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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今晚怎麼回事啊？」他蹲下來研究這波動的規律，覺得好神奇。

兩人同案，應該是一起釋放的。

余白給他氣得笑出來，說：「你知道』阿德』在余家村的方言里是什麼意思嗎？」

唐寧看著她睡，陪她在車裡坐了好一會兒，才把她叫醒。

「發你路費沒有？」余白又開玩笑，心想要是按照每公里兩毛五的標準，正好能買一張回家的地鐵票，規則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不過一會兒功夫，鐵門那邊又有動靜，唐嘉恆在她身邊說了一句：「出來了。」

余白赭顏，不知道這是真的有事情要談，還是存心給他們騰地方，又或者兩者皆有。

但唐寧仍舊沒有接招，只是搶在她前面繞到駕駛員座位那一邊，對她說：「我來開車吧。」

她去浴室洗漱的時候，唐寧一直在旁邊陪著她，幫她擦乾身體，吹乾頭髮。她塗按摩油的時候，他仍舊站在那裡看著，一言不發。

但唐寧還是沒動地方，只是靜靜抱著她不放。余白靠到他懷中，感覺到他胸腔的起伏，突然也有些動容。

做刑辯的都知道，看守所里每周由管教來剃一次頭，刮一次鬍子，除了裏面關押的已決犯，其他在押人員並非和_圖_書強制。比如胡雨桐，就還是進去之前的髮型，只有他頭上出角。

也許，這就像她曾經對他說過的，電影里最好的情|色場景總得有幾年幾十年的故事鋪墊到那裡，每一次對視，每一個動作，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意思的，所有的等待，思念，快樂，難過，都在其中了。

這個字余白從未想到過，但一聽就已經入耳了。她點頭，忽然又有點想哭，根本沒有理由的。

「你行嗎？」余白笑問。

「怎麼了？挺可愛的呀。」他倒還真知道。

「到家了。」他湊在她耳邊輕聲道。

倒是唐嘉恆一把攬過兒子的肩膀，短暫的擁抱，父子兩人都沒說話。

「嗯……」她一下子淚涌。

「我回來了。」他在她耳邊道。

唐寧還是沒說話，只是拉她站到體脂秤上。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白色數字顯示在鏡面上，和三十二周的時候一模一樣，他進去的這段時間，她的的體重一斤都沒長。

「這麼勉強？」余白聽得不爽，心說生孩子這種事還帶給你挑花色的嗎？

「算啦，認命了。」他倒還挺大度，一臉的不計較。

陳銳送的去晦氣大禮包忘在車裡沒拿上來，柚子葉煮水什麼wwｗ.ｈeｔｕｂｏoｋ•cｏｍ•cｏm的迷信活動自然也就罷了。她只是轟他去洗澡，把他換下來的那套衣服扔了，而後叫了外賣，吃了飽飽的一頓。

分別整整四個星期，來這裏接人之前，她早就做過無數心理建設，會看到他狼狽消沉的樣子，被現實毒打，坐了監，還剃了頭。

「怎麼這麼久才出來啊？」她沒話找話。

他跟她一起看著那一串數字，而後從她身後抱住她，埋頭在她肩上。

唐寧察覺到她的殺氣，趕緊轉移話題。所幸，四個禮拜不見，肚子里那位也漲了本事，一會兒縮在左邊，一會兒又往右邊擠，此刻不用手摸都能看見。

胡雨桐也看到了余白，被老媽摟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帶著一臉如釋重負的笑，朝她點頭打了個招呼，這才隨著母親走向停在街邊的一輛轎車。駕駛員位子上大概是他的父親，後排好像還坐著一個人。天快黑了，下著雨，余白沒看清。

「裏面要簽字，領個人物品，門口武警還得再查一遍……」唐寧解釋，難得一見的正正經經。

而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帶入懷中。

但既然人已經出來了，又何必再演苦情戲呢。想起看守所門口那一場等待，她存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逗他，說：「你今天出來的這麼晚，是不是也在裏面哭啊？」

唐寧還貼在她身後熟睡著，她靜靜躺在那裡，許久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余白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忽然很想跟王清歌學學那個把人頭夾在大臂下面的招式。

只是這幾個字，就讓她難以自禁。她抬頭吻了他，而他給她更火熱的回應，直到呼吸交融在一起，兩個人都嘗到口中咸澀的味道，才忍不住停下來大笑。

他已經拉開車門坐好了，說：「我就進去四個禮拜，又不是四年。」

「看上去挺像關了四年的……」她總算找回一點互相抬杠的感覺，坐到副駕駛位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短到極致的板寸，頭型倒是不錯，就是有點扎手。

余白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反過來問他：「你不是說我理解錯了，B 超醫生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女孩兒嗎？」

「我肚子疼，」她對他說，「好像是陣痛。」

只可惜蹲著的這人嚴肅不到三秒，繼續往下說：「英文名字 Donald，小名唐納德，簡稱阿德。」

唐寧點頭，一直都抓著余白的手。

「沒有，」肩膀上那個光腦袋搖了搖，說，「我在門口就看到一個和*圖*書人抱著個西瓜等在外面，好像是你，又沒敢認。」

但余白先看到的卻是胡雨桐，小朋友剛從鐵門裡出來就被等在外面的母親抱住了。

她拿過手機定時記數，而後把他叫醒：「唐寧……」

「余白，」他又重複了一遍，「我回來了。」

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夢卻極好，可惜醒來之後就不記得了，只留下一種完滿的感覺。

唐寧大笑，她差點跟他打起來，但很快又盡棄前嫌，一同回到家中。

從遠郊到市區，余白已經在副駕駛位子上睡著了。直到車開進小區地庫，她還是沒醒，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放了心。

不等他開口說什麼，唐嘉恆已對陳銳道：「你跟著我的車走，我們路上正好聊兩句。」

余白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說：「不是挺好的嗎？本來肯定要超標了。」

那一刻，她就想抱緊他，但三十六周的肚子隔著，不大好下手。

但此刻所見分明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唐寧，只是瘦了一些，臉上的輪廓更加深刻而清晰，神情中甚至有一種叫她陌生的沉靜。哪怕是在這暗淡的傍晚，她還是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光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叫她怦然心動。

余白聞聲朝那裡看過去，只見陳銳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唐和-圖-書寧。

他沒出來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撐得下去的，就好像那天在吳東元面前說的那樣，哪怕批捕，補偵，起訴，一審，二審，再到申訴，全部都來上一遍，怎麼樣都可以。但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后怕，她一分鐘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是不是很奇怪？」她笑問，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孕晚期的肚子有種掙脫地形引力的荒誕感。

「怎麼了？」他幾乎立刻睜開眼睛。

余白施施然睜開眼，看到他的笑臉，挺美好的畫面。但下一秒便是胃裡響雷，肚子波濤滾滾。

唐寧這才又認真起來，還是蹲在那裡，點著她的肚子道：「我考慮過了，要是男孩，叫唐尋好不好？尋找的尋。」

陳銳本來是搭余白的車來的，但老闆的要求他肯定得答應，當即坐上唐律師的跑車走了。

直到最後，父親鬆開手，在兒子肩上拍了兩下，說：「回去之後休息幾天，好好照顧余白。」

余白無語，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離得遠的時候一瞬不眨地看著他，等到人走近了，卻又下意識低頭避開他的目光。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紅絲。

但話又說回來了，頭也是真的剃了，短到不能再短的板寸，換身青布長衫就可以出家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