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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再嘖嘖兩聲：「老馮你太較真了，只是感慨感慨，又不是真要去修史書，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這些，蘭珏自然只在心裏感嘆感嘆，不與任何人談及。

王硯嘖道：「老馮啊，這不是一聽就明白的事嘛。要連這都不算反間計，我跟你姓算了。」

《淮南子》中雲：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為名山，掘崑崙虛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樹、玉樹、琁樹、不死樹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樹、瑤樹在其北。旁有四百四十門，門間四里，裡間九純，純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橫，維其西北之隅，北門開以內不周之風，傾宮、旋室、縣圃、涼風、樊桐在崑崙閶闔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黃水，黃水三周復其原，是謂丹水，飲之不死……

馮邰道：「臣以為，這就稱其為忠義，略武斷。史實諸多事迹，緣由因果，不可隨意推測。」

公孫兆說帝玉之用心，與王硯說公孫兆身世的用心相同。只是玳王也進了和王墓，還真帶出了一片玉，令此事著實變得棘手。

張屏抬起頭，懷王皺眉：「李歷德這個名字，怎麼聽著耳熟。」

蘭珏與王硯頷首附議，張屏默默看著地面。懷王又道：「還有山上的那個廟，姚連珠、蒲離離，皆奇女子，受得起香火，然也牽扯到和_圖_書一些易生事端的地方……唉，世事哪，就是這般複雜無奈。依小王的愚見，就改慈壽為慈航，供奉觀音罷。」

蘭珏道：「殿下英明。臣正是因此才困惑。且高曙叛投東真時，和王還在世。」

馮邰與王硯神色均一沉，匆匆趕往前院。

和王挑挑眉：「哦，怎了？」

馮邰躬身：「殿下英明。正如殿下評判，忠烈奇士，證道取義，不計身後虛名。」

王硯搖頭：「番子們的確憨，竟不弄死他，還賞他。」

唉！可嘆張屏帶著兩個傻孩子，就像三頭掉進瑤池的野豬，一路蹚過瓊花寶樹，只覺得這地方所有東西都不好吃，連盆麥糠都沒有太荒蕪。

「臣聞張知縣及犬子講述，和王骨罈前祭文，撰文者為高曙、徐祝。」

蘭珏躬身：「稟殿下，這高曙，在史書叛佞傳中有名。史載，其與徐祝共鎮守邊關，然二人不合。徐祝得高曙通敵證據，上稟朝廷。高曙連夜叛逃，投自東真國國師李歷德帳下。」

馮邰冷然道：「王侍郎在懷王殿下面前說此戲言太不合體統。馮家宗祠里，也擱不下王侍郎這塊大匾。殿下，高曙、徐祝二人合署名于祭文，只是張知縣口述，無實物筆跡核對，證據太少。只憑這些便臆測紛紛，貿然駁正史記錄，為高某翻案。臣以為，不妥。」

