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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案

作者:大風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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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壹 黃大仙 第二章

卷壹 黃大仙

第二章

張屏又垂下了眼皮:「學生無話可說。」
堂下捕頭稟報道,已著人驗看過金禮發的傷口,兇器應該是一把尖長的刀。金李氏說,目前只與書生張屏有怨,捕快們就去查張屏,發現他麵攤上換了一把新刀,據麵攤的老吃客說,之前的確有一把削蔬果皮的尖長菜刀。
王硯道:「說得跟你蘭侍郎多麼規矩一樣,放心罷,我一定不會給你找麻煩,只求你幫我個忙,晚上這齣戲,我請,但,能否在你府中唱?」
黃色淡去,鼻端嗅到淺淡的清香,春天,滿山遍野開著野花的時候,風裡總是這個味兒。
張屏道:「稟大人,學生的菜刀,案發前兩日便丟了,有人可以作證。」
做不好一二等的,就只能去第三等中默默地尋些門徑了,每屆會試前,京城的書坊中,總會多出許多時新的話本,暗格之內,嶄新的春宮活色生香,京城的各大戲班,月月都能上演新戲,勾欄里的姐兒們,傳唱著各色有情有趣的香艷小詩。
一個好像是張屏,另一個貌似是陳籌……
張屏知道,陳籌新近就攬了一個寫戲的活計,在寫一出情戲,講一個在秋日里偶發春情的小姐如何與一個書生私奔,卻又被某將軍搶去做妾,生下兩個娃之後再遇書生,不知道該不該拋下孩子再和書生私奔的苦情故事。
「咱們肯定要整個狠的,要不然壓不住他!」金老闆咬牙切齒道,「要是可著勁兒地找狠段子,其實有得是,就是誰都不敢改,才子佳人戲,現成的禮部蘭大人搞上他那先夫人的事兒,寡嫂和小叔,比如懷……」
陶大人回奏道:「案犯開審之前便已認罪,乃死者幼子,實為死者小妾偷情所生。身世不清,又被魔障迷去心竅,做此惡行,著實堪憐,臣提筆欲判斬立決時,不禁淚盈于眶,若心存聖人教化,何至於此,嗚呼……」
金李氏攥著手絹,一邊哭,一邊說,前天夜裡她夫君金禮發吃壞了肚子,連跑茅廁,約莫三更時分,金禮發又去茅廁,她在屋中聽見一聲慘呼,跑到茅廁,就看見金禮發墜在廁坑中,撈上來後人昏了,還以為是熏的,待到打水洗涮,才發現胸前傷口,好在傷口在靠肩窩的地方,並未喪命。但傷口進了穢物,加之失血過多,至今昏迷不醒,半隻腳在閻王殿里。
陳籌正在茶館內樓梯口處打轉,一見他立刻撲過來:「我的個張老闆,你可算來了,人家兩個真老闆都已經到了,上麵茶都沏好了,趕緊的!」
蘭珏笑道:「那我就去聽聽,當了這麼多年官,升堂審案還真沒見過多少。」
陶大人沉吟片刻,滿臉瞭然:「本部堂明白了,是不是你沒有按照金班主的要求改,致使他昏迷之中仍心懷耿耿?黃大仙三字,就是用來代指你。張屏啊,目前看來,所有證供都對你很不利。你還有何辯解?」
蘭珏坐在書案邊寫查檔錄紀,王硯在一旁盯著一碗茶水揉太陽穴。
正說著,外面咚咚鼓聲響。王硯擠擠眼:「看罷,尚書大人已經要升堂了。這一回可有得審,我這裡有剛沏好的茶,佩之你權且喝著在此坐坐,我先失陪一陣,陶大人審案,我們要在一旁聆聽學習。」
王硯呷了口茶:「我覺得,這宗案子,另有蹊蹺,兇手未必是那個張屏。」
金老闆收到消息,慶圓班要把西山紅葉生的《亂世俠盜》中,俠盜與公主的一段情編成一出新戲,近日開演。
