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張屏又瞅著他：「員外讓幾位公子在藏書樓讀書，斷不會允許紅袖添香事。」

張屏道：「夫人不知書中秘密？」

姚岐怔了一下，不禁回頭看看藏書樓方向，再回身看看字條，猶豫了一下，繼續向姚夫人廂房行去。

姚夫人忙向張屏致歉，卻見張屏並未露出遭了冒犯的神色，反而認真地望著姚岐道：「貴府下人，多在京城。」

出了小院，姚岐還是沒忍住，就著廊下燈光，將紙條悄悄展開，紙上只有一句話——

張屏立刻道：「暫且，不必。」

姚岐道：「既是經過內院，大人是否先看看先父卧房？」

「這幾本書，確實擔著些干係，犬子都不知道。還是民婦的婆婆多年前告知了民婦。婆婆當時只說，這幾本書關係重大。先夫的曾祖曾叮囑民婦的公公，若有哪天，家裡的人出了事，就把那幾本書送到官府。」

一旁書案上就有現成的，捕快趕緊點亮桌上燭台，書吏立刻撲到桌邊磨墨。

姚岐咽了一口氣，方才道：「家慈著實不便拜見大人，望大人諒解。」

張屏道：「貴府打掃藏書樓，且知書冊名錄者，皆是男子。」

罷了，罷了，已是要與這世間永遠別過了，臨了之時，就當個看客吧。

張屏道：「是晚輩要多謝夫人願意相見。」

姚和*圖*書岐道：「可不是，平日里，真沒誰瞧這些書。」

姚岐道：「家裡的下人還算勤勉，除了內室不可擅入，其餘的地方都日日有人打掃，雖然學生兄弟並無做學問的天分，亦不會讓書冊蒙塵。」

捕頭道，算了下時間，不論賊人是從哪個地方潛進來，是先去姚員外的廂房偷東西，還是先偷書再偷盒子，都綽綽有餘。

廳內燈燭明亮，架著一扇屏風，張屏朝屏風拱手：「新任豐樂知縣張屏，見過夫人。」

姚岐順下了目光，假裝自己沒讀懂這個意思，面無表情朝張屏行了一禮，獨自走出藏書樓。

姚家宅邸甚大，姚岐回來報喪，眾人都在內院與外院之間的廳中慟哭，與廂房相隔甚遠。

張屏道：「那幾冊書平日無人看，左右書冊，皆非珍本。查書樓之事，二公子不知，便是在他去衙門之後。當時天已將黑，書所在之架，十分昏暗，且書置於上格，若非刻意照看，再拿出格中所有書冊點查，不能確定少了。」

張屏垂下眼皮：「能否借用紙筆？」

謝賦瞅著張屏揮筆的側影，心道，人多眼雜，此舉確實算是妥當，但又有刻意造作之感。不消說旁人，連他都越發想瞄一瞄，到底紙上寫了什麼。

不知怎麼的，看著張屏這張臉，姚岐就忍不住脫口道：「內宅婢女，尚有不少。」

張屏點點頭，又向姚岐說想看看hetubook.com.com去被盜物品所在之處。

張屏接著道：「二公子有無聽員外提起過，二公子祖上認識一名早逝的女子。」

姚岐暗暗平復心緒，親自引著張屏前往。

唉……已要一了百了，又還瞧這些作甚？

姚岐不顧姚夫人的著急阻攔，硬聲道：「大人何以見得？敝府的婢女，識字者頗多。」

「家母想與內堂拜見大人，不知大人可願移步？」

他便又繼續追問：「員外的曾祖，可有提起過一個女子？」

張屏說的沒錯，而且經張屏這麼一說，他才頓時醒悟，別說知道那幾本書所在位置的姚家男人除了他外，其實都在京城。就算是留下的這些下人，光清點樓中藏書，恐怕到明天早上才能點完。

姚岐接過，不禁看了看紙條，又抬起眼，正與張屏的視線相遇。

姚夫人忙又雙膝一曲：「大人怎可如斯自謙，折殺民婦。」

張屏問：「為何？」

姚夫人猶豫片刻，長長嘆了口氣。

屏風后一個年長女子的聲音顫巍巍道：「不敢，未亡人一介民婦，怎敢當大人之禮。」一襲素白身影，自屏風後走出，向張屏施禮，「未亡人姚錢氏，拜見知縣大人。」

姚岐道：「許是敝府的下人細緻些。」

姚岐差點沒忍住，硬聲向張屏道：「家父陡然遇害，學生心緒著實混亂。若大人已知道些真憑實證與此案相關和圖書的事，還請詳細告知。一些……大人的揣測，學生實在不能幫大人證實。請大人恕罪。」言罷，深深一揖。

