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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原來是因郡主招親釀成的人間慘劇。

這個……樂越有些冒冷汗，琳箐到底還是女孩子，總會在這種事上特別計較。他打個哈哈含糊道：「我還沒打算當皇帝嘿，這怎麼好說。」

樂越、昭沅和琳菁頓時叼著筷子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洛凌之。樂越覺得，原本詭誕的氣氛在重華子老兒的名字出現的一剎那，變得蹤影皆無。宋善繼續道，重華子道長帶著清玄派的十余位道長在城中做了場水陸超度大法會，滿城屍骨方才順利安葬在了城外。官府還派人在城中修建了祈福道觀，將重華子留下的一柄寶劍供奉在觀內，鎮壓冤邪之氣。這把寶劍乃唐代名道鄧紫陽的佩劍，相傳是北極紫微大帝所賜。余城因此改名為紫陽鎮。樂越剔一剔塞在牙縫中的韭菜葉，問：「法會也做了，又有什麼寶劍來鎮壓，怎麼還會有夜晚鬧鬼之說？」

樂越想了想，嘆氣道：「算了，說不定看見你她更生氣。」

昭沅似懂非懂地眨眼。

昭沅與樂越一同迷茫中。明明它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連它也不是好東西了？搞懂一個雌性，實在是件艱難的事。

昭沅問：「這麼說你不相信這裏鬧鬼了？」

星光下，琳箐的神色噌地又黑了，黑得比此時的紫陽鎮里最陰暗的角落還黑。她跺跺腳：「雄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琳箐斜眼瞄他：「那你跟著我們出來幹嗎？裝你的乖小孩在縣衙睡覺啊。」

男子用手捂住胸口：「環妹，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我的心中從來就只有你！我現在仍然和你保證，定不負你！即使將來我娶了郡主，名份上她大你小，可在我眼中，你比正妻更加珍貴！」

琳箐猛地轉頭，狠狠地盯著樂越：「真的嗎？」

果然，宋慈滿臉肅然地道：「就是聖上親封的天下第一派清玄派掌門重華子道長。」

孫奔嘿了一聲，道：「好吧，那在下就直接點。像樂越那種人，只是個尋常的庸才，不值得姑娘你在意，何必在他這種人身上花心思？還不如另外尋一個值得的人。」

洛凌之搖頭道：「不對，孫奔趕路的速度和我們相仿，恐怕也是剛到此處，此城的詭奇事卻已經鬧了許久。」

噢，原來是負心漢和痴心女的故事！樂越興奮地咽咽口水，昭沅和琳箐朝他身邊湊近了些，都努力伸長脖子。

劉慈道：「本來吧，大家天天這樣過過了幾年也都習慣了。哪知道最近咱們的郡王被人害了，郡主搞什麼招親，前去郡州府路過本地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都不信邪。晚上非要出ｗww.heｔｕｂooｋ•ｃom.ｃｏｍ來遛達，結果出了好幾樁事，有莫名其妙缺胳膊少腿的，也有像被鬼迷了一樣昏睡不醒的。受害的人里有的挺有勢力，非說這是有人搞鬼，本鎮夜晚有強盜土匪，要去告我們縣衙辦事不力，知縣大人也是沒辦法，才要招人巡夜。」

樂越看了看桌上的更漏，戌時已至，上工的時間到了。

琳箐後退一步，不耐煩地道：「關你什麼事，還有你不陰陽怪氣就不會說話？」

他的笑意再深了些，「真是沒想到，那位樂越賢弟竟然是要做皇帝，志向遠大，孫某佩服，你們不是奉了未來國師之命前來民間的么？怎麼，連造反也是奉了密令？」

昭沅認真地想，這就是雌性和雄性|愛好不同的地方吧。不過，它認為這樣的琳箐很可愛。

啪的一記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女子發顫的嘶吼格外凄厲：「唐燕生，你這個人渣！從今後我再也不認識你！」

她不太擅長對付這種複雜糾結的情緒，她一向喜歡直接簡單的東西，簡單的對或不對，簡單的看得上看不上。可能下是因為，樂越擁有這種直接的品質，她才覺得格外順眼吧。

琳箐眯起眼：「我只問你假如。假如你是皇帝，你會不會很想娶三宮六院七十二個妃子還有三千個小老婆？」

星光下，霧氣中，一男一女兩條人影站在一棵樹下，女子用袖子蓋著臉仍然在哭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你忘了，就在元宵看花燈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今生今世都會和我在一起，哪怕天崩地裂我們也不會分開……」

