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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若恆星

作者:臨淵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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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甜夢不知醒(09)

第六十九章 甜夢不知醒(09)

她拿起包往門外走,譚綿見狀,趕緊抓著吃了一半的蛋糕追上去。
木鶴躊躇著慢慢往前走,榕樹下燈光昏黃,映著丁吾孤零零的影子,久病初愈的身子在寒風中更顯瘦削,他搓著凍得通紅的手,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哪怕不能和女兒一起度過團圓夜,待在離她最近的地方也好。
他們在劇組那會沒少接觸,高鑫人挺高冷的,細金邊眼鏡,西裝西褲襯衫,鋥亮的皮鞋,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精英范十足,譚綿看不慣他老端著的模樣,能躲則躲,眼下是躲不過去了,她問:「高助,丁總這是想做什麼?」
「央央,對不起,爸爸來得太晚太晚了……」
譚綿翻了個大白眼,明明白白地傳達自己的鄙夷,鋒利的爪子亮出來:「我告訴你,我們來之前和經紀人打好招呼了,兩個小時內沒回去,她就會報警!」
猶如一把鈍刀插入丁吾心口,痛得難以呼吸,作為親生父親,他對那個叫木浩然的男人既感激又嫉妒:「央央,你真的不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事實上,來之前她已大致猜到他的身份,以逆向思維,假定結果往前推,太多的蛛絲馬跡了,從《北城有佳人》的一億投資,到他上半年來有意無意的接近和關懷,再到當著侄女丁以茉的面維護她,慷慨贈表,還有平安夜,收到福袋時他的奇怪反應,郗衡的欲言又止,無一不指向某個答案。
丁吾悲從心來,背過身去咳嗽了好幾聲,總算緩過氣:「去年之前,我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
普天同慶,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十、九、八……一!」
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願我們平安健康,廝和*圖*書守到老。
「央央,要不你別去了吧。」譚綿盡量說得委婉,「瓜田李下什麼的,年底狗仔都在沖業績呢。」
「嗯。」
陪著碗碗玩了一會兒,她進浴室卸妝、泡澡,換上柔軟舒適的家居服,看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十二點了,準備打個電話給他,剛解鎖屏幕,霍斯衡便帶著一身寒意從外面進來:「路上耽誤了。」
木鶴渾身線條繃緊,心弦震顫起來。
難以接受現實,難以接受憑空多出來一個消失了二十多年的親生父親,這算什麼呢?可她又是那麼的難過,和心腸冷硬的秦夫人不一樣,他的自責愧疚悔恨痛苦,對她的關愛全是真心實意的。
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雪花一片片無聲地落下。
霍斯衡捏她臉頰:「只准喝小半杯。」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丁吾循聲看去,疑心產生了幻覺,他用力瞪大眼睛,心臟劇烈撞擊著胸腔,面上難掩狂喜,連忙掃去發間、肩上的雪花,對著她露出溫和而克制的笑容:「央央。」
譚綿留意到裏面沒有別的客人,顯然是包場了,內心的疑惑更大,高鑫看向她:「請跟我到這邊坐。」
「不用了,丁總,您有什麼話,直說吧。」
霍斯衡自然清楚丁吾找她的目的:「還好嗎?」
木鶴一眨眼就眨出了兩滴淚,迅速滲入黑色襯衫中,不見蹤影。
「山城的人看到我特別吃驚,他們告訴我,好些年沒外人來了。」丁吾回憶著一幫髒兮兮的小孩子開心追在車后跑的畫面,喉嚨酸澀難忍,他頓了幾秒,「我跟人打聽到了你家的地址,那是一座老舊的木房子,四周長滿了雜草,門窗緊閉,上樓和_圖_書的台階朽了大半,我差點一腳踩空,央央,你是不是也曾在那兒摔過?」
霍斯衡輕笑著,脫掉外套,攬住她的腰,帶坐到沙發上,耳鬢廝磨后,他斂起深眸:「央央,丁先生在小區門口。」
「好,」霍斯衡寵溺道,「那就不認。」
「央央,」譚綿湊過來,八卦兮兮地問,「丁總找你什麼事啊?」
有一片落入木鶴頸間,貼著溫暖的肌膚化開了,她沒有抬頭看他,生怕泄露眸底的情緒:「你回去吧。」
「好。」
木鶴心如亂麻,逼退眼底不受控制翻湧而上的溫熱,故作滿不在乎、清清淡淡道:「丁總,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既然您去過山城,那麼就應該知道,我有爸爸。」
難怪高貴的秦夫人會一次次地放下身段求她原諒,不撞南牆不回頭。
丁吾打破沉默:「央央,你想喝什麼?」
木鶴陷入長久的沉默,輕揪著他的袖子問:「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嗎?」
他猛地剎住腳步,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來后,神色無比複雜,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那個哭得滿臉是淚的男人會是縱橫商界的丁家當家呢?
黑色寶馬低速駛離金月灣。
見木鶴髮呆,譚綿輕推了推她肩膀:「央央?」
「我從你家走去學校,翻過了你說的五座山,央央,你比我了不起,我走了差不多兩個半小時才到,原先的學校已經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個月剛完工的浩然希望小學,留守的工人跟我說,學校是一位叫木鶴的大明星出錢捐助的。」
木鶴滿懷心事回到家,不等霍斯衡問,她張手抱住他:「丁總找我了。」
「抱歉,無可奉告。」
高鑫帶她們進去,指著m.hetubook•com.com窗邊的位置對木鶴說:「丁總在等您。」
木鶴沒料到他會以此作為開場白,眸中漸起微瀾。
醒好的紅酒倒入杯中,酒香四溢,手機里直播著國家台春晚,熟悉的旋律響起:「難忘今宵……」
「郗衡,我準備了一支很棒的紅酒,我們待會喝好不好?」
他伸手拿過她的外套,幫她穿好,戴上帽子:「走吧。」
卧室里,春意無邊蔓延。霍斯衡發現今晚女朋友格外熱情大胆,主動幫郗小衡穿上小雨衣后,她輕拍著它的頭:「起立。」
說完,她轉過身。
「難受,」木鶴在他胸口處蹭了蹭,「我寧願他永遠別找我。」
「我不想認他。」真心話。
丁吾面帶笑意地看著她走回霍斯衡身邊,他朝霍斯衡點頭表示感謝,等到他們踏著雪在夜色中遠去,他才收回視線,坐進車裡:「走吧。」
「他們還說你讀書特別厲害,每回考試都拿第一,跳級到縣城上高中,十六歲考上了清華大學,轟動整個山城,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誇讚不已。」

