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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與你共眠

作者:臨淵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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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應明輝鼓著腮幫,憋得小臉通紅,又吹了幾下。
阮眠腳步一頓,一枝粉色小野花被她不小心踩進腳底,她連忙跳開,「嗯。啊?」
阮眠翻出一張英語模擬卷,開始做起來。
她終於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她渾身虛軟無力,不經意瞥到床邊桌子上放了一碗麵條。
「外語考得還不錯。」
阮眠叉了一塊放進嘴裏,輕輕咬了一小口,感覺又涼又甜,她迅速吃完剩下的部分,又叉起第二塊……
趴在她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摸摸褲兜,空空如也。
她費力去聽,只聽到零碎字眼,「……低燒……自己會退……」
就這樣,她一個人吃完了兩人的份,回到家時,感覺好像裝了一肚子的水,晃兩下,還能聽到叮咚響。
阮眠的猶豫被一擊即中,下意識脫口而出,「要怎樣才能成功?」
應明輝在她懷裡不停扭動,可終究拗不過她的力氣,被抱下樓去。
一個念頭像毒蛇信子一樣舔上阮眠心頭——
「走吧。」他已經結束通話,回頭看她一眼。
客廳里的一幕讓她眼睛深深刺痛。
可無論多好,和眼前這個人相比,還是差得太遠太遠了。
命題作文:回到原點。
她放下叉子,看向坐對面的男人,「你不吃嗎?」
小東西餓壞了,聽到動靜撲著翅膀跳下來,她急匆匆先進了洗手間,洗乾淨手才把它撿起來,放到桌上餵食。
阮眠點頭,默默跟上去,她有意走在後面,可他卻好像刻意放緩腳步,走著走著,兩人就基本在同一直線上了。
她又冷又疼,翻來覆去,又出了一身的汗,熬了大半夜,和*圖*書終於在黎明時分昏睡過去。
晚飯肯定是吃不下了,阮眠直接回到房間。
有點疼。
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
不過寥寥幾十個字,他偏偏看得那麼認真。
她用左手用力握住右手。
阮眠懊惱地搓搓雙手,剛要站起來,眼前閃過一隻手,她一愣,然後將自己的手搭上去。
這個可怖的念頭驅趕著她逃離,不能再在原地停留哪怕一秒。
想不出。畢竟十七八歲的年紀離他太遠了。
他的手機又響起來。
半夜,雨還下著,她被餓醒過來。
「輝輝,下去吃飯了。」保姆又推門進來。
一樓的落地鍾敲了十二下,鐘聲在黑夜裡幽幽回蕩,原本歪著腦袋休息的鳥兒突然受驚般從書架上跳下來。
颱風停課一天,作業也比平時多,光是卷子就發了四套,她昏昏沉沉睡了將近一天,耽誤了不少時間。
阮眠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屋裡頓時變得亮堂堂的。
一道閃電劃過,小東西瑟縮一下,仰頭叫了兩聲,似有些躁動不安。
不行,還是抖,不停地抖。
應明輝不停搖頭,滿臉焦急地看向床上的人。
她打了個呵欠,手上正寫著的語文卷子還剩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他們根本不配這樣幸福,這是對含恨而終的母親的最大諷刺。
她嚇了一大跳。
完了。
他點著一支煙,咬進嘴裏,吐出一圈白煙,這才慢悠悠地問,「你覺得怎樣才算『成功』?」
男人走過來,將重新疊好的紙條遞給她,阮眠還愣著,沒有伸手去接,他微微挑眉。
狹長的眼,眼角微微往上挑,醺時眸底深處會有迷離的www.hetubook.com.com光。
再待下去,桌上擺的午飯該涼了。
風和著一股好聞的植物氣息從窗口湧進來,不一會兒就灌滿了整個客廳。
阮眠感覺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然後一隻小手搭在額上,軟軟的,又有暖風吹過來,一下又一下。
「其實,我……」
阮眠用力關上門,趴在床上不停喘氣。
齊儼看著她問完后變得緊張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心裏暗暗忖度,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如何定義「成功」這兩個字?
迷糊間,有人在說話,尖銳的聲音扎人耳朵,阮眠的眼皮重得睜不開,好不容易撐開一條細縫,又被明亮的光刺了回去。
其實,我可以考得更好的。
他拍她的臉,無聲、用力地喊她,「姐姐!」
她想和他說話,哪怕隨便說點什麼也好,可說什麼好呢?
齊儼也朝他微頜首,「王叔。」
有一種成功是,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過這一生。
白紙的正中間布著深淺不一的凹痕,她慢慢對上光,紙面隱約浮現一雙眼睛的輪廓。
黑暗從四面八方爬進來,瞬間籠罩住整間屋子。
她直接把無動於衷的小孩抱起來,苦口婆心,「又不是一個媽生的……再說,她指不定心裏怎麼恨你呢……」
她剛剛才從王爺爺那裡知道了一些關於他的事,原來在同齡人尚且懵懂時,他已經達到了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難怪父親和那些人……
蟄伏已久,來勢洶洶。
她聽得認真,突然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身體落地,手掌不知壓到什麼東西,又軟又滑。
她喜歡畫畫,可hetubook.com.com是卻連最基本的線條都打不出來……
快寫到結尾了,睡意也越來越沉。
原來前陣子連續下雨,草地上長了不少的菌類,她剛剛踩到的就是一排野生菇。
她就著燭光繼續寫作文,「……回到原點,如同塵歸塵,土歸土,這不僅是大自然的法則……」
他彈了彈煙灰,抬眸看向前方,聲音低涼,「我只認同一種成功……」
大概是怕出現像上次那樣的事,放學前班主任還特地過來班裡又說了一次。
屋外,狂風驟起,很快大雨傾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被嚴嚴實實地覆蓋住。
他收回手,繼續低頭看手機郵件,阮眠猶豫一下,又開始一塊一塊吃起來。
洗完熱水澡,身上才舒服了些,一看到桌上堆的書,阮眠又是一陣頭疼。
可是,她喜歡什麼呢?
