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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為天上月

作者:錦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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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優曇夢一場

第四十六章 優曇夢一場

跟在身後的前雨,大慌,本想上前慰問,卻被小姐突然抓起那張紙,發瘋地撕扯,如發泄一般。
前雨略有些囁嚅,「好像放在房內。」明月蹙眉,回房去取,重新回到書房,本想填完,卻被眼前這張已然寫全的詩詞弄得失了神。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句上闋,便是她忘記的詞。上闋的筆調極其平滑,卻彆扭的不是一筆喝成,尤在最後一句中有水洇的痕迹。明月頓了一頓,潸然落淚……
「是。」明月頷首,心頭頓時豁然開朗。
「為何?」容若遲疑一下,眼神卻暗淡無光。
「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歡合。我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場景,我想看看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明月再次縮縮了身子,更加埋進容若的懷裡,她也想自己那顆滿心,能分解掉,做到「不同心」。容若干裂的嘴唇此時卻泛白無比,他用力盈握著她的雙肩,深深吸一口氣:「不同心,怎會夜夜歡合?他們只是……」只是那徹骨的情誼深埋土壤孕育著生生世世。
那日,她本想喚前雨搬來綉架,繼續苦練自己的綉活。手方碰到綉針,覺羅夫人的隨身侍女便來傳話,說是找她有事。明月一不留神,綉針戳破手指,見冒出的紅色血珠,竟愣了神。她預感不是好事。
前雨端茶到了書房,見明月坐在書桌的椅子上發愣,瞪著椅子看了許久。前雨輕聲喚道:「夫人。」
容若望著她許久,始終未說一句話,只是抱她更緊了。他想到方入府額娘說,明月並未反對他納妾……
她養傷養了半年,臉上雖已沒有腐肉,卻留下深深淺淺的疤痕,原本姿色尚好的她,只m.hetubook.com.com能與無鹽挂鉤。雖容若從未嫌棄過自己,依舊愛護她,好生的照料著她的衣食起居。京城裡也傳出佳話,道容若有情有義。她確實體會到了他的溫柔,只是他太過於溫柔,反而讓她讀不懂他平時偶爾閃躲的眼神。她想,總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前雨愣了一愣,眼睜睜望著明月利索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對她道:「我餓了。」前雨呆住了,自從得知姑爺要納妾以來,明月便很少進食,眼看身子越來越消瘦,無不痛心啊。終於小姐想進食了,她無不喜極而涕地狂點頭,跑向廚房。明月望著前雨的背影許久,才把目光轉向自己腳下那零落的紙屑,深吸一口氣,兩行淚自臉頰滴落到腳下,打在紙屑上,「啪」了一聲,如斷了的弦。
她凄涼地哭了起來,當一切都是徒勞之時,她便覺得一切蒼白無力,一切……只是可笑的獨角戲。明月輕輕閉上眼,對前雨道:「多情卻被無情惱。我何須再自作多情?」
容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淺笑,「種上柳絮?」
「冬郎怎麼說?」她自是知,自己的掙扎,是於事無補。
明月輕輕閉上眼,感到一股心酸自心頭湧出,奪了眼眶,裏面蓄滿了淚水。他一點也不掙扎?他們之間插足第三人,他可是認為無礙?他是因自己沒了容貌而放棄她?還是從頭到尾,她所扮演的只是政治上包辦的婚姻?她的心不禁沉寂至底,悲涼透徹。以上兩種可能,都是對她一種殘忍。
明月將驚奇的目光向覺羅夫人望去。覺羅夫人再道:「容若也不小了,許是納個側室?」覺羅夫人雖為詢問的語氣,然眉毛上挑,一種只是提醒和*圖*書的神態。
「俗不可耐。」明月蹙眉,「冬郎可知有種樹,叫合歡樹?」
「那麼明月便無話可說。」她微微欠身,目光冷然。
不一樣?明月輕閉上眼,絕望地想,納了妾,便是一樣了。
「冬郎在皇宮當差近兩年了。」覺羅夫人忽感慨一番,「你嫁與冬郎近有三年了吧。」
覺羅夫人幽深地眼神望著明月,注視了她許久,終於嘆息地道:「冬郎與他阿瑪不一樣。」
「只是夜晚的寂寞難耐而已。」明月接著他的話說完,冷冷一笑。
「覺得這個地方空曠得很,心想該要如何布置一番。」她當時只是隨口敷衍一句。不想容若接納了她的看法,「也是,這偌大的後院,荒廢的實為可惜。你看,到底要怎麼布置的好。」他一手抱住她的腰間,一手為她撫了撫耳際的落髮,一臉溫柔。
前雨望著明月那絕望地面孔,忽而想到蒼茫的天際間,在高空懸崖處那滄海一粟的一棵小草,奮力掙扎了一生,卻最後放棄的那般。
明月微微抬起眼瞼,看著他線條優美的下輪廓,不禁神傷。這個男人,她到底還能堅持多久?她把目光注視著光禿禿地湖畔邊,「湖畔太單調了,要是有些什麼,便好了。」
明月她其實要的不多,只要在在她這一生中,能與容若相親相愛即可,不奢求轟轟烈烈,只求平平淡淡。然,她一直忽略了她嫁與容若已多時,一直忘卻了容若身為滿族貴族,一直輕視了自己沒有靠山,便失去了許多的尊重。如今加上自己的毀容,全然不知,有許許多多的事,在悄無聲息的改變著。
覺羅夫人再道:「難為你了,現在納蘭家就冬郎一個長子,剛出生的弟弟還尚在襁褓,m.hetubook•com•com一切希望皆在冬郎身上。冬郎平時忙於公務,你一人在瓊樓獃著可是孤獨了?」
「你把綉架放到柴房去吧,我想,沒必要綉鴛鴦了。」鴛鴦成雙,多了第三者,便再也無法成鴛鴦了。她漠然地轉身回去。前雨望著小姐那略有消瘦的背影,一下子鼻尖酸了一酸,不哭不鬧,只是冷眼看著其他人的興高采烈,其實心裏苦不堪言,這便是她的小姐。她又想到前些天,姑爺遞給她的一些養身子的中藥,叮囑她按時添加到小姐偶爾喝的茶水裡。那種無奈,那眼神的濃郁不似將要新婚的男人該有的。她總想,可是誤會了姑爺?可……快要新婚的姑爺再也未踏入瓊樓了,這又何解?小姐從未不歡迎姑爺,只是姑爺自己再也未踏入了。
果然,從她進門看見覺羅和藹的目光中隱晦的深意,便知,不對。
那弦,叫情弦。
容若一怔。還未等容若開口,明月再道:「它有個很美的傳說。這合歡樹最早叫苦情樹。相傳,有個秀才寒窗苦讀十年,準備進京趕考,卻從此杳無音信。他的妻子粉扇在家裡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絲變白髮,也沒等回丈夫的身影。在生命盡頭即將到來的時候,粉扇拖著病弱的身體,用生命發下重誓:『如果丈夫變心,從今往後,讓這苦情開花,夫為葉,我為花,花不老,葉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歡合!』說罷,便含淚死去。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樹果真都開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掛滿了枝頭,還帶著一股淡淡地香氣,只是花期很短,只有一天,而且,從那時開始,所有的葉子居然也是隨著花開花謝來晨展暮合。人們為了紀念粉扇的痴情,也就把苦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樹改名為合歡樹了。可我倒覺得這是在諷刺那薄情的丈夫。」
明月立即跪下道:「額娘,我想你會懂,一個女人此時的心境。」
「怎會來到後院?」
她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當看到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湖水之後,才有些回神。在她發愣之時,腰際被人攬住,有些緊。她能聞到那人身上的淡淡的蘭草香,那獨一無二的味道。明月輕輕閉上眼,依靠在那人懷裡。
天涯何處無芳草?她冷笑起來,這幾年的一切潰不成堤。她以為自己夠努力,便能去改變自己的悲慘命運。即使她知自己將來活不長,知自己將會得不到丈夫作為愛人的感情,她還是義無反顧,只因那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然,這些年的打磨,她還是無法成為他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時間過得真快啊。」覺羅夫人笑道:「這幾日與命婦們談論冬郎,各個都誇冬郎以後說不定會與他阿瑪一樣,從侍衛轉到文職上。這便是好,你作為冬郎的正妻,平時多督促他。」