孫奔撫掌大笑：「果然夠爽快，我喜歡。」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琳箐困惑地敲敲太陽穴，難道是成天和傻龍呆在一起。傳染了它的傻氣。

琳箐用了瞬間挪移法術，她並沒有把自己挪太遠，只挪到了臨近的一條街上。

琳箐道：「凡人的魂魄由地府管著，我不相信地府的鬼差們辦事如此不力，會放一堆鬼在陽間亂跑。」

宋善道：「此事說來又有蹊蹺了，自人改名重建之後，紫陽鎮看起來是太平了一陣子，可是人人都當這裡是座凶城，沒人敢來住。後來朝庭強制遷入了一批因天災流離失所的饑民，城中才勉強有了人氣。但是到了夜裡，關於城中種種鬧鬼的傳言還是越來越多。五六年前上一任的知縣大人初來此地，想重新翻修一下縣衙，結果在縣衙後院挖出了叛王百里齊的屍首。原來，如今縣衙所在，是當年百里氏在塗城的舊宅，百里齊伏和*圖*書誅后，屍體被懸挂在城門上示眾三日，后不知所終，看來是被百里氏的餘黨偷偷埋在了舊宅的院中。知縣挖到了這具屍體，不知如何是好，便上書朝廷，今上素來仁慈，命將百里齊收棺葬之。京城距離紫陽鎮太遠，從遞上湊章到皇上的旨意抵達，其間隔了近一個月，百里齊的屍首被草草停放在一個棚子里，他的屍身早已腐壞，白骨在外面風晾了一個月，也散架零落，連頭骨都掉了下來，勉強拼接了才收棺下葬。大概因此驚動了怨氣，從此後，紫陽鎮的夜裡越發不太平，有人說曾見到一個穿盔甲的人領著一群士兵在街上遊盪，等湊近了一看，才發現，那人竟然脖子以上只有一頂空空的頭盔，身後的兵座全部都是香蝕店裡扎的紙人紙馬。怪事越來越多，紫陽鎮人開始習慣入更后不再出門。」

樂越愕然地看著她的身周圍冒出一道紅光，瞬間消失不見，愣愣地揉了揉鼻子：「這個玩笑惹到她了？」

在沿途裝神弄鬼打個劫安慰下寂寞的旅途這種事，孫奔做得出來。

縣衙外的街道上，漆黑寂靜，整個紫陽鎮像座空城。

琳箐挑起眉：「原來剛才你在偷聽呀。」

他低下頭，面孔湊近到有些曖昧的距離，「也有一種人，即便成了皇帝，也寧為一人，捨棄後宮三千。」

她轉身回頭，向著樂越他們的方向飛奔而來，樂越急忙縮回頭，只見一道鵝黃色的身影挾著一股涼風撞過拐角，從他們面前狂奔而過。

唐燕生在原地頓了頓終於還是回過頭，追他的環妹去了。

樂越鏘鏘敲響手中的銅鑼，高聲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聲音消失在暗夜的風中，星光下的紫陽鎮，依然死寂靜默。

琳箐決定不再考慮這種令人頭疼的事情，既然沒人來追，那她就自己回去好了。嗯，反正，剛才莫名其妙發火的確是她不對。

琳箐道：「我查探過了，孫奔不在附近，只有這隻猴子。」

樂越撫著下巴看了看它：「最近在裝神弄鬼作怪的該不會就是孫奔和它吧。」

孫奔從屋頂縱身躍下，身姿瀟洒地落到她面前是：「我只是想告訴姑娘，這個世上並非所有的男人都愛美色，渴望左中抱，佳人如雲。」

應澤簡潔地道：「吃飽了，出來逛逛消食。」

琳箐難得有一次不贊同樂越，道：「什麼沒錯，負心騙色，居然還想腳踩兩隻船，這種渣男，就應該踏在地上踩扁！」

猴子嗯嗯地在天上點頭。

洛凌之又道：「譬如越兄將來倘若做了皇帝，也要封后納妃，三宮六院，這就htｔps://ｗwｗ.h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om是凡俗世家的道理啊。」