陶大人半閉起眼睛:「也就是說,疑犯張屏,可能在持刀行兇後,將兇器與和*圖*書染血的外衫遺棄,但沒染血的衣服,卻因為他埋伏在茅廁內許久,而留下了成為線索的氣息……唉,張屏,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何辯解?」
孔郎中的神色有些古怪:「那金禮發不斷在說三個字——黃大仙。」
陳籌帶著哭腔顫聲道:「大人,學生冤枉!昨夜學生兩人在家中睡覺,哪裡也沒去,更沒有去謀害金老爺!」
張屏還曾告訴過陳籌,夜半翻牆的時候要留意哪些細節,用什麼方法可以翻得更快。
第一等,賣詩賣賦;第二等,賣字賣畫。這兩等都是搶著做的,但要有些才名的方能做得來,做得好了,這一點點虛名飄進朝廷中,有那麼兩句詩賦幾張字畫被考官提前留意到,對科試大有幫助。
金夫人猛叩首:「請大人速速結案,為民婦的夫君申冤!」
張屏抬起眼皮,慢吞吞地道:「大人,學生以為,這幾項皆不算實在證據。且,金夫人的話並不完全屬實。他們不是沒給學生原本答應的錢數,而是根本沒給錢。那戲並非不能演,金老爺的戲班已經排上了。」
京城物價極高,賃屋備考開銷巨大,家境不富裕的試子們大都要尋些門徑賺點補貼。
蘭珏從屏風的縫隙中看那張屏,只見他一直一言不發地站著,垂著眼皮,面無表情,倒和這刑部大堂十分合襯,蘭珏都不由在心裏想——
這門徑又分為幾等。
捕快又帶上戲班的一名學徒小五對證,小五道,當時他正被師父罰在大樹下扎馬步,聽到金禮發慘呼之後,他恍惚間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但月光下看不大清,只記得身形瘦高。
劉典吏道:「案子還沒審,具體下官也不清楚,聽說是其中一個張姓書生意圖謀害某個戲班的班主。」
張屏很是感激陳籌幫忙找活的好意,但張屏做事,素來以事實為本,在情事上,他暫時無本可參,不能毫無根據地胡編亂造,所以他覺得自己不合適。
蘭珏還禮道:「還不就是封賞劉知薈之事,吏部說戶部的檔歸他們,就把刑部查檔之事丟到我們禮部頭上。雖然是個循例的事兒,如果隨便派個文吏來做,又顯得怠慢劉大人,所以我就親自過來一趟,勞煩墨聞兄你幫我開一回卷宗了。」
陶大人道:「唔?他說了甚?」
陶大人溫聲道:「金李氏啊,殺人不是一項小罪過,萬一誤判,兩個未來的朝廷棟樑可能就會折在公堂上了。你夫君金禮發是半夜遇襲,你為什麼一口咬定罪犯乃張屏?可有人證物證?夜色昏暗,那證人看清楚了嗎?」
王硯袖著手笑道:「比吃飯還好,聽一出新戲,去不去?」
陳籌向這兩人躬身賠笑道:「金老爺金夫人,抱歉得緊,張兄他一時耽擱,怠慢了二位,我代他賠個不是。」一面又向張屏道,「這位金老爺,就是赫赫有名的來喜班班主,趕緊見過。」
堂下,張屏沉聲道:「大人,黃大仙與金班主讓學生寫的戲文有關。金夫人說,一二十年前,她的一位表妹突然暴斃,當時,眾人都以為她的死因是被成精的黃鼠狼吸了魂魄。金夫人讓學生把此事改做一齣戲,但說黃鼠狼有些不雅,讓學生換成狐狸。」
陳籌聲音驀然也大了:「你含血噴人……」
陶大人微微頷首:「也罷,今日就權且退堂,金李氏,你放心,本部堂定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旁側,一個小吏匆匆自屏風后繞出,向孔郎中耳語幾句,孔郎中急忙上前一步道:「尚書大人請且慢,卑職有新案情稟m.hetubook.com.com報,那金禮發剛剛在昏迷中囈語,可能是本案的線索。」
雖然這次盤查只是走一走形式,也不能馬虎,待天近傍晚,蘭珏才出了卷宗庫,去知會王硯查檔結果。
到底是不是他?
