白和圖書想得差不多，他早已經聯繫了緝毒隊，然後約記者做了採訪。消息放出去幾天，他才出發去H市做培訓，賭的就是肖賓會看見，又狂妄氣盛，不肯錯失這個機會。

他摸摸索索去調牆上的空調開關，按幾下便作罷了，實在是騰不出手。

蔡嵐毫不猶豫地接納了他，讓他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照顧著他，聽他的話，任他予取予求。

余白退開一點看著他。果然，這件事唐律師也知道，單隻瞞著她呢。

「這個蔡嵐會怎麼樣？」她問唐寧。

「學什麼？」唐寧不解。

余白眼裡還掛著淚，身上卻是一陣微電流般的悸動直通到心裏。

唐寧卻只是看著她，慢慢笑起來。

從浴室出來，余白餓了，又有點補償心理似的，儘管已經半夜，還想到外面去野。唐寧總歸順著她，背心短褲，腳上一雙塑料拖鞋，兩人手拉著手逛出去了。

沒想到卻聽見他問：「你有沒有覺得這房子有點小啊，而且層高好低啊。」

「熱啊。」她在他耳邊嚶嚀。

「聽到沒有？」唐寧重複，教訓小孩兒似的。

他們走出去，什麼都不用說，又纏在一起。起初，她還在笑，是因為方才轎廂里尷尬的一幕。他卻等不及似的，拉著她到房門口，抓著她的手按開了指紋鎖。

不得不說，因為有部分真實背景的支持，故事本身編得還算自洽。就連限制出境這種操作，也因為某國民小開的現身說法而家喻戶曉。蔡嵐對此毫不懷疑，就連機票都已經定好了。

「很多嗎？我晚飯都沒吃。」余白瞪他一眼。

「你怎麼吃這麼多？」唐寧笑她。

房間里沒開燈，也沒人想要開燈。

他只說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電梯在和-圖-書八樓停了一停，兩人沒有注意，只當是到了。等到門向兩邊滑開，才看見外面站著個頂發稀疏的中年人，牽著一條灰白色的串串西高地。樓里的鄰居都有些面熟，連余白也知道這位最喜歡大晚上趁沒人的時候偷偷去地下車庫遛狗，今晚估計手誤把往上的鍵也按了，才有了這一出。

其實，還是應了唐寧的那句話，如果心懷惡意，誰都防不了誰。一個人也許會覺得別人受騙上當好傻，但他也隨時有可能落入更機巧的騙局，被更高段的騙子笑他好傻。

房門關上，他在黑暗中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像是好久沒見似的。她也收了笑，環抱著他退到牆邊。他被她這個動作撩撥起來，將她抵在牆上親吻。她徒然地看著他，又像是在酩酊之間閉上雙眼，只覺身前一片熾熱，背後卻又是微涼的。

余白聽得要笑，可轉念又想起些什麼，正色看著他道：「說真的，你是不是也學過啊？」

那是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回遷小區，裏面的居民大都是早出晚歸的年輕上班族，沒有人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在逃犯。就連診所的同事也沒有發覺蔡嵐有什麼不同，他們只知道她一次性請完了全部的年假，說要去馬來西亞旅遊。

余白又搖頭。

只是有些細節，他沒有告訴余白。警員是在樓道里找到肖賓的，從那扇門出去不遠就是他的休息室。而且，他們還從肖賓身上搜出一支針筒，裏面已經裝好的液體後來被檢驗為安非他命。

「我就抱著他呀，」蔡嵐回答，「那種時候的他不是真的他，等冷靜下來之後，他就會對我很好。」

「PUA啊。」余白指出。

第一天，一切正常。他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又料錯ｗww•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ｃｏm了。

就連辦案警員都佩服這洗腦的功力，問蔡嵐：「他打你，你怎麼辦呢？」

「他說我是唯一可以拯救他的女孩。」蔡嵐又答。

可這人也不知是什麼心態，還是牽著狗走進來，背身在他們前面站定。

余白語塞，心說，我什麼時候說你討人喜歡了？緊接著舉證：「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說我土，這不就是PUA的套路么？」

很快就好像連體溫都失去了控制，整個人都燙起來，又冷得好似激起層層的戰慄。周遭再沒有其他的人或事，所有動作都為他們靜止了，所以聲音都靜下來，只有初夏夜濃郁綿密的黑暗包裹著他們兩個，融進了他和她身體里。

