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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翕動著嘴唇，欲說些什麼，終究只是嘆了嘆氣，以手安撫白芷的手臂，語重心長地道：「芷兒，娘自有分寸，莫要擔心。」

白朮聽見，極為嚴肅地轉頭看她，像教書先生一樣，咬文嚼字地說道：「心上人就是要一起過一生的人。」

「啊？」已近子時，半夜才歸？這還是頭一遭，想必路途出了狀況。

前世，白芷與白朮的關係不咸不淡，交集甚少，自柳氏患瘟疫去世以後，說話的次數五指都能數得清。後來白府滿門抄斬，慕屠蘇只放過了兩個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則是白朮。

救白朮的那個穿鎧甲的哥哥該是慕屠蘇吧。他的腰好了？

一旁的二娘想必吐出幾口鮮血了。親生兒子不親她……

她可不記得贈予過他手帕，這明明是她遺失丟棄的手帕而已。白芷忍不住在背後嘀咕，「小娃娃，心上人是什麼都不知道。」

隨即，她兀自失笑起來。她這胡思亂想的頑疾還未根治呢。該反思思過才是。

「我房間有些蜜餞，你拿去打打牙祭吧。」白芷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說了說，便心事重重回自己的閨房。跟在她身後的清荷反觀白芷神色不定，關切地問：「小姐，我聽聞老爺讓夫人留守這宅子，帶二娘去京城。」

一家子坐在大堂里，聽著白朮侃侃而談路上驚心動魄的事兒。因光輝王朝與南詔戰事在即，邊防地區混ｗwｗ.ｈｅtu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亂不堪，其中農民落草為寇之事最為嚴重，已聽聞多起商賈路途遭劫的事了。白朮稱自己幸運，正逢一支軍隊上前線會合，碰巧得救，又稱慕屠蘇武藝了得，以一敵十，輕鬆應對。自己將來也要從軍，做個真男人。

白芷反而更擔心了。

這葯是什麼葯？又是要給誰喝？

在某人陰雨天氣里，白朮畫了一幅畫，是一副少女煎藥圖，少女其神情緊張，眉眼不定，似有偷偷摸摸之嫌。白芷覺這少女好生眼熟，細看幾遍，發覺竟是清荷？

「你覺這事是好還是不好？」白芷反問。

白芷在等柳氏來，燈油燃盡，柳氏也未曾來過。白芷心憂，命清荷去瞧瞧，清荷還未跨出門，白淵的隨從急急忙忙跑來，「小姐，術兒少爺回來了？」

白芷附和點頭，「這就是所謂的朽木不可雕也！」話將至，白芷竟自個愣了愣，腦海中盤旋著裴九罵的話語。他稱她為朽木，是否也是這個意思？

「……」清荷頓時結舌。

二娘看死了柳氏的「心軟」，事事得寸進尺，白淵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芷問白朮，「術兒，你這是何時看到的畫面？」

白朮帶著稚氣的語氣激昂地接話，「不過幸而一位穿鎧甲的哥哥拔刀相助，幸免於難呢。」

柳氏是最失落的。天色暗了，希望也滅了，一直支撐的柳氏終歸支持不住，臉色愈發蒼和*圖*書白，耐不住，預暈倒。幸而白芷眼疾手快，及時扶住。

更可惡的是她自己，她盲目追愛，淡薄地錯失了親情。

「也許。」白芷心裏多了一層陰影。

白芷趕到大堂之時，白朮站在柳氏的面前傻笑，柳氏則一會嗔怪又一會心疼地用帕子幫他擦手上的泥。二娘坐在一旁橫眉豎眼，氣得似乎七竅生煙。

柳氏哭笑不得，「這是聽誰說的？」

柳氏好欺負，她白芷雖不聰慧不懂反擊，卻也會盡量明哲保身，不讓自己吃了啞巴虧。

白芷捂嘴偷笑，臉上卻故作鎮定，「妾當蒲葦韌如絲。只待君做磐石。清荷，以後莫想這些心思了。」

一旁的白淵蹙眉不耐，「行了，都散了，該幹嘛就幹嘛。馨兒（柳氏）你隨我來，我有事與你說。」

白芷忐忑回到自己的別院，見清荷蹲在青石階上乾嘔，似很難受的樣子。白芷上前問：「清荷，你怎麼了？」

白芷抖了抖嘴角，只覺這事不靠譜。

白芷甚是沉重地沉思，「可我已有了阿九……」

白芷忍不住蹙眉，心頭湧來不好的預感。她真心怕柳氏與白淵單獨說話。柳氏從來不會拒絕白淵，白淵讓她往西她便不會往東。她麻木地去愛白淵，奉行「賢良淑德」，即使遭到不公，也只會暗自流淚。柳氏這些年拜佛供佛，不是虔誠向佛，而是覺得自己不能幫白淵做任何事，二娘全部代替了她，她成了真正的「m.ｈetｕboｏk•com•coｍ閑妻」，那麼只能虔誠向佛，祈求上蒼保佑白府平平安安，白淵事如所願。