「明月,臉上的傷可是好了許多?」
明月知曉納的那個女子是京城顏照的愛女——顏如玉。當得知這個消息,她委實哭笑不得,本是她要娶得女子,卻鬼使神差地兜了一個大圈,還是成了自己的親人。在古代,正妻與妾不與敵,在外姐妹相稱,自是「親人」。她冷眼看著府內來來往往的人忙得不亦樂乎,好似極其喜慶。她不得不想,當初她嫁到納蘭府之時,可是也這般的喜慶?前雨一直跟在她身後,她眉蹙得極深,她對明月道:「顏如玉是個老姑娘了,真想不明白為何要姑爺納她為妾?明珠大人到底在想什麼?」
「明月會的。」明月低眉允諾。hetubook.com.com
明月那日不知怎麼回到瓊樓,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去了後院,走到什剎海邊,盯著湖水到了痴,她極目望盡湖的另一端。
原來他怕她不同意?她難道在他眼中是這般好妒之人?看來他還巴望著另結新歡呢。明月冷笑:「額娘,我此時的心境與阿瑪納妾時,你的心境一般。」
覺羅夫人一怔,突然一股怒氣顯露心頭,一掌拍想案桌,站了起來,「放肆。」
明月慢悠悠抬起眼瞼,輕聲「嗯」了一聲,便回神看了一眼門口的前雨,執手在宣紙上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繪出: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容若微張著唇,方想說著說什麼,只聽明月埋在他的懷裡慢慢地道:「冬郎,種一棵合歡樹吧。」
明月抬眼將她望著,輕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放心。」
「商賈之女,還是個老姑娘,吸引人的只怕是那金燦燦的金子。」明月淡漠地說道。前雨自是知小姐的習性,認為她此刻的一切極其不正常。她眨巴著眼,「夫人,我們回去吧,綉架我已取好了。」
「小姐……」前雨許久未叫明月小姐,她撲通地跪在地上,對明月道:「小姐,你可不要想不開啊。」
她慢慢地回憶,這首上句是何?她懊惱地想了一陣子,怎麼也想不到前句,她放下手中的毛筆,問道:「前雨,可知宋詞在哪?」
「好了許多。」她扯一扯臉上的面紗,有些意趣闌珊。覺羅招呼她坐下,問了一些關於容若平時的一些事,明月也如實回答。
「嗯,」覺羅夫人淺笑,「我早知明月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一定會大度的。冬郎還一直擔心你呢。」
「自然,父母之命難為,並無其他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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