她在《北城有佳人》劇組跟組時沒少吃丁總送的下午茶和夜宵,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潛移默化成了丁總迷妹一枚,尤其是前兩天他以投資人的名義給她家木老師送了豐厚的新年禮物,連她這個小助理也有份,沾光得了一條蒂芙尼的鑽石手鏈。
外面溫度極低,他們抄近路來到小區門口,霍斯衡停下來,鬆開她的手:「我在這兒等你。」
「飛機在市區降落,三小時的車程到達縣城,天黑了略作休整,次日天亮出發,中午進入山城,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山,道路崎嶇不平,尤其是在懸崖峭和-圖-書壁路段,兇險萬分,那時我想,原來這就是你曾走過的路。」
木鶴知道逃避不掉的,該來的遲早會來,她牽起唇角笑笑:「沒事,我有分寸。」
視頻專訪結束,兩人準時來到約定的咖啡館,丁吾助理高鑫等候在門口,面帶職業化笑意迎了上來:「木小姐,譚小姐。」
「行行行,聽你的。」
「還以為你不回了呢。」
木鶴不由得想起之前和老戲骨前輩們聊到上學的事,他站在門外,眼泛淚光……
木鶴紅著眼眶,淺淺地笑了,嗓音不辨情緒:「我是因為您才有機會來到世上,您並沒有欠我,何來的彌補之說?」
「央央,我非常慚愧,同時為你感到驕傲,我多麼想告訴他們,」丁吾語帶哽咽,潸然淚下,「木央央,是我的女兒。可是,我沒有那個臉面。」
麻蛋,譚綿摸摸手臂,他笑起來有點兒好看是怎麼回事?
煙花一簇簇地夜空上炸開。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七天里,很多人和我聊起你,說你從小就懂事能幹,什麼家務活都會,周一至周五上課,天沒亮出發,放學后順便摘野菜回來餵鵝,周末到山上放羊,或者坐船跟人去賣花賺零用錢。」
她扭過頭,全神貫注地盯著木鶴。
木鶴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一個不忍心說出傷人的話,一個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雙方相對無言。
「孩子們很開心能在新學校讀書,我給他們錄了視頻,央央,你要看看嗎?」丁吾從相冊里找出視頻,將手機遞過去,她不接,也不看,他只好收回來。
「沒關係,」木鶴歸心似箭,「他們進不了金月灣。」
「哦。」
司機說,有輛車子一直尾隨在後,懷疑是狗和_圖_書仔跟蹤,問她要不要繞路甩掉。
木鶴心不在焉道:「他說要跟我見面。」
譚綿嘴巴張得能塞進鴨蛋,哪怕她對丁吾好感爆棚,該有的危機意識還是有的,富商和女明星向來是八卦頭條經久不衰的勁爆話題,丁總約央央私下見面,到底有什麼目的?
首富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生病的緣故,蒼白臉色蓋不住紋路,丁吾看著老了好幾歲,腮幫子隱忍而動,緊張得在桌下雙手交纏,他目光定在女兒臉上:「央央,上周我去了一趟山城,在那住了七天。」
木鶴坐在丁吾對面,視線落在桌上,安靜無聲。
「你答應了?」
「丁總,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霍斯衡唇上沾了她滾滾而落的熱淚,若有似無地嘆息:「傻央央。」
木鶴緊抿著唇不言語。
丁吾起身的動作太大,病體未愈,直挺挺地倒到地上,高鑫衝過去:「丁總!」
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除夕夜來臨,木鶴受邀參加草莓台的春節晚會,按照慣例,表演完節目后提前離開,在午夜之前趕回金月灣。
「新年快樂!唔!」
木鶴睫毛輕輕一顫,潮濕的目光漸漸恢復清亮:「新年,快樂。」
郗小衡聽話地抬了起來……
「央央!」丁吾急切地喊住她,強忍奪眶而出的淚,語氣溢滿了柔情,「新年快樂。」
果然,對方的車被擋在了小區外,木鶴乘電梯上到頂樓,開門進屋,碗碗歡快地跑過來:「喵。」
他以為掃掉雪花就能抹去在冰天雪地里站了近一個小時的事實?如果她不下來,他還要站多久才會走?他真以為這樣做,她就會感動嗎?
「對,他不知道。」
高鑫笑了:「請便。」
木鶴沒有問他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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