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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菁豎起柳眉瞪視他：「是你做得好事？憑什麼和我搶！」

昭沅擦擦額頭上還沒幹的汗，剛才樂越拍著它肩膀稱讚了它一句，它很歡喜。它知道自己比琳菁還差了很遠，與應澤更不能比，可這次總算還能幫上忙，就算只有一點，也比以前強。

其餘人紛紛跟著讚賞，稱讚清玄派名副其實，人才輩出。

其他人也都表示贊同。二夫人又從袖中取出幾枚竹筒，分給眾人，原來這竹筒是傳信的煙火，假如所去的那一方需要增援，就拉亮煙火信號。倘若無事，便回客棧會合。

靠著牆角坐著一個算命先生打扮的老者，擺著桌面上的銅錢口中喃喃道：「看卦相，卻非凡類，乃妖異之相。大凶，大凶。」

樂越等選了向北的街道，在路口與其餘三組人分開。樂越把二夫人給的煙火筒舉到眼前轉了轉，看見上面刻著一行小字，南宮火器堂。

應澤傲然道：「本座喜歡。」

牆邊一個蒼老的聲音嘶啞道：「清玄派弟子，名不虛傳。」

樂越奇道：「什麼是……」說時遲那時快，幾隻飛猴已撲到窗邊，爪子狠狠撓下，琳菁一抬手：「唉，只是小角色。」

黃掌柜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可是這位小兄弟方才雙手冒光，還有那位小少俠竟能平地升空……」

樂越昭沅琳菁洛凌之和應澤也找了張桌子坐，整個大廳中，數他們幾個看起來最年少，其餘人用眼角的餘光向他們瞧了瞧，神情中都微微露出些不以為然。黃掌柜站在大堂正中央，拱手道：「小店與店中其餘客人的安危今日便仰仗各位了，多謝各位肯仗義施援。」

樂越走到街中心，環視一周，思索該向哪裡去。

應澤負手看向天上，滿臉寂寞：「本座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魔了。」

黃掌柜待要繼續稱讚，洛凌之便插話道：「敢問掌柜的，孫將軍每次進城掠奪，是否都是飛先鋒打頭陣，先退官兵，打開城門，而後山匪們才跟著進城搶掠？」

應澤道：「本座的。」

原來二夫人和錦衣少年竟是武林名門南宮世家的人。沒想到南宮世家的人在江湖上走動居然如此樸素，沒有高頭大馬軟轎華車，也沒有成群的僕役隨從。

樂越無語地看她，姑娘，好歹你也等搞清楚孫將軍是誰再答應。

黃掌柜搖頭：「孫將軍的確是人，這些會飛的妖猴都聽他號令。」

樂越乾笑兩聲：「還好還好，咳，那個，恰好今天來的是一群猴子，我們正好會些驅猴的秘技。」

樂越繼續把剛才那句話問完：「什麼是翼猴？」

力氣和法力都在一點點地流失，昭沅地眼前有些模糊，大翼猴吱吱叫了一聲，另一隻猴爪也撓了下來，昭沅掙扎https://m.hetubook.com.com著鼓起最後的法力和力氣，雙臂仍然一軟，身體被重重地彈得向後飛出——它感到後背好像撞到了一團軟軟得雲朵，雲托著它輕而穩地站在地上。應澤從它身側嗖地掠過，飄向窗外。

幾隻飛猴在她遺憾的嘆氣聲中像幾隻被彈弓彈出的石子一般，倒飛向了遠方。

黃掌柜道，孫將軍名叫孫奔，是一位奇人，可以號令翼猴，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一年多前，孫奔突然出現在南郡，帶著一隻長著雙翅的大猴子去拜見定南王，自薦入定南王的兵營，並說自己通玄法，客飛沙走石，駕馭妖獸。恰好定南王最煩說鬼神弄玄法的人，看完他的自薦信后，回了兩個字，不見。孫奔一人一猴在王府門口蹲了數天，始終沒能打動定南王，遂悲憤離去，到了舒縣旁的小土山上做了土匪。

樂越在一旁悠然道：「這位兄台，我勸你還是不要阻攔，儘管讓她去。」

半響，黃掌柜方才拱拱手：「幾位真是深藏不露。」

樂越聽在耳中很不是滋味，行走江湖固然要低調，但也不能白白替重華子老兒和清玄派打名聲。

杏衣美婦道：「不然我們還是分頭行事吧，前方有個路口，正好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我們每個方向各去幾個人。」