阮眠的燒在將要天黑時終於退了。
齊儼等她站穩后才鬆開手,「沒事吧?」
小插曲過後,兩人繼續往前走。
去過幾次洗手間后,肚子變得空空如也,阮眠尋思著下樓找些東西吃,還差幾節台階,腳步就生生停下來。
她對著看了很久很久,嘆息一聲,鎖進抽屜。
阮眠眨了一下眼,迅速將紙條抽回來,在身後揉進手心。
他面向她站著,黑色短髮像鍍了一層金光,輪廓分明的臉也顯得有些模糊。
可她搖頭,微笑,「沒事。」
面已經有些糊了,沒有放油鹽,吃到嘴裏索然無味,她一口口吃下去,木然地吃完了一整碗。
窗外,夜色深深,黑夜如同一隻蟄伏的怪獸,空氣也被壓抑著,連樹梢都一動不動。
老屋漸漸在眼前出現了,老人和-圖-書站在門口張望,他的那截空袖子被風吹得不停擺動,暗灰的天色下,兩鬢白髮顯得格外刺眼。
小時候他就是這樣發過一場燒,醒來就再也不發不出聲音了,沒有小朋友願意再跟他玩,他們都在背後叫他小啞巴。
少得可憐的分數,還有那刺眼的班級排名……幾乎將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窘然無措一一剝開來,展露在他面前。
剛從床上爬起來,雙腿間湧出一股熱流,她怔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停了兩個多月的月事終於來了,卻是在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夜晚。
那好像是她這次摸底考試的成績單,剛剛不小心掉出去了?
哎?
還是沒有醒,他害怕極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阮眠臉上。
保姆見勸不動他,只好先下樓重新熱飯菜了。
阮眠用力握住筆,安慰自己,沒事的,應該是颱風造成的線路故障,很快就會好了。
阮眠丟掉畫筆,指甲在紙面上輕輕摳著,來來回回。
咦,他手裡拿著的東西怎麼看起來那麼熟悉?
阮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泄下去,不再說了。
今天一大早那夫婦兩人就急急地冒雨出門去了,聽說是公司那邊出了什麼事,她本來想著可以清閑點的,可沒想到中午了,那女孩還沒下樓吃飯……
「今晚颱風登陸,明天停課。」他突然說了一句。
不過,他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小啞巴坐在中間,左邊是爸爸,右邊是媽媽,三人依偎著看電視,笑得不知多開心。
夜深人靜,雨也停了,推開窗戶,涼風宜人。
男人忽然輕笑出聲,「像我這樣?」
茂盛的林木把風篩得又輕又軟,拂在臉上很是m•hetubook•com.com舒服,阮眠偷偷看過去,光影撲簌著從男人挺直的鼻樑上躍過,他的表情還是清清淡淡的,側臉線條也稍顯冷峻。
相觸那一瞬間,阮眠的心輕輕顫了一下,她從來沒有像這樣直接碰觸過男人的手,手心微涼,可又那麼沉穩有力。
阮眠一愣,好一會兒才說,「像你這樣。」
阮眠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沒有察覺它的異樣,她握著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她的視線落到桌上的幾本畫冊上。
輕微的「砰」一聲,燒到一半的蠟燭被撞得應聲而倒,畫冊上頭頂羊奶的牧羊女的笑容映在一片橘紅的火光里……
「沒事的,」保姆又說了一遍,語氣開始不耐煩,「只是低燒……」
老人點點頭,看向阮眠,笑道,「我切了西瓜,吃了再回去吧。」
鮮紅的西瓜被切成一小塊,盛在白底藍花的瓷盤裡,光是看著就讓人吞口水。
「……」
她對著看了幾分鐘,沒有任何頭緒,只好先慢慢在方格第一行中間寫下題目,寫完最後一個字,「啪」一聲,燈全部滅了。
聞言,他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一眼她那吃得寥寥無幾的盤子,兩隻長指壓著邊緣,將自己前面那份推了過去。
許久后,她停下動作,深深吸一口氣。
阮眠閉了閉眼,又睜開,換了一隻畫筆,在白紙上打線條。
「想說什麼?」他像會讀心術一樣,轉過頭來問她。
等了半個小時,電力還沒恢復,她從角落裡找到一根舊蠟燭,點上,微弱的橘色光芒散了開來。
怎麼沒有用呢?
赧然未消,又附著上了一層困窘。阮眠的臉瞬間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原地挖個坑鑽進去。
「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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