聊至深夜，二娘想帶白朮一起睡，白朮扭捏不去，非纏著要跟柳氏，二娘沮喪地被白淵帶走。柳氏命丫鬟燒水給白朮洗澡，臨走之前，白朮忽然折返，去拿扔在桌上的那塊臟帕子。

柳氏氣若懸絲地點頭。

白朮回來以後，柳氏笑容多了，二娘臉臭了，白淵因職務交接之事，很少露臉，自然為二娘出頭也便少了。柳氏開心便是白芷開心，白芷整日去柳氏那兒陪白朮玩，與孩童打交道，極為簡單，不過數日，她便與白朮熟稔起來。

白朮小雞啄米地點頭。白芷蹙眉，這話定不是白朮意想出來，而是他腦海某個畫面，他細細描繪出來的。近來，她身子骨硬朗，並未喝葯。那這葯又是給誰喝的？為何要這般偷雞摸狗的樣子？

「哪裡幸免於難了？瞧瞧，手掌都出血了，口子還那麼深。」柳氏小心翼翼地打開綁在白朮傷口上止血的帕子。白芷一下子便注意到了這塊手帕，雖然白綢上有泥又有血漬，但那朵出自自己之手的紅色牡丹花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塊帕子前不久還出現在某人的手中。

白淵對柳氏早已無感情。若不是柳氏乖巧不惹事，加之當年窮書生的白淵得柳氏娘家之力一步步打滾成蘇城知州，白淵早就扶正二娘摒棄柳氏。

「……」白芷愣了愣。

清荷慌https://m.hetubook.com.com張地站起來，撥浪鼓似的搖頭，「無事，許是吃了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有些反胃。」

白淵見白芷來了，家長姿態地道：「術兒回來途中遇到山寇，幸而馬車跑得快，逃出一劫，誰想險象環生，又遇見南詔敵軍，差點送了性命。」

白朮會畫一手的好畫，天賦極高，似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自然，只局限於畫面描述。他能把掃了一眼之物，細細描繪出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讓白芷無不讚歎。

柳氏道：「這帕子又臟又有血漬，扔了吧。」

一旁的二娘暗諷道：「大姐，身子不行，莫要強撐著，術兒是我兒子，你的心意我領了。」

多可惡，南詔小公主霸佔了她的摯愛，亦霸佔了她的至親。

白芷認為這是「愚愛」。她妄想拉柳氏成正途，奈何柳氏中白淵的毒太深。白芷無奈，只能盡量保護她。在柳氏進白淵書房之前，白芷拉著柳氏道：「娘。」

「娘，這點傷不算什麼，術兒長大了，術兒是男子漢。」白朮即使痛得齜牙咧嘴，也要保持微笑，不讓柳氏擔憂，柳氏欣慰地點頭。

柳氏微笑，不置可否。白芷心裏極為不爽，反唇相譏，「二娘這是見外了，術兒是我們白家之子，唯一的命|根|子，不疼術兒疼誰？加上術兒與娘比你還親……」白芷微笑，不再繼續，順利看見二娘臉色發白，氣虛不穩。

「昨日。我見一姐姐躲在旮旯里煎藥，便多看幾眼，誰想這和-圖-書姐姐甚是有趣，煎好了葯倒了又煎，幾次懸在嘴邊看著葯湯發獃，看來這位姐姐很怕苦。」

白芷醞釀道：「有些事情，莫要一味忍讓，爹這些年，你自是明白。芷兒雖明白娘疼術兒，但術兒是娘你唯一的籌碼，莫鬆了口。」她自是知道白淵在打什麼算盤，指定是那些甜言蜜語，哄得柳氏團團轉，然後讓柳氏步步讓步，為二娘謀取更多的利益。

此生，她勢必捍衛母親，以及母親用生命疼愛的白朮。

白朮果斷搖頭，「不行，我答應鎧甲哥哥，洗乾淨還給鎧甲哥哥，這是鎧甲哥哥心上人送給他的。」

「何事？」

「鎧甲哥哥告訴我的。」

清荷點頭，嘴裏嘀咕著，「裴公子真是愚鈍，竟看不出小姐這等心思。」

今兒日子出奇得好，艷陽高照，風和日麗。白芷收到白朮的書信，以為他會在今日歸家。整家都翹首企盼，從東升到西落，也未見到白朮。

「術兒，這畫中的少女可是清荷？」

白芷立馬撂下手中玩弄的女紅，隨著隨從去大廳見白朮。

其中因由，她至今不知。她只知，當年他喊南詔小公主為「姐」，滿臉洋溢著幸福。對她，從未有過半分的熱情，可在最後滿門抄斬那刻，他卻求慕屠蘇，放她一條生路。

清荷蹙眉認真地道：「對於夫人，我覺得好。反而對於小姐，十分不好。小姐傾國傾城，蘇城這些凡夫俗子怎能相配？唯有高人一等的京城公子才能入小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