王硯笑道:「我料著就是此事,不過同級司部調研刑檔要尚書大人的批字,我也不能擅開。可巧我們陶大人今天好不容易撞到了一宗命案,恐怕你要等他審完這一堂。」
劉典史也不大清楚,只模稜兩可地說,應該是用了兇器,那班主現在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不知道活不活得過來,如果沒挺過來,這個案子就是真正的命案了。
蘭珏沒說什麼,今天陶尚書對案件的審斷實在令他大開眼界,可憐那張屏居然撞在了其手裡,不知道會不會變成菜市口又一抹倒霉催的野魂。
他親自坐轎到了刑部,剛進門,就看見幾個捕快押著兩個人推搡著往另一邊去,蘭大人覺得,這兩個人犯有點眼熟。
太陽光迎面照進眼裡,他眯起眼,隱約地,他看見……
西山紅葉生乃本朝傳奇話本的第一人,據說他寫的傳奇,連皇上和懷王都愛看,當今太後讀他的成名作《亂世盜俠》時,看到魏昌公主為了俠盜殉情一節,曾經泣不成聲。此人的身份一直是謎,數年之前,寫完《邊塞烽火》之後,就聲稱封筆,從此隱匿江湖。
他就走在山野中,草地里的泥土被露水浸透了,鞋底鞋幫都糊上了濕泥。
金夫人道:「張公子,鬼怪這種東西,其實還是有的,因為我給你說的這個事兒,就是件真事。一二十年前,我娘家的表妹,被一個黃鼠狼精迷了……」
金夫人嗑著瓜子兒,眯著眼向張屏笑:「張公子,如果你寫的這齣戲能紅過慶圓班的那一出,你就是能比過西山紅葉生的才子,這回科舉,保不準能中個狀元!」
捕快們再去搜查張屏的家,發現屋內有一件內衫,一條舊褲,隱有異臭。
想不到沒過一個月,這張屏居然犯了命案,蘭珏微有些意外,他隨口再問了問,到底怎麼謀害的。
他匆匆地走,因為他要趕緊去……
少頃,一個半老婦人進了公堂,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求青天大老爺做主,這個叫張屏的謀害我相公,民婦險些就做了寡婦了啊啊啊……大人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啊啊啊……」
馬廉也是今科試子,蜀郡人士,卻是難得的靠寫戲文混出了名聲,如今已進了詩賦一列,曾公然斥責張屏不配為讀書人,與張屏這等人同為試子深感恥辱。
張屏平板板道:「對此事我無所謂,只要馬兄同意……」
那是……那是……
著人將張屏暫時收押進大牢,陳籌是從犯的證據不足,當堂釋放,金李氏哭哭啼啼地和戲班的人走了。
懷王和雲棠王宣等幾位輔政大臣忍了陶周風很久,但誰都不願意落下個違背先帝和柳老太傅遺願的話柄,都在咬牙等著皇上親政之後收拾他。陶大人可能也隱約感到了這個苗頭,皇上親政后的這些時日,一直在抖擻精神,拚命辦案,每案都由他親自坐堂,讓下屬的官員們旁聽,替他參詳拿主意。
砰!陶大人一拍驚堂木:「肅靜,公堂之上,不得喧嘩。」他瞧著堂下兩個本該前程無限的年輕人,遺憾地搖頭,「本部堂也想相信你們的辯解,但著實牽強,這幾項證供單看固然似有不足,但為何偏偏都讓你趕上了,偏偏你又與金禮發夫婦有隙,本部堂不得不……」
陳籌抖抖索索道:「稟大人,學生https://m.hetubook.com.com和張屏一個睡西廂一個睡東廂,但是我們外頭那家養了一條狗,晚上只要有腳步聲它就叫,昨晚它沒叫過,大人不信可以傳鄰居來問話!」