應澤不屑地哼道：「小小鬼魂有什麼樂趣，本座還是喜歡魔。」

應澤幽幽道：「卿遙的徒孫，女人心，海底針，這是你們凡間的名言。」

琳箐皺眉，這個氣息不是樂越的，但是有點熟悉。她驀地抬頭，星光下屋脊上的一個人影抱著手臂，向她露出整齊的白牙：「姑娘真的反應很靈敏，我再隱藏也瞞不過你。」

這怎麼好假如……樂越的冷汗冒得越發的洶湧了，只得含糊道：「三宮六院七十二個老婆，或是後宮佳麗三千之類的……我覺得有點太多了，恐怕招架不住。」

琳箐盯著他的背景沒入夜色，哼道：「那一巴掌打得好，真是個人渣。」

她拍拍手，下要施法追趕樂越他們，有股凡人的氣息忽然逼近。

走得越近，哭聲越清晰，女子的哭聲中還夾著一個年輕男子說話的聲音，樂越率先逼近了最靠近城牆的屋角，琳箐昭沅應澤和洛凌之一起跟上，幾人貼在屋角處，悄悄向拐角探頭。

洛凌之說得沒錯，那些全部都是凡間的道理。樂趙可能只是在開玩笑，就算不是開玩笑，他將來要做皇帝，的皇帝的確會娶很多個妃子。

孫奔揚起嘴角：「可能方才姑娘與那群人都在忙著探討皇帝與後宮事宜，顧不上察覺我靠近。」

他運足內功，放聲高喊，報更的聲音估計一整條街都能聽到。

昭沅提著燈籠緊緊跟在他身邊，琳箐與洛凌之隨後，應澤也拎著一盞燈籠慢吞吞地尾隨在最後。

「還沒打算做皇帝」幾個字讓昭沅有些黯然。

雖然她一直非常非常欣賞樂越，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這樣欣賞一個凡人。

猴子無聲無息地向著那個方向一溜煙飛過去，琳箐揮手熄滅了燈籠中的燭火，兩人兩龍一麒麟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朝城牆下逼近。

接著一錦衣男子的身影匆匆追上，口中高喊著：「環妹環妹——」他跑了兩步，察覺到附近有氣息，驀然回頭，樂越立刻從牆角起身，告別誠摯地道：「哈哈，兄台，我們只是路過的，什麼都沒看見，真的。你繼續。」

孫奔不以為意地哦了一怕，再度證明了他臉皮堅韌的厚度：「姑娘，我說的話句句是真，卻被你說成謊言，我覺得很冤枉。」

女子嚶嚶地哭著甩開男子的雙手：「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騙子騙子騙子騙子！枉我冒著被師傅逐出師門的危險一直和你好。是我太傻了，從今往後咱們一刀兩斷！」

琳箐抬手，向他們左側的屋脊方向彈出一簇小小的光焰，光焰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沾上屋脊，立刻擴散，照亮了整個屋頂，一個熟悉的影子頓時扇著翅膀呼啦啦地飛起來，在半天空里朝著他們吱吱怪叫兩聲。

洛凌之道：「琳箐姑娘並不常使小性子，讓她冷靜一下可能更好。」

琳箐突然感到有些迷茫，她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生氣，為什麼要做那麼無聊的事情，此刻為什麼要站在這裏。

也許，她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註定要護佑的人，就是因為在下意識地逃避，她還是不想放棄樂越，她想不出有誰可以樂越。

話音落，四周並無人回應，唯有飛先鋒在天上又桀桀叫了兩聲。

樂越贊同。昭沅哦了一聲，就不再說什麼了，撿起剛才放地主的燈籠，用火石點亮跟著樂越繼續巡夜。

昭沅豎著耳朵聽琳箐和應澤滔滔不絕地打口水仗，它一直覺得，他們這中真正的話癆和抬杠癖並非杜如淵，而是琳箐。她之前總和杜如淵抬杠，現在沒事就找應澤抬杠，假如有一天，沒有誰可以供她抬杠，琳箐一定會寂寞至死。

