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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露了個淡淡的笑容，側身讓他進門：「著急走嗎？」

丫丫因此跟他大鬧了一場，攥著拳頭對他哭喊：「就賴你！媽媽跟別人結婚了！就賴你！嗚嗚……媽媽要生孩子了！她有自己的孩子了……媽媽再也不是我媽媽了！你幹嘛要跟她離婚！你就是自私！你就想著你自己！你一點兒也不愛我！是你把我媽媽趕走的！是你讓我沒媽媽了……嗚嗚……為什麼我是你的孩子！我不想做你的孩子！我要做我媽媽的孩子！嗚嗚……就賴你！就賴你！你把媽媽還給我！我不要你！你去把媽媽給我換回來！哇啊……嗚啊……」

丁姐陪著丫丫進了肖依伊的房間，他則站在客廳里望著通往卧室的走廊。

他說得很含蓄，但肖依伊還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抿著嘴微微垂眸，不應他的話，顯然是不想聽他說下去，甚至帶了些客套的疏離。

只是兩日後的晚上，他還是開車到了肖依伊家樓下，副駕駛的座位上放著個首飾盒，裏面是肖依伊遺失的一隻耳環，這是他今晚來找她的借口。

依舊是記憶中的那個公交站，她還是多年前的模樣，身邊放著幾個行李箱，一個人低著頭無助地坐在那兒。天空中飄著濛濛細雨，他將車停在路邊，走過去，她抬頭向他看過來，眸中汪著的淚便掉下來，委委屈屈地喚他：「宇琛哥……」

人沒什麼大事，只是兩個車燈都碎了，車頭凹陷下去一大塊，前車蓋有些隆起。

丁姐去了肖依伊那邊之後，梁宇琛也能更多地知道肖依伊的近況。

hｔｔｐs://ｍ•ｈetｕｂｏok.cｏｍ.cｏｍ「他好小啊……」是丫丫的聲音，「怎麼這麼小……」

肖依伊總會在周五去學校接丫丫放學，留丫丫在她那兒住一晚，周六丁姐放假回來順路去她那兒接，肖依伊會在當晚送他們回來，每次都將車停在樓下，甚至小區外。

後來，聽說因和顧昭明的離婚糾紛，陽陽的出生證明一直還沒辦下來，他便主動請纓幫忙去辦，在出生證明父親那一欄，他填了自己的名字。

車裡有些悶，所以回家路上他一直開著車窗，從環路上下來，行至第一個路口，想要跟著前面一輛加速行駛的小貨車搶著黃燈闖過去，結果對方突然改變主意急剎車，他踩了剎車還是慣性地撞了上去。

他對肖依伊說是為了之後給孩子辦戶口或入托上學方便，希望她不要介意。

兩人寒暄了幾句，他提起了顧昭明，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他對顧昭明還有印象，溫恭謙卑之下是掩不住的野心，他不敢斷言顧昭明追求肖依伊就一定是心存不軌，但也覺得顧昭明那樣的人並不適合她。

他慌亂又焦急地找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有時開著車，有時就只是跑著，最終在一個公交車站找到了她。

他搖搖頭，是覺得自己不大方便進她的卧室，也是覺得她未必想見他。

他盯著那個空沙發看了很久，想起曾陪她看過的某部港劇里的一句台詞：其實很簡單，問問自己，半夜四點睡不著的時候，在想誰呢？

肖澤海拍了拍他的胳膊，衝著卧室的方向揚了hetubook.com.com下巴，示意他進去看看她。

他把丫丫送到樓上，自己開車出去找，打算先去民政局問一問，結果才出她家小區不遠，便看到她的車停在路對面。他當即把車停在了路邊，解了安全帶開門下車。

聽肖依伊的堂嫂說肖依伊準備換一個能做得長久的保姆，梁宇琛回家之後便和丁姐商量讓她到肖依伊身邊照顧，除了肖依伊開的一份工資，他這邊也會給她一份錢。丁姐說想到一塊兒去了，就是他不提，她也打算跟他商量呢，不過錢一定不能拿雙份，掙錢也得講良心，講感情。

他聽丁姐說，肖依伊生孩子雖然是順產，但孕後期確診子癇前期，實際上已經屬於高危產婦了，產後血壓一直有些偏高，大夫說如果三個月內血壓還不能恢復正常，很可能變成永久性高血壓，需要終身靠藥物緩解降壓。不單身體，受產後激素分泌和離婚這事的影響，她的精神狀態也一直很差，丁姐說按她自己的經驗，肖依伊百分百是產後抑鬱症，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

他回神后答說：「不急。」

肖依伊坐在車裡，抹著眼淚，在哭。

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除了手裡的這根煙還沒抽完。他吸了一口，吐出來，滯了片刻，又吸了一口，然後抬眸向樓上望去，她家亮了燈，沒多會兒，又暗了。

離婚後第二次見肖依伊，是在自家樓下，她送丫丫時的偶遇。

在此之前，丫丫也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肖依伊那兒，去之前她有些緊張，他能理解女兒的心情，安慰說媽媽m.hetubook.com.com一定很想你。