陶大人含淚判了殺父犯斬立決,沒過多久,他又上書奏請在天牢之外種垂柳,栽菊花,使十惡不赦的罪犯聆聽落雨聲,鳥雀鳴,感悟世間大愛,還要刻印勸善小冊,分發給天牢案犯人手一冊,教化眾生。
張屏道:「我一向以為,世上並無鬼魂。」
刑部的下屬官員,背後管陶大人叫「陶善人」,王硯更是沒少聽其父王宣抱怨陶周風,不免對他不大尊敬。
陶大人道:「說話的這位疑犯,你是不是叫陳籌?據金李氏說,的確不是你們做的,她說的是,你身邊的張屏是主謀,你大概就是個幫凶吧……」
陳籌趕緊拉他袖子,幸而金老爺和金夫人並沒有在意,也可能是覺得找個不信鬼的才敢大胆地寫鬼戲,繼續興緻勃勃地和張屏說戲。
廝見完畢,入座后,金老爺開門見山直入主題,他的戲班最近想趕著排一出新戲,急需找人寫個本子。
書令再對陶大人耳語幾句,陶大人再道:「且此葯,迷狗之前,可先迷人。即是說,你睡著,他可能醒著,反之亦然。」
陶大人沉吟片刻,道:「狗叫了沒有,本官自會查詢……」
金老爺道:「西山紅葉生肯定早就死了,大家都明白,慶圓班的那幫孫子也知道,所以才明目張胆發死人財,他奶奶的不是玩意兒!」
五月初一,蘭珏手上有一件緊急公務要到刑部去查舊檔。
陳籌頓時急了:「大人,凡事要講證據,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學生或張屏有迷|魂|葯?」
幾年下來,刑部血淋淋的案子少了很多,要麼懸而未斷,要麼被大理寺提調審理了。陶大人在奏摺中欣欣然地寫:「近日又有一案,蓋因爭產而致,臣以聖人之言,先帝與皇上之仁厚勸化之,案犯痛悔流淚,可見盛世之朝,嗜血之人亦可教矣……」
陶大人再嘆了口氣:「你說,你們兩個都在家裡睡覺,你們是睡一個屋,還是兩個屋?如果是一個屋,是睡一張床,還是兩張床?如果是睡一張床,你們哪個睡里,哪個睡外?睡覺是深是淺?能不能保證你出去了,他就會醒,他出去了,你就會醒?」
陳籌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他,把他的話頭截住:「金老爺要的這齣戲,我敢用人頭擔保,張屏是最合適的人選!他一向最擅長這個,有時候我晚上睡不著,找他給我講個故事,他和我說的那些事兒,讓我連著三個晚上都不敢合眼!」
陶大人眯眼道:「倘若如你所說,你豈非更有謀害金禮發的理由?」
金夫人趕緊青著臉咳嗽兩聲,截住金老爺的話頭:「所以我們思來想去,選了個現成的段子,張公子你照著寫就行。不過,還有個事兒,要先說在前頭……」金夫人面有難色,「公子你知道,西山紅葉生名聲擺著,世人庸俗,我們也不得不……」
陶大人整衣退堂,蘭珏趁機上前說明了來意,拿到陶大人的批複,去卷宗庫查檔。
雍朝例制,凡有官員升遷封賞,都要查核履歷出身。近日,中書舍人劉知薈擢升為御史中丞,另獲賜封賞若干。擬升和擬賞的文書先下到吏部和禮部,待提查檔案,確定劉大人身世清白,不是罪籍後代矇混入朝,方可以正式升賞。
陶大人慢吞吞一拍驚堂木:「傳金李氏。」
張屏冷靜地說:「西山紅葉生自《邊塞烽火》之後的幾本書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偽作,據在下揣測,此人應該早已亡故。」
蘭珏不由笑道:「王侍郎為何連連嘆氣?」