琳箐撇撇嘴：「比如找你？」

哭聲是從城牆要下的方向傳來的，琳箐在樂越身旁道：「不是鬼，是人。而且還不只一個人。」

洛凌之微笑道：「可能他覺得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事吧。」

飛先鋒已經肯定了樂越等人不會傷它再次落到他們附近的屋檐上，瞪著亮晶晶紅通通的雙眼。樂越等向前走兩步，它就拍著翅膀跟著飛兩步。猴子天生喜歡湊趣，孫奔有事暫時拋下了它，它打算跟著樂越一行湊湊熱鬧。樂越一開始鏘鏘地敲鑼，它就分外興奮，在屋瓦上手舞足蹈。再轉過幾條街，樂越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馬富的棺材鋪所在的街道就在附近。

昭沅小聲問樂越：「要不要我去追琳箐回來？」

她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呢？她是護脈神，樂越只是個凡人，而且都不是她註定護佑的凡人，其實與她沒有太大關係。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在寂靜的時間就是暗夜中格外清晰，彷彿還隱隱有迴音。

清澈的夜空漸漸變得朦朧起來，淡薄的霧氣悄悄瀰漫，有嚶嚶的女子哭聲在薄霧中飄蕩，忽遠忽近，哀婉幽怨。

宋善和劉慈把他們送到門口，真誠地讓他們千萬保重。劉慈還摸出幾個道觀求來的黃符，塞給他們每人一個。

樂越道：「洛兄這樣也不算幫著他說話，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琳箐一字字清晰地道：「因為，他從來不會，象你一樣說這種噁心得要命的謊話。」

琳箐環起手臂：「孫奔，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樂越么？」

琳箐不耐煩地揮揮手：「行啦同，別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這裏裝模作樣，你有什麼企圖直說吧。我知道你也懂些玄法，是聽到剛才我們的話猜到了什麼才來找我的吧。」

琳箐不說話，默認。

戌時三刻，樂越拎著打更用的銅鑼走出了紫陽鎮的的縣衙。

樂越道：「人各有志嘛，他想靠著當郡主的郡馬往上爬，在他的立場肯定覺得自己沒錯。」

琳箐突然放慢腳步，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昭沅屏住氣息，只聽見隱約有拍打翅膀的聲音，從附近的屋脊上傳來。

男子握住女子的肩膀，聲音有些急躁：「環妹，要我說幾遍你才會懂，即使我娶了她，我今生唯一愛的人，也仍然是你。」

這麼長長的一段舊事聽完，一桌酒菜俱已吃盡，昭遠抱著盛米飯的木桶替應澤敲桶底的最後一點飯和鍋巴。

嗯，夠直接。

孫奔揚眉，滿臉願聞其詳的神情。

樂越和屋脊上的猴子一起停下身形豎起耳朵，精神抖擻。跑到腿都酸了，難道真碰見了一隻女鬼？不知道這隻鬼是不是十幾年前血覆塗城的冤魂，她知不知道當年塗城的客棧中曾經住過一個叫做李庭的商人。

雖然她一直不肯承認，她心裏有點陰暗的想法，她有時會嫉妒昭沅，憑什麼因為它是護脈龍，就算她先看中了樂越，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樂越被搶。

樂越晃了晃手中的銅鑼：「我也覺得是有人疑神疑鬼或是故意搞鬼。」

走完縣衙所在的街道，折入另一條長街，樂越瞄了瞄昭沅手中的更漏，敲響二更的銅鑼。

琳箐和昭沅都對今晚的巡夜頗為興奮，琳箐還特別去找應澤打商量，讓他老人家把身上剛猛的仙氣斂藏起來，別真的有一兩隻小鬼小怪，還沒露頭，先被仙氣嚇跑了。

她站在漆黑的街道中央，向著街的盡頭望了望，附近並沒有樂越靠近的氣息，他沒有追來。

孫奔再度露出他那口白牙：「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姑娘，不和你開玩笑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姑娘，如果孫某沒猜錯，你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護脈神吧。」

琳菁道：「怪不得這些人傳言城裡鬧鬼，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膽小的凡人走在路上，肯定會疑神疑鬼啦。」

是孫奔的那隻飛先鋒。

琳箐又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們男的當然幫著男的說話。」

琳箐眯起眼：「孫奔？你在這裏做什麼？」

琳箐的表情稍微晴朗了一些，樂越嘿嘿笑了一聲：「那種傾城傾國又溫柔的美女，娶上十個八個的，我就滿足了。」

猴子在這裏，那麼孫奔應該也在，樂越朗聲道：「孫兄，夜色甚好，你如果願意和我們一道巡夜打更，我們也不介意多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