應澤寂寞地咬了一口松子杏仁糕，向外一指，簡潔地道：「去追吧。」

孫將軍住在舒縣向西數十里的一座小土山上。

樂越將煙火筒放進懷內，繼續前行。走過一兩條街道，前方隱隱有打鬥聲傳來。樂越率先快步向前，打鬥聲越來越清晰，只見靠近城門處，有衙役和兵卒正在與一群持刀的匪徒酣戰。

舒縣被孫奔一夥土匪和翼猴們滋擾數次，知縣大人和總兵大人曾經帶著滿身被猴子撓出的傷痕去向定南王請求援兵，也曾寫過無數封字字血淚的求援信，均被定南王駁回。

那數道黑影也是穿藤甲帶藤盔的猴子，猴子的身後居然有一對蝙蝠般的皮翅，在狂風裡扇動，睜著血紅的雙目，呲牙咧嘴，張著鋒利的前爪向窗內直撲過來。

他神色自若，雙手卻一直按在面前放著的一對短刀的刀柄上。

昭沅聽得有些暈暈的，但覺得有些道理。琳菁站在窗邊，一面隨手打著再接再厲撲過來的翼猴玩，一面撇撇嘴：「說的文縐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杜書呆上身了。」

自從在青山派與鳳桐一戰不得盡興后，琳菁就一直很憋悶，一路沒有遇見過什麼大妖怪，好讓她打打發泄一下。終於在今天見到一隻起碼個頭比較大的猴子，對於琳菁來說，著實珍貴，她要誓死捍衛。

他搖搖手：「諸位過獎了，在和*圖*書下並非清玄派的，只是江湖一遊俠而已。」

樂越頷首，比起當日只能吐小火球地道行，有很大進步。

洛凌之道：「《四海異奇錄》中記載，西南山林有妖獸，形似猿猴，肋生肉翼，故名翼猴。性詭詐兇殘。應該就是指這種猴子。」

樂越懶得分辨，只說了一句：「委實不是。」

琳菁不耐煩地皺眉，少年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姑娘，這隻妖獸非同小可，不能硬碰。」

他一向治下從嚴，便責令總兵反思自省，嚴加練兵，剿土匪，滅猴患，否則便免其官職。知縣何總兵都怕官位不保，不敢再求援了。

一道金光自它的手心中發出，還挺明亮，匯成一道光盾，擋住了大翼猴氣勢千鈞的猴爪。

洛凌之向樂越道：「越兄，我想翼猴雖退，但山匪們說不定已經進城，我等還是出去看看吧。」

洛凌之道：「居上位者，當廣納言，察而擇定，不可以一己之好，聞想所聞，不問欲不問。此事定南王做的有失妥當。」

琳菁嗤道：「你喜歡就是你的？這隻是我打小猴子引來的，是我的！」

小土山頂有個黑風林，林中有一山寨，孫將軍及其手下平日在寨內，每逢缺酒少肉或者孫將軍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到舒縣小城內洗劫一番。

洛凌之微皺眉：「原來此地竟有翼猴。」

一樓的大堂內已聚集了十來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皆有，都坐在桌前，握著兵器，應該是黃掌柜與小夥計們臨時請出的住店江湖客。

樂越道：「嘿嘿，那個，我們……」行走江湖，本應盡量低調，但經過方才退去飛先鋒一事，真是想不被關注都難了。

琳菁的雙腳終於可以動了，她跺腳狠狠地一拍桌：「跑了，你賠我！」

此時窗外突然暗了起來，錦衫少年顫聲道：「來……來了只大的。」

黃掌柜嘆氣道：「王爺是位好王爺，只可惜有些地方……」

樂越心道，杜如淵的爹在這件事上的確做得不對，即便不信，也該派些兵過來看看才是，他以為他這叫磨練下屬，殊不知置之不理受罪的還是老百姓。

關鍵時刻，還是洛凌之考慮得周到。樂越恍然頓悟。遂率先翻窗而出，洛凌之和昭沅跟在他身後。琳菁與應澤隨後，連那幾位江湖客也跟了出來。

一旁的洛凌之問：「只是請教黃掌柜，孫將軍是何許人也？」

琳菁惡狠狠道：「你多年沒見我就要讓你？哪門子的道理？我打了半天，好容易才來了只大怪，你竟然暗算我來搶，太無恥了！」

琳菁怒目瞪著他，恨恨地咬牙。應澤剛出窗外，狂風便陡然停了，大翼猴眯起紅眼睛，用前爪撓撓腮，它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很不對頭。和*圖*書應澤負著雙手，擺出一貫騷包的姿勢，一點點從地面升向半空，從髮絲到衣袖，紋絲不動。