王硯道:「我們這位陶大人一向小心謹慎,憐才惜弱,他也怕自己斷錯了案,所以猶豫不肯決。」
其時皇上還未親政,懷王與雲棠等幾位輔政大臣都看了這封奏摺后,轉呈皇上,由中書令代皇上批複道:「案犯是誰,判處何刑?」
這麼說著,就走到了務政殿前,刑部侍郎王硯在門口相迎,向蘭珏拱手道:「蘭大人,稀客稀客。今天有什麼緊要公幹,居然親自過來?」
未幾,奏摺批複,龍飛鳳舞一行朱字:「嗚呼,弒父兇徒,十惡不赦,不殺他聖人也流淚,立斬!」
蘭珏依然未接話,待他寫完錄紀,墨跡干透,王硯蓋印收歸檔部,忽而道:「佩之,晚上有空無?」
金老爺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笑道:「張公子真是個大方人,那就這麼定了!我們選的那個段子,是個帶鬼怪的。這年頭,就得來點神神鬼鬼的才夠帶勁,他有俠盜與公主,我們有小姐和大仙!」
陳籌咳了一聲:「張兄,是這樣,金老爺他們對外說這齣戲是東湖居士寫的,就是馬廉那小子,他已經收了錢答應了,你看……」
張屏頓時知道了,陳籌介紹的這筆好生意是什麼。
陶大人捋須,搖首,嘆氣,王硯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卑職以為,此案仍疑點甚多,不如再盤查一兩日,說不定能有更實在的證據。」
陳籌高聲道:「不能她說是學生,那就是學生做的,請大人明鑒,的確不是我們!」
陶大人感慨地說:「看來兇徒是預先埋伏在茅廁內,待金禮發進入後行凶。在污穢不堪之地潛藏良久,這個兇手很隱忍啊。」
他想抬手擋住光,想看分明,他張了張嘴……
陶大人嘆息道:「如果不是你們乾的,為什麼那金李氏一口咬定是你們呢?」
但蘭珏不是個愛提意見的人,在禮部做,講究的是以和為貴,意見留給諫官們去提,他覺得不合理的地方,只是在心裏想想罷了。
據說陶大人做刑部尚書是柳羡臨終前的遺願,蘭珏疑心是岳丈臨終前吐字不清,致使門生們把「陶周風只可入閑部」聽成了「刑部」。當時先帝也已病入膏肓,手一抖就批了,陶周風便做了刑部尚書。
陶大人皺眉:「黃大仙,就是民間傳聞中,成精的黃鼠狼?這與本案有什麼關係?」
一把拖了張屏上樓,進了二樓最裡面的小包間。
回到住處,張屏搗騰了一下泡糖蒜的缸子,草草洗了把臉,換上唯一一件還算周正的長衫,到了巷口外的吉慶茶館。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
蘭珏道:「回司部歸檔后就沒事了,莫不是墨聞想請我吃飯?」
金李氏擤了把鼻涕:「稟大老爺,我夫君一向為人和善,從沒得罪過什麼人,戲班上下,左右鄰里都能作證。唯獨前些時日,這個陳籌舉薦了張屏給我們班子寫個本子,不能演,沒按原定的錢數給他。他就懷恨在心,對我夫君痛下毒手……」
陳籌一拍巴掌:「看,張兄,我就說你合適,鬼故事,你最拿手。我這種膽小的若寫這種戲,寫個開頭,自己先嚇死了。」
蘭珏道:「王侍郎,你若是要查今天這宗案子,我去有些不合規矩。」
金老爺說:「一定要快!夠快!還要夠勁!」雙眼灼灼發光,張屏猜測了他大概是要哪種的夠勁,誠懇地說:「在下,不……」