謝賦再在心裏自嘲一笑，收回目光，淡然地不再看張屏的紙。

藏書樓共有兩層，說是藏書樓，其實仍是書房，一層和二層都設有桌案筆墨，布置得十分雅緻，廳內用鏤花木壁隔斷，樓下隔做三間，樓上隔做兩間，十分開闊，姚岐說，他兄弟三人都曾被關在這裏讀過書。姚員外年輕的時候也是。

捕頭道：「確實蹊蹺，若是為財而來，怎不進內室，偏偏要盜這幾本？」

當時姚家的家丁護院僕從也都聚到了廳外哭泣，確實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可惜姚員外只過了郡試，姚岐兄弟三人都只是秀才。

張屏向他點點頭，意思是，可以看。

廳門外站著兩個素衣小婢，向張屏福身行禮，打開門扇，張屏與姚岐先後步入門內，留其餘人在廊外階下。

張屏搖搖頭：「去藏書樓。」

姚夫人年約五十余，鬢髮斑白，雙目已腫得看不出形狀，聲音也嘶啞的只能低低說話。

隨行的眾人亦都跟了上來。捕頭向張屏道：「大人，護院說了幾處賊人可能進來的點，卑職等已經查了一遍。」

張屏看了看書冊原本在的位置，又摸了摸架上和書頂。

姚夫人一怔：「這……民婦不曾聽說過。」

「大人可要去看一看？」

張屏緊盯和圖書著她：「為何？」他肅然又拱了拱手，「此事十分要緊，還望夫人告知。」

姚夫人舉目望向張屏：「犬子告訴民婦，並無下人對大人說藏書樓是民婦讓去看的。此事犬子也不知道，大人如何得知？」

方才真是又嘴欠了。

張屏的目光轉而望向了姚夫人：「在此時斷言書遭竊者，只能是偷書的與擔心書丟了的人。除了二公子，只有夫人。」

張屏又搖搖頭，一行人徑直行到藏書樓所在的小院。

謝賦憋著一些話已經半天了，本不想再多事，但為了良心，還是又輕聲向張屏道：「下人，是否也審一審？」

張屏隨姚岐一道出了藏書樓所在的小院，走到內院一處小廳。

一層與二層的書櫃都靠牆擺放，書冊皆碼得整整齊齊，二樓還有一間專門存放珍本的暗室，室內無窗，四壁書架，有些抽屜暗格，用來存放珍貴的書畫掛軸。

姚夫人身軀微晃，垂下眼帘：「不錯，書是民婦讓人去看的。」

張屏道：「夫人請起，那幾本書十分重要，還望夫人告知其中隱情。」

他但覺自己的魂魄出離了這喧囂，遙遙旁觀，只見張屏向姚岐一拱手：「可否拜見姚夫人？」

謝賦在心裏嘆氣，唉，家宅失盜，是否有內賊乃是第一猜測，這位張大人不可能想不到罷。

那廂張屏已寫完了，折好遞給姚岐：「煩請立刻轉交與姚夫人。」

姚夫人又猶豫了一下和-圖-書，再搖搖頭：「不瞞大人說，民婦識得幾個字，曾悄悄看過這幾本書，但並未看出什麼不同。」

張屏皺眉，有可能是書冊中有暗記，需要一些方法才能顯形，但是書已經丟了，此時多想無用。

姚岐一噎。

「大人真是好生年輕，冒犯說一句，看來歲數比民婦幼子大不了幾歲。故而民婦未行避忌之禮，當面拜見，望大人不要怪罪。」

圍在桌旁的人又都趕緊撤開，倒顯得一直不動不搖站在書架旁的謝賦像漲退人潮中的礁石。

但是被盜的書並不在暗室內，而是擺放在二樓的書柜上，與一些講風物、雜玩的書冊放在一起。

姚岐神色陡然大變：「大人這是何意？」

過了一時，姚岐匆匆回到藏書樓。

姚夫人搖頭：「婆婆也是聽到了曾祖與公公的言語，方才知道此事，詳細緣由，她也不清楚。應是曾祖早年結下的恩怨罷。公公覺得，是上輩人的事，曾祖想過世后歸鄉安葬，家人遷居回此，一向太平無事。事早已過去，不必再嚇唬後人，因此公公與先夫都覺得，不必再讓函兒、岐兒、廬兒知道了。但婆婆覺得，既然曾祖這般叮囑，必有道理，就告訴了民婦。以防萬一。」

且，姚府現在留下的幾乎都是女眷，姚夫人住西南，其餘女眷亦在南方位住，而姚員外的卧房在內院西北，藏書樓更在後面一個單獨的小院。

張屏道：「能否，讓我，一個人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