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古井姥姥
第一百零二章
張屏道：「下官挺好，多謝大人關愛。」
兩名衙役將他引到後院側廂，通報后，張屏跨入門內，撲面一股濃重葯香，馮邰在屋中略側轉身：「張知縣，過來瞧瞧你做下的好事。」
馮邰滿面寒霜：「偶遇殿下與蘭侍郎之子，殿下平安得返，乃老天賞了你一回福氣。但你更要想想萬一出了差池的下場！看你此時乏累不堪，料也無甚思索之力。先去吃個飯睡一覺，再好好反省罷。種種過失，本府稍後另與你算。」
忽而，他身後遙遙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啟檀哪——」
王硯挑挑眉：「本部院立刻要再審那靜清，你若是還成，就一起過來吧。因你此番經歷，本部院發現，之前對東真國餘孽的推斷有個疏漏。」
懷王重重揉揉他頭頂：「能不來么。皇上太后都著急的不得了，還有啟緋他幾個和你其他的皇叔們也都團團亂轉。只有叔閑些，所以就先過來了。」
為首的侍衛立刻應道：「喏。」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與眾侍衛在船頭繫上繩索，推拉船https://m.hetubook.com.com身向岸邊。
張屏垂首不語。
馮邰率在場眾人齊齊施禮，啟檀傲然對他們及鬆開蘭徽疾步趕來行禮的蘭珏微一點下巴：「我乃負罪庶人，爾等不必如此，都平身罷。」
啟檀頓時回身，瞧著陽光下一跛一拐緩緩而來的人，吸了吸鼻子。
張屏伸手到他面前：「和王墓室中的玉片。在你褲腰系帶左帶頭的出口內。」
馮邰上前一步：「張知縣甫上任，不知禮數，乃臣治下疏忽，望請責罰。」
話未落音，張屏一把抓住他胳膊，啟檀怒喝一聲，猛掄手臂，張屏不閃不避，拉住他的褲腰在系帶處一擠，一塊玉片啪嗒滑落，墜自甲板。
懷王微微眯眼：「平安得返，乃他功也，孤豈能事理不分，不念其功而覓其過？」馮邰再一揖，啟檀瞟了一眼一直低頭未動的張屏，迅速收回目光。懷王脫下身上錦袍，又往他身上裹了一層，「走，先跟叔先去轎子里。好久沒吃東西了吧，轎里有點心，好ｗｗw•heｔｕｂooｋ•ｃom.ｃｏm幾樣你愛吃的。」
斜陽若金，半天流霞。豐樂縣衙門扇大開，謝賦率縣衙諸人恭立道旁，拜迎歸來的車駕。懷王與蘭珏、馮邰乘坐的馬車直入行館，張屏被一輛小車拉至衙后小門，穿戴好官服，匆匆趕往衙門內院。
他在回來的路上得知，萬幸壽念山附近布置了重重防守，馮邰為尋玳王，還調了一營的守軍，山腳的火光與打鬥驚動了壽念山上的守卒，十數名武藝高的守衛先抄小道懸飛索下山，救下了已身中數刀的崔蔚。金住拖著重傷之軀拚命衝到了官道，也遇見了巡道的兵卒。幾名黑衣人盡數伏誅。縣衙中接到報信，馮邰、蘭珏、懷王都趕了過來，然山壁上那條通往山洞的縫隙竟已合攏。追進洞中的黑衣人頭領未來得及逃出，僅有一些模糊血肉崩出了縫隙外，十分慘烈。
岸上侍衛跳下水，奔向小船。啟檀端正姿態，踢踢一個經匣，正要優雅地移坐上去，張屏拍拍他肩膀。
有腳步聲傳來，張屏折起信紙收進袖中，斜方一群侍衛和-圖-書簇擁著王硯大步流星而來。張屏施禮，王硯收步站定：「你臉上就剩下倆眼圈了。還扛得住么？」
懷王行到他面前，啟檀垂下眼，悶聲道：「小皇叔怎麼到這來了。」
啟檀轉目看向別處，不予理會。
馮邰冷冷道：「幸他二人已無性命之虞。張知縣，本府只想問你一句，你眼中究竟有沒有國之綱紀，有沒有這身七品官服？」
啟檀哼了一聲：「放肆！有種你來查收，再將孤治罪試試？」
扒著船幫的蘭徽轉回頭張大了嘴，啟檀漲紫臉狠狠踹出一腳：「來人！將這放肆犯上的東西給孤拖去砍了！」
眾人大都覺得張屏和兩個孩子同被悶在山石中了，唯獨蘭珏一直說，山縫不會無故閉合，必然是山洞中另有機關，觸動后所致，說不定還有轉機。只有懷王贊同蘭珏的看法，一時命人尋其他出口，一時命人砸山。眾人不忍勸蘭珏，勸不住懷王，正團團亂轉時突然山體抖動，腳下隆隆，張屏與玳王蘭徽飛船而出。
張屏面無表情地一退，撿起玉片，直起身看向齊https://m.hetubook.com.com齊定在船旁水中的眾侍衛：「勞駕，將我等送回岸上。」
啟檀唔了一聲。懷王又瞥向旁側杵著的張屏：「方才在船上，因何事撕扯？」
「請將在洞中所取的東西交予本縣。」
犬子無恙，托賴重恩。感而涕零，竟不知何以為謝。先致筆墨，望勿棄虛套。
啟檀神色一僵：「你說什麼？」
馮邰負手俯視張屏的帽頂。
他在回來的路上睡了一時，吃了幾口東西，但渾身確實仍有些沉重，剛才跪又起，眼前略發黑，下階時腳底有些小虛，便稍微在夕陽中站了站。一個小廝忽而從屋角旁轉了出來，恭敬一揖，捧上一箋：「張大人，小的奉我家老爺之命，特來送此函。我家老爺在行館，一時不能過來，便先遣小的前來。小的另也拜謝張大人將小少爺平安帶回。」
張屏整衣跪倒：「下官知錯。」
「數歲小兒，已懂進退。尋常走卒，亦知行動稟請。你為一縣父母長官，卻目無上官綱紀，擅自妄為。這一回和-圖-書險些連累兩人性命，陷皇子于險境，再有一回又該如何？你身既著這身官服，言行便系朝廷顏面，舉動更牽連一縣，怎能再存山鄉野人的習氣。你雖為知縣，豐樂縣卻不是由你想到那裡便躥到哪裡，恣遊玩耍。司守本職，要的是兢兢業業，腳踏實地，更容不得滿腦子取巧擇鮮！」
張屏一拜：「下官知錯，多謝大人，下官告退。」
張屏接著道：「擅取私匿現場證物，依律當於查收證物后，杖責三十，刑拘三月或一年。若有毀壞，則須再另定罰責。」
房中兩側各擺放著一張床，崔蔚與金住躺在床上，渾身多處纏裹包紮，面色灰敗。
珏字
張屏躬身，啟檀抬頭搶道：「沒什麼。」
三丈、兩丈、一尺……船舷抵岸，蘭徽掙脫將他抱下船的侍衛的手臂，飛奔向某方。先他一步被扶下船的啟檀裹著侍衛為他披上的衣服立沙地上，冷眼看蘭徽一頭扎進蘭珏懷中。
啟檀又吸吸鼻子：「嗯。」
張屏接過信箋，打開，紙上僅寥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