邵傑其實沒有說錯，肖賓逃脫之後，勢必需要有一個死心塌地供他吃住的人才能繼續躲藏下去。他們只是沒料到，早在劉怡案發之前，肖賓就已經認識蔡嵐了。也許是因為當時的選擇太多，他還沒來得及對她下手，跟她約過兩次之後，就說自己已經離開H市了。直到這次倉惶逃出來，他身上沒有現金，只帶了一點點貨，窮途末路才又想到她。

這些話說得多了，她便越來越相信，她喜歡他，她要對他好，他對她來說，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哪怕後來辦案警員出示了通緝令，告訴她肖賓的真實姓名和家庭背景，她仍舊堅信他沒有騙她。

在蔡嵐面前，肖賓扮演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身份。他自稱名叫劉晨開，今年二十二歲，母親做服裝生意，家境殷實，正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讀酒店管理專業，難得休假才回一趟H市。

直到警方把她帶回緝毒隊問話，她還以為是那場生意糾紛的對家在陷害他。

「那不就得了。」唐寧和_圖_書攤手。

「送上門讓我看上你了？」

直到警員向她展示了萬燕以及劉怡案中另外兩個女孩，她才近乎崩潰。

「但那是你的企圖，否則你幹嘛這麼說？」余白指出其中的不同之處，一個是主觀故意，另一個是結果未遂，根本就是兩碼事。

如同第一次一樣，余白又覺得有些缺氧，所有的感官都被彼此佔滿，不留一絲空隙。只有一個動作，她是記得的——他低頭吻她手臂上正在愈合的傷口，那感覺微癢，讓她又有點想哭，自己都覺得最近淚點太低，怎麼就那麼容易感動呢？

而這一次突然回來，是因為家裡的生意出了意外。母親由於商業糾紛被人陷害，身陷囹圄。他也因此失去了一切，意志消沉。

余白一聽，當然不幹了，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濕潤溫熱的胸膛覆上她的背，濕發上水珠滴落在她頸后，按了一手的沐浴露，揉在她身上，轉眼就把她洗成跟他一樣的味道。

余白聽著，心中震動。她覺得曾經的自己聽到這樣的騙局，大概只會認為荒唐好笑，但現在她卻再也不會那樣想了。

到案之後，警方發現肖賓的手機號碼身份信息是一個女人，支付寶賬戶也是同一個人。

附近有一家只做宵夜生意的網紅店，每天入夜才開門，營業至天亮打烊，淡綠色瓷磚牆上掛著各路明星的照片。余白進去看著餐牌，點了小籠包，生菜，油條，白粥，醬瓜，擺滿了一張兩人桌。

那個人很快就找到了，名叫蔡嵐，二十九歲，在H市一家牙醫診所做護士。除去年紀大了一些，這個蔡嵐與萬燕，還有劉怡案中的兩個女孩子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她們都獨身一人漂在大城市，性格內向，長相、家境、教育背景和圖書全都普普通通。

唐寧不敢再說什麼，乖乖跟著一起動筷子，一邊吃一邊交代這兩天的事。

「應該不會有事，」唐寧回答，「她完全不知道肖賓的身份，窩藏包庇都沾不上。」

過來的急，她身上早已有微微的汗意，屋裡又許久沒有開窗，有些悶。

「如果不能保護好自己，一定不逞英雄。」唐寧也看著她保證，手指輕輕劃過她手臂上的傷口，「你也一樣。」

離開飲食店，兩人又牽著手走回去，夏夜寂靜安恬，柔軟而潮濕。

當然，這也是肖賓要她做的。

「聽到了……」她點頭，後面緊跟著的那個「但是」被他貼上的嘴唇堵在喉嚨里，沒能說出口。

不料這人卻錚錚有詞：「這次不同，我是做好了準備的。」

也因為他給她看過很多在新加坡拍的照片，從著名景點到高級酒店，應有盡有。

但第二天下午，肖賓還是出現了，被現場埋伏的便衣警員抓了個正著。

唐寧馬上翻臉：「你不能這麼冤枉我，我討人喜歡是天生的。」

余白沒忍住，總算笑出來。

等他們重又回到家中，唐寧開了燈，端詳著眼前的房間，忽然叫她的名字：「余白。」

哪怕他其實一點都不溫柔，有時甚至會對她暴力相向。

他告訴她，自己因為家裡破產，被限制出境了。但他還有些東西留在新加坡，由一個馬來西亞籍的同學保管著，希望她可以替他跑一趟拿回來。只要有了這些東西，他就可以重新開始，重振家裡的生意。

「不是說好不逞英雄了嗎？」余白嗚咽出聲，眼看又要開罵。

「我們上去。」唐寧提醒。

余白只得解釋：「你說我土，就是想讓我不服氣，存心送上門讓你看上我。」

「嗯？」她還當有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