黃掌柜斂起笑意，換上愁容，長嘆一聲：「孫將軍，他……」

樂越抽出腰間的長劍，沖了上去，洛凌之也隨之上前。

樂越昭沅和洛凌之在一旁觀戰，相當無語。其餘的江湖客和黃掌柜早已傻了。

樂越挖挖耳朵，飛先鋒？那又是什麼東西？旁邊的小夥計踉蹌地奔到窗邊，合上窗，拖過桌子死死頂住，走廊上有人厲聲高喊。「不好了，飛先鋒殺進來了——」黃掌柜快步走到門邊，向外大聲道：「諸位不要慌，鎮定！」再轉身向樂越等人道，「諸位能否移步到樓下大堂內？」

黃掌柜大喜：「多謝女俠！」

所有的目光，都轉到了昭沅身上。

他話剛說了一半，窗外突然飛沙走石，狂風大作。黃掌柜頓時滿臉驚惶：「不好，飛先鋒來了！」

老者旁邊桌的一個杏衣美婦輕笑道：「老爺子，土匪未到，你先嚇起自己人來了，難道你覺得搶劫的土匪是要妖怪？」

大翼猴血紅的雙目注視的，正是客棧的方向，掄起拳頭又咚咚地捶了捶胸脯，再次高聲嘶吼，房屋和大地似乎都在它的吼聲中震動。

洛凌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即將要打仗一事早已讓琳菁的戰魂熊熊燃燒，黃掌柜的請求立刻令她心花怒放：「掌柜的，你很有眼光嘛。」

琳菁伸開雙臂擋住窗戶：「我的。」

樂越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它，琳菁也忘記了和應澤爭怪，讚歎道：「有長進嘛。」

昭沅情不自禁的攥緊了前爪，想必，這就是那隻飛先鋒了吧。

用銅錢算命的老者向前一步，眯眼望著洛凌之，「這位少俠，方才你說的《四海異奇錄》乃是數百年前清玄派的卿遙長老所著，唯有清玄派中弟子方能讀到。幾位既是出身清玄派。剛才種種，便不意外了。」

黃掌柜再度拱手道：「原來是天下第一派清玄派的弟子，怪不得幾位少俠各個一表人才，身手不凡。在下失敬了。」

每次搜刮都砸掠無數，黃掌柜悲苦地說，連廚房地一把蔥頭都不放過。

狂風中有拍打翅膀的聲音，數道黑色的影子從天上疾撲而下，樂越身邊的短須中年後退一步，喃喃道：「猴子，猴子竟然……」

少年怒目瞪視樂越，痛斥道：「讓個姑娘去送死，你卻袖手旁觀，還算不算個男人！」他話音未落，雙手突地一麻，已被琳菁震開。

這群土匪大多是附件幾座城裡的閑漢流氓，覺得做強盜比種田公容易得多，就上山投靠孫奔。樂越和洛凌之對付他們自是綽綽有餘。昭沅和琳菁應澤遠遠站在一旁袖手觀望。有個土匪掄起大刀企圖和-圖-書從背後偷襲樂越，昭沅和琳菁同時喊：「樂越當心！」昭沅下意識地想衝上前，卻被琳菁伸手攔住。

有錢人家的做派總讓人想不到。

定南王不信鬼神，當然更不信這世上有妖獸，翼猴之說被他斥為無稽之談，定南王堅信那不過是普通的野猴子而已，遂批複：「以一縣之兵，竟連百余山匪，幾隻猴子都抵擋不住，百姓賦稅，朝廷供奉，養爾等何用？」

琳菁興趣頓失：「我還以為兩郡交兵敵軍壓城，竟然只是個土匪。你們縣城雖小，總也有些守軍吧。官兵的兵卒連窩土匪都對付不了？」

琳菁笑道：「這隻還有點意思。一隻小毛猴居然還敢讓我出去決一死戰，好吧，就陪你玩玩。」

廳中的人又都大笑，黃掌柜卻神色肅然道：「老先生真乃高人，飛先鋒的確是只妖——」妖字剛吐出一半，哐啷一聲，臨街的一扇窗陡然砸開，狂風沙石頓入，杏衣美婦一揚手，數點寒光跟在算命老者桌上的銅錢之後激射而出，只聽嗷吱吱幾聲慘叫響起，詭異凄厲，似乎……不是人的聲音。

拿短刀的短須中年道：「二夫人提議甚好。」

她拍拍手，正準備施施然飛出窗去，一旁的錦衣少年卻緊緊抓住她的衣袖：「姑娘，不可！」

大街上仍然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每扇門每扇窗都緊緊關著，有被石沙砸爛翼猴抓破的，也已用桌椅堵了起來。

