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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還想問問啟赭，但問雲毓，有影射什麼之嫌，於是再繞了話題，道：「前日你在這裏住的那晚，我是不想再因前塵舊事生出什麼是非，方才一直沒有鬆口承認。其實有些話，當時就想與你說。」

雲毓斜坐在桌邊看我：「要去何處？」

雲毓揚起嘴角道：「看來，是一段頗為情濃的韻事。此布與綉工都不像我朝之物，應是在番邦的一段頗為情濃的韻事。」

「天南海北各處走，自然風霜滿面。」

牛角杯、彩石墜、羊骨骰子、石雕小物件……雲毓饒有興趣地一一看過，最後卻拎起了我包羊骨骰子的一塊布頭，展開，含笑不語。

正在拿水涮杯，雲毓的聲音在我身後慢慢道：「懷王殿下若再走了，會很為難。」

雲毓怔了怔：「王爺……客氣了。」推辭片刻，我堅持相贈，他便收了。

「人在朝堂之中，難免斧劍刀光。」

我點頭：「你所言的確句句有理。走與不走一事，我再考慮。」

我還贈了她一首五言詩做答，念給她聽后，她感動得痛哭流涕，說今生再美聽過比此更優美的詩句。

雲毓道：「我並無這麼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膽量，王爺再怎麼說懷王三年前已經死了，對我來講，坐在我面前的，依然是皇上的叔父，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沒人敢扣您。王爺應該知道，像我這種爪牙之人，若不奉命，怎敢犯上。但王爺既已與玳王殿下相認，此事無論如何，瞞不住皇上了。假如在此時，王爺走了，還是與柳桐倚一道走的，麻煩為難的，大約有許多人，包括柳桐倚。我只是實話實說，若有不敬之處，望王爺諒解。」

雲毓微笑道：「趙老闆這才是說玩笑話了，趙老闆是走南闖北的大客商，家資豐厚，何談兩手空空？趙老闆今日上午在家收拾行李，要去外地做買賣？」

次日清晨，天剛隱約亮時，柳桐倚的商船破水而行，一路順風，載著我離開了承州。

我本以為不會心涼了，聽了最後那句話，心裏還是有點涼。

我道：「各處走走，的確更知道了什麼叫做天大人小。」順便將這兩年跑過的幾處地方說了一說。說到興起處，再拿出那些我未包起本打算便宜啟檀的特產與他看。

雲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m.cｏm毓沒再說什麼，乘船離開。

雲毓自桌邊站起：「剛來片刻，見還睡著，便未出聲打擾，冒昧進入。望請見諒。」

我轉回身，重新在桌邊坐下，擺好杯子，斟上茶水。雲毓接著緩緩道：「此樓附近有暗衛，是昨日我吩咐布置下的。昨日王爺與玳王殿下已經相認，理應如此布置。之前並未有過，不過王爺應該不相信。」輕笑一聲，「橫豎我一向都沒做過好事。」

中午我搭白家的小船出去吃了個飯，回來后，躺在床上歇午覺，心中頗多感慨，好不容易我買了個院子，有了個窩，原以為可以安定兩日，又要開始漂泊了。

雲毓抬袖執起杯：「王爺的變化亦很大。」

我見他笑的有古怪，再看那布只是塊又皺又舊，染織粗陋了花布，一時不明所以。

雲毓與我對面坐下：「趙老闆睡覺也敞著門，不怕失盜？」

雲毓將那布平展在桌上，轉過來，推到我面前，手指在一處點了一點。

我默然，他身份尷尬，這幾年在朝中，境遇可想而知。我便再問：「雲太傅還好？」

雲毓沉默片刻，微微點頭道，還好，在ｈttps://ｍ•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寺院中修行三年，心態平和了很多。

我道：「雲大人這算是審？還是問？」屋中隱隱有僵意，恰好此時爐子上的水開了，我笑道，「玩笑話，雲大人別介意。」起身拎下銅壺，熄了炭火，拿過茶壺茶杯泡茶。

我心中一蕩漾便違心地說，這布頭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刺繡，當時還把它揣進了左邊的懷中，滄桑的心一瞬間感到了滋潤與安慰……

我這幾年天南海北各處走，習慣行囊輕簡，只要有銀子，必用的東西定然買得到。在承州置辦的東西定然一件帶不走了。

「贈奴愛的財郎，勿忘。美子。」

今生註定是漂泊命。

雲毓凝目看我，我道：「數年前那件事，雖然我之後敗於皇上、柳桐倚與你的計策之中，但之前我亦在算計你與令尊。所以你我之間，算是扯平了。倘若我能早些告知皇上實情，亦不會出現之後的局面，因此是非對錯，便不再多論，無需介懷。」

這幾個字……貌似……還是她讓我教她寫的……

我道：「雲大人見笑了，我兩手空空，一桿光棍，就算請，小偷也不會登堂。」

那曾經的往事啊……和*圖*書

因牽連柳桐倚，我並未實言相答，只道：「就是這幾天。」

第二天，白如錦沒有上門，啟檀大約去做說客，沒工夫過來。我閑在屋中，正好得空收拾行李。

我微有些訕訕：「一紅粉知己而已。」見他方才對那牛角杯甚是讚賞，便拿此杯遞給雲毓道：「前日得你一套酒器，將此物做還禮如何？」

一覺睜眼，猛然看見有個人在外間，嚇了我一跳。

我也笑道：「多謝雲大人百忙之中依然關照，我不過收拾收拾屋子而已，大約雲大人的人眼神不太好。」

雲毓送的那套酒具不太好拿，但畢竟是費心送的，留下來倒讓人不好看了。我找了幾塊軟布包起來，一道塞進行囊內。這就算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端茶飲了一口，既已敞開窗戶說話，有些話便自然而然地說了出口：「雲毓你如今比之以往，變化很大。」

我從床上起身，整整衣衫：「雲大人幾時來的，百忙之中怎麼得空來寒舍？」

我包了兩件換洗衣衫，歸攏好所有的銀錢，那些這幾年在各處買的些土產玩意兒挑揀了幾件，剩下數樣約莫啟檀能喜歡，就留在柜子里，我相信他找得著。

我笑道：和_圖_書「雲大人客氣。」到外間生上爐子燉上一壺水，方到桌邊拉開椅子，「雲大人請坐，茶水要等一時才好。」

算起來，其實我和他，從沒有真正敞亮說過實話，於是我嘆口氣，道：「雲毓，今日你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罷。」

似乎……是那高麗少女金美子臨別前贈我之物……

那人穿著一身便服，坐在桌邊，竟然是雲毓。

我「雲毓」兩個字出口，對面人的神情驀然就變了，眉目之間舒緩了許多，神色固然依然嚴肅，卻是我熟悉的，之前雲毓談正事時的正經，頷首。

只見他所點的那一角上，歪歪扭扭綉著些鬼畫符的東西，再細看，似乎是幾個小字——

雲毓的神情變幻數度，像是想說什麼，又止住，最後終於微笑道：「王爺出宮幾年，胸懷果然也海闊天空。」

也許今日，應該和雲毓徹底聊一聊。

經此番談話，似乎數年前那件事造成的鬱結已煙消雲散。雲毓亦漸漸態度自然，不似前日在此過夜那晚的尷尬。再聊了幾句后他起身告辭，卻又在臨行前問道：「王爺原本的行程定在何日？」

我先開門見山地道：「雲毓你今天來，是否將打算將我繼續扣在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