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爺爺，您是一直都住在這裏嗎？」
她舉著手機往前走。
阮眠似乎意料到他下面的話，臉色白了三分，連忙打斷，「抱歉，我、我先進去了。」
這個沒有母親的家，再也不算她的家了。
阮眠吸吸鼻子，點開回復框，「謝謝。我以後還可以給你發信息嗎？」
阮眠躺在床上，不知道該回復什麼，只覺得勉強好起來一點的心情又淡下去了，手機突然「叮」的一聲——
倒是微信提示音響個不停。
婷爺：可小霸王花覺得有什麼啊！
風大了，卷得枯枝落葉飛起來，一股腦倒進了湖裡，水起微瀾。
湖邊某塊半人高的石頭上垂著一截黑色袖子，她走過去一看，那處不僅有襯衫、長褲，還有黑色皮帶……
阮眠捂著雙眼，心裏又慌又亂，零碎的畫面不斷閃過，那濕透的黑色短髮，閃著水光的肩膀、鎖骨、胸口，肌理緊實的……
手機又開始在微濕的手心裏響起來，她下意識轉過去，剛好看到他扣上襯衫的最後一顆扣子，兩人的目光對上。
阮眠清眸微睜地疑惑看著。
「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潘婷婷笑得整張桌都在震，「曾玉樹我真沒見過像你臉皮這樣厚的人，真的我發誓……」
風把一張小紙片吹到他腳下，他撿起來，展開——
完了。
她推著車站在老屋門外，那綠藤植物經曆數次風雨，卻比之前更綠更有生機了，湊近看，還可以看到末端一簇簇的紫色小花，聞起來香氣也是淡淡的。
「昨天我新買的參考書被