懷王啊呀一聲：「是小王失言了。錯甚罪www•ｈeｔuboｏk•com.ｃom甚。多謝馮卿提點。」

王硯唏噓一聲：「真奇事也。」

馮邰和王硯各一施禮，蘭珏亦起身，歉然一揖：「都是臣亂言贅述野史傳聞，耽誤公務。請殿下及二位大人恕罪。」

張屏在船上先拉扯玳王，又撿起了什麼東西。這事蘭珏問了蘭徽。蘭徽支支吾吾，只說不知道，沒什麼。兒子不會撒謊，又替旁人守秘密，蘭珏十分欣慰。

世事哪，本應當簡單一點。

這時二王子又欲奪位，三王子與大王子一同殺了二王子。高曙居功甚偉，三王子重賞了他，還讓他當了自己兒子的老師。

懷王一臉恍然：「啊，是了，孤記性不好一時忘了。這，值得尋味啊。兩人既然不合，怎麼會一起寫祭文？」

馮邰冷笑：「身為朝廷命官，言行豈可肆意？掌斷刑案，更不能差繆一絲一毫。」

而今所謂鳳凰食竹實之類的傳說，就是把琅玕直接說成了竹子。

「東真亡國后，疆土被其他幾國瓜分，婁然分了最多。至今，婁然國王族起漢名仍用高姓。」

張屏當時的舉動，王硯與懷王肯定更看得一清二楚。再觀馮邰和張屏此時形容，一望即知是張屏把東西交給了馮邰，馮邰囑咐他不要跟旁人說起，準備秘密上報皇上。

懷王叩了叩扶手，截斷馮邰話尾：「二卿各有道理。史實真相，確實已無法徹底查證，小王與諸位僅是閑和_圖_書話爾。忠烈之士，捨身報國，又豈在乎身後虛名，他人評說？」

碧瑰類松若桐，琅玕似竹，結實如珠，鳳凰來棲。

這事與他無關，他只能詳細講講黃帝寶玉的傳說，由馮邰自去思量發揮。

懷王一嘆：「奇哉，忠哉，真義士哉！」

懷王一嘆：「那就太可惜了。孤聽啟檀與這……是姓張罷？張知縣，所言，那洞府，著實奇妙，竟讓孤也生出避隱山林之念。孤死後，若也有一如此洞府可存殘骨，當無憾也。」

若是被最愛從這類事情上往外想象的太后得知，就更棘手了。

懷王立刻道：「蘭卿博通經籍，謙雅慧明，助解此案種種疑惑，功甚高也，小王當重謝蘭卿。若卿再稱罪，小王無地自容。」再又一嘆，「但，如方才馮卿所說，和王及其師兄部下，雖可欽可嘆，但牽扯前朝，極易被人藉機生事，亦缺少實證，恐怕不能為他們題文建祠了。」

蘭珏聽蘭徽、張屏講述掉進洞府後的種種見聞，心中一直嘆息無奈。

玳王從和王墓中帶出的，定然是一片玉。

馮邰揖道：「殿下，臣先前曾稟過，圍攻金州，從和王師兄處得到《虛元秘卷》者，就是李歷德。」

蘭珏將手中茶盞放回案上：「殿下，臣忽而想起一事，當要稟奏。臣聞張知縣及犬子講述……」

「稟府尹大人，侍郎大人，知縣大人，那要犯黃稚娘，在牢中暴斃了。」

蘭珏和*圖*書慢慢品茶。王硯又道：「可惜那和王墓，又封實了。沒想到那墓竟是在山內做了機關，想挖出它，只能把整座山刨開。」

蘭珏能理解馮邰的慎重。

王硯不痛快，與懷王來來回回敲打馮邰和張屏。蘭珏趁機偷一小空，喝喝茶。

高曙助李歷德連取數城。后李歷德勢大，為東真國王所忌，不予援兵糧草，被和王收貢州城時斬殺。高曙卻在李歷德將失勢時即投靠了東真國二王子公孫布。

廳中一時沉默，蘭珏略一頓后又道：「與高曙有關的，還有一件奇事。那個傳聞和他有私情的阿莎麗娜王妃，逃回婁然國後生了個兒子，後來還做了女王。那孩子長大後繼承王位，番名古祿吉利，漢名高濟。」

其實，古往今來，這樣的神器故事，多如牛毛。若每個物件都要附會計較，除皇帝之外的所有人，就什麼都用不得了。

蘭珏接著道：「和王死後，大王子派三王子攻楚，高曙隨行，領東真夷軍攻打黃岩城。鎮守黃岩的，正是徐祝。東真軍破城門，高曙在城門內斬殺徐祝。兩年余后，徐祝之子徐烽奪白城，射殺高曙，唾鞭其屍，挫骨揚灰。」

馮邰、王硯、蘭珏、張屏告退走出靜室，斜刺里立刻便閃出一個衙役，在階下跪倒。

多年後東真國內亂，曾拜高曙為師的那個小王子領兵奪位未果，逃到婁然。古祿吉利助他回國，殺了東真國主和幾個王子，做了國王和圖書。東真割讓三座城池給婁然做答謝。小王子原本都沒資格排進王位繼承人中，東真許多貴族都不服他。東真內亂不斷，由此漸衰。

「史書記載，高曙相貌俊偉，體修長，美勝潘安。投到二王子身邊不久后，即有傳聞，他與二王子的王妃阿莎麗娜有私。二王子得知大怒，欲殺王妃與高曙。那王妃是婁然國的公主，帶著幾個婢女逃回了娘家。而高曙轉又投靠三王子公孫嶸。」

還有石壁上鑲嵌的明珠，案上的寶劍，蘭珏聽描述彷彿是傳說中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不識不得珍寶，什麼都沒亂動，他們才能平安從和王墓中出來。又可慶幸也。

玳王補覺醒來后，馮邰立刻求見，帶著張屏與玳王三人在屏退左右的靜室內約莫待了一刻鐘。當時下水帶船回岸的幾名侍衛這兩天都沒露面，必也是被馮邰命令，不準提及看到的事，暫不出現，防止被懷王和王硯逮到盤問。

所謂石頭雕的松樹竹子花草，實則應乃傳說中的仙樹——碧瑰、琅玕、沙棠。

馮邰起身一揖：「前朝末代王侯，如何能與今時之殿下並論。請殿下萬勿道此不吉之言！」

由此可推，和王墓每寸每厘當都是依經卷而建，一磚一縫皆有典故。

馮邰冷冷道：「此事當由皇上與朝廷定奪。本府以為，大動干戈挖一座前朝墳墓，實在勞民傷財。當時山體震動甚劇，墓室或已坍塌，挖之也只是碎磚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