陳籌在一旁點頭:「對對,去麵攤的老主顧應該知道,新刀是張屏托我在hetubook.com•com黃鐵匠那裡買的,他也能作證。張屏腌了賣的一缸鴨蛋臭了幾個,就自己吃了,我也吃了兩個,和我們住一個院的鄧岳曹琴他們幾個也都吃了,都能作證。張屏吃完還搗騰那個鴨蛋缸,還有糖蒜缸,衣裳能不臭么……再說,張屏沒去過金老爺家,眾所周知,金老爺跟戲班一起住,來喜班排戲練功往往都是通宵,張屏怎麼能如此順利地進入院子,到茅廁害了金老爺,再順利出來?」
蘭珏覺得這個規矩有些多餘,初得功名或者有大升遷的時候查一查就罷了,這麼每升必查,最後反倒成了一種形式,那些升得快的官員,其履歷吏部和禮部都能倒背,實在沒有必要。
那小五直著喉嚨道:「因為你是那張屏的幫凶!稟尚書大老爺,這個陳籌常到我們那邊走動,他還喜歡過我們班子的香荷姐,一定就是他給張屏指了路!」
黃色,眼前全是黃色……
蘭珏在屏風後幾乎失笑,書令咳了一聲,插話道:「大人,不如先傳金李氏。」
王硯有氣無力道:「唉,與眾同僚一道陪尚書大人聊了一下午案情,頭疼。」
這段情可是看哭過太后的,來喜班深深感到了威脅,所以他們也要趕一出新戲,壓倒慶圓班。
蘭珏蘸了蘸墨:「尚書大人似已斷定那張屏就是罪犯,怎的還要你頭疼?」
金老爺站起身呵呵笑道:「不敢不敢,做戲班子的,比不得你們讀書人斯文。」
金老爺一拍大腿:「好極好極!張公子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就是要這樣得勁的,把慶圓班那幫孫子們的檯子擠塌!」
他問身邊的劉典吏:「這是又有了什麼案子?」
王硯揚眉道:「你要想聽我就捎帶上你唄,並不是什麼關係到朝廷的案子,聽也無妨。陶大人不計較這個。而且這兩人貌似真的是今科的試子,你聽聽也好。」
旁側站著的孔郎中偷偷對書令耳語幾句,書令再向陶大人耳語幾句,陶大人接著說:「就算狗沒叫,也不意味什麼。本官知道,世上有一種葯,名曰迷|魂|葯,又名蒙汗散,混在肉包餡中,與狗食之,狗昏睡,便不吠……」
陶大人沉默了一下,道:「亦無證據可證明,你們沒有。」
來喜班和慶圓班算是京城中兩個比較出類拔萃的戲班,一直互相競爭,挖角搶戲各展手段。
小五連聲嚷:「就是你就是你!」加上金李氏的哭聲,捕快的喝止聲,公堂上亂成一團。蘭珏在屏風后揉了揉額角。
包間內,茶博士正在上茶,一男一女坐在桌邊,男的約莫五十歲左右,面圓身寬,一臉和氣,女子看面相不到四旬,大方臉盤兒,粉塗得煞白,耳邊盪著一對鑲玉的大金墜子,兩道倒豎的柳眉平添精幹。
蘭珏在心裏笑了。刑部尚書陶周風是他岳丈柳羡的門生,一個地道的清官,地道的好人,個性溫吞,有些學究氣,如果擱在戶部、翰林院這樣的地方,任他溫和地和著稀泥,定然是個好官,可他偏偏是刑部尚書。
王硯引著他從小徑抄側門到了刑部大堂,堂上已然開審,蘭珏站在屏風后,只見陶大人端坐案前,一臉心痛地問:「你們兩個身為今科的試子,既讀聖人書,怎麼還會行兇啊?」
金禮發在恍惚中昏亂地掙扎。
蘭珏道:「我剛進來時,看見捕快拿住了兩個書生,像是今科試子的模樣,就是要審的這個案子的疑犯罷?可惜,你們刑部辦案,我不大好去聽。」
陳籌顫聲道:「學生也不是幫凶!張屏更不是主謀!昨天我們兩個都在家裡睡覺,怎麼可能跑到城西去殺金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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