「哦……那中午在這兒吃飯吧，丁姐在包餃子。」她說。

說起來，那次他並沒有真的「見到」肖依伊，只是聽了她的聲音，她那天一直沒出過卧室。

梁宇琛曾覺得，即便離婚，他和肖依伊也可以做朋友，甚至是親人，沒想到因為她的刻意迴避，他們連見一面都不容易。

從女兒房間出來，他一個人在客廳坐了半宿，旁邊的沙發上空空的，肖依伊以前常坐在那兒看劇，抱著她最喜歡的那個抱枕。

他曾試著打電話約她周末帶丫丫一起去看演出，結果她以有事為由回絕了，以至於那周末丫丫都沒能見到媽媽。那次之後，她甚至開始迴避他的電話，除非必要，他的電話在她那兒永遠是「無聲模式，沒聽到」。

後來的很多個夜晚，他都會想起這句話。

他開車從不搶燈，只是等了這一晚上，一秒鐘都不想再等，鬱結憤懣之下踩了那一腳油門，不過是一念之差。

為了不讓肖依伊感到不舒服，他去之前給肖依伊的堂兄肖澤海打了電話，肖澤海那天便帶著自己愛人提前去了肖依伊家。他們進門的時候，是肖澤海夫婦迎出來的，肖依伊的堂嫂摟了丫丫，說快點兒去看看你媽媽和弟弟，你媽媽可想死你了。

離婚後梁宇琛第三次見肖依伊，是她產後一個多月，他帶丫丫和丁姐去看她，那時他已經知道她準備離婚了。

他媽跟他說這事兒的時候，問他有什麼打算，他答說我們已經離婚了，那是她的私事。

聽丁姐說肖依伊那天要去和顧昭明辦離婚和*圖*書，怕她回家后不開心，他便想著送丫丫過去陪陪她。到肖依伊家樓下的時候，他照例給丁姐打了個電話，丁姐說肖依伊出去很久了，還沒回來，打了兩個電話也沒通，她有些擔心。

房間里傳出肖依伊有些虛弱的聲音：「快過來，丫丫，媽媽好想你啊……看，這是你弟弟……你現在是姐姐了……」

他知道，她允許他再次踏入她的生活，無非是因為丫丫。

他在她家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抽了三四根煙，最終看到她和顧昭明挽著手回來，一起上了樓。他其實猜到她大概是出去約會了，只是親眼看到，還是有些意外的悵然，恍然覺得自己在這兒等了一晚上委實荒唐。

夾著煙的手仍在窗外滯了片刻，湊到嘴邊用力吸了最後一口，掐滅，啟動車子離開。

一個多月前發現這隻耳環時，他給肖依伊打過電話，她沒接，他也沒發信息告訴她，知道她一定會回「讓丫丫下次幫我帶過來就好」。

他什麼也沒說，由著丫丫哭鬧發泄一通后，跑回自己的房間，矇著被子不理人。丫丫那天沒吃晚飯，丁姐端著熱了幾遍的飯菜陪了好久也勸不下，她一晚沒出屋，直到倦得睡了過去。

不用請教專業人士，梁宇琛也知道產後抑鬱症嚴重的情況會怎樣，但是除了請丁姐多費心，時常把正在放暑假的丫丫送過去陪肖依伊，逗她開心，他什麼也做不了，他早就被肖依伊劃到了她的圈圈之外，連陪伴的資格都沒有。

那天之後，他再送丫丫去她那兒的時候，自己也會留下待一會兒，她不會像對待普通客人那樣特意ｈtｔps://ｍ•hetｕbｏｏk•com•ｃｏm招呼他，但也並不怎麼親近。

他把她的行李箱都拎到車上，她擦了擦眼淚，拉開門上了副駕駛。

離婚後他第四次見到肖依伊，是她離婚的那天。

他開車載著她，漫無目的地行駛在完全不屬於現實世界的街道，他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卻不願醒過來，如果一切回到原點，這一次，他們一定會有個正確的開始。

「好。」他答。

丫丫換了拖鞋跑進去看弟弟，留下他二人站在門口四目相對。

那之後不久，她便猝不及防地結婚了。

離婚後他第一次見肖依伊，是聽聞她交了男朋友。

再次見到肖依伊，是幾天後的中午，他送丫丫去她家，敲開門，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深夜才進了女兒的房間，丫丫摟著自己的抱熊睡得很沉，腦袋枕在抱熊的胳膊上，小手抓著抱熊的衣服邊邊。抱熊的衣服原是丁姐給肖依伊的織的一件針織衫，扣子是丫丫幫著選的，每一顆都不一樣，有珍珠的、貝殼的、還有粉色糖果和紅色愛心。肖依伊從前在家時常穿，自從他們離婚後，就被丫丫拿來穿到了抱熊身上。

他那天最終也沒走過去打擾她，只是在前方路口調了個頭，把車遠遠地停在了她的車后，一直守到她開車回家。

其實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道，卻又不言自明的私心，不管他們以後如何，他們永遠都會在彼此的圈圈裡，推不開，也逃不脫了。

她轉身走去廚房，對丁姐說：「宇琛在這兒吃，多包點兒吧。」

他在門口怔了怔，恍若隔世。

那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丁姐給他打電話說肖依伊離家出走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