清玄派多少年來一直是天下第一玄道門派，加之最近出了新太子和禎，名聲更盛，江湖傳言往往將清玄派的玄妙誇大許多，老者的話出口，其餘人看他們的眼光頓時又有不同。

原來如此

它用力地拚命地推著光盾，頂住猴爪，汗從額頭上一滴滴滲下來。渾身都漸漸開始打顫，它咬緊牙，仍然用力用力地頂頂頂頂住。

應澤寂寞地落下，寂寞地鑽進窗，寂寞地又回到桌前。

黃掌柜凄苦地點點頭，道，孫將軍他就是個土匪。但孫將軍他最不愛聽人家叫他土匪頭子或者山大王，自封為將軍，老百姓們便只有喊他孫將軍。

黃掌柜復長嘆道：「女俠，你有所不知，孫將軍非同常人，每次本縣的馬總兵都帶兵關上城門誓死抵抗，可……」

樂越還沒來得及提醒她謹慎，琳菁已經一拍桌子，豪邁地道，「區區一個孫將軍而已，包在我和這位樂越少俠身上！」

衙役兵卒與土匪們不知他們是來幫哪一方的，手同時停了停。樂越的長劍挑開幾柄大刀，踹飛了兩個土匪。洛凌之反手劈暈了一個土匪，奪過一桿長矛，向下一點一絆，又絆倒一個土匪，官兵們方才明白他們是過來增援的。

樂越和昭沅轉頭看，只見一塊黑影遮蔽了縣城上方地天空，卻並非ｗwｗ•hetｕｂoｏk•ｃom.com烏雲，而是一隻碩大的翼猴。一簇簇小翼猴環繞在這隻大翼猴的翅膀下，吱吱呀呀地叫著伸舌頭扮鬼臉。大翼猴兩隻燈籠般大的紅眼睛似乎要噴出烈焰，用前肢捶著胸脯，高聲嘶吼，頓時飛沙蔽天。

萬一惹急了麒麟姑娘，噴一口火，大翼猴有現成的烤全人可以吃了。

琳菁的容貌在凡人眼中本就異常漂亮，再輕描淡寫使出這麼一招，大堂中的其餘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她，好像眨眼都成了木雕泥塑。

只是，旁邊的人都直著眼睛看著他們幾個，好像他們是一群比飛先鋒還奇怪的大妖怪。

黃掌柜點頭言是。

樂越抓抓後腦：「長翅膀的猴子做土匪，真是奇哉怪也，難道孫將軍是只大馬猴？」

黃掌柜笑道：「少俠何必過謙？」

剛升到屋頂高，大翼猴用爪子揉揉眼，突然抖了兩抖，吱地一聲，身形小了無數倍，兩隻前爪抱住頭，掉頭便跑，雙翅拚命扇風，小翼猴們跟在它身後，好像一股馬車后的狼煙，一瞬間便化成了天邊一個縹緲的黑點，最終盡數不見。

琳菁抽出腰間軟鞭，待要飛身而出，腳下卻一絆，隨即好像被什麼釘在地面上，再也抬不起來。琳菁驚詫皺眉，一直坐在桌邊吃點心地應澤慢吞吞地站起身：「此猴非妖，而是魔，待本座來會一會。」

眼看琳菁和應澤還在對峙，昭沅下意識地抬起手，將腹中龍珠地法力聚集在手上用力推出。

其餘人都跟著笑了幾聲，美婦旁邊的錦衫少年道：「嬸娘，興許老爺子說的有理，方才聽見人喊什麼飛先鋒，想來是在天上飛的，那可不是妖怪么？」

只當他故意掩飾。

既然琳菁已經答應了人家，便不能食言，況且此時百姓危險，正是需要行俠仗義之時。樂越便率先啟步隨著黃掌柜一起走，昭沅緊跟著他，琳菁與洛凌之隨後，應澤抓了兩把松子杏仁糕放進袖內，帶著一臉本座只是去看熱鬧地神情跟在最後。琳菁戳戳樂越的後背，小聲道：「噯，窩剛才聞見風裡有妖氣，飛先鋒可能是只小妖怪。」

樂越和琳菁跳起身，與其餘人一道撲向窗前，杏衣夫人用衣袖掩住口，啊的一聲驚呼。窗下地上掙扎著黑乎乎的兩團，穿藤甲，帶藤盔，渾身黃褐色的短毛，用前爪捂住臉嗷嗷吱吱地厲聲叫，竟然是兩隻猴子！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地，樂越道：「這孫將軍怎麼聽起來好像是個土匪。」

大翼猴在半空捶打了半天胸脯，不見回應，呲牙咧嘴發起狠，巨大的猴爪挾著呼嘯的狂風向客棧撓下。

狂風卷著沙石撼動敲射門窗牆壁，樂越他們臨桌一個瘦小的短須中年漢子道：「掌柜的客氣了，擋不了這群土匪，我等也會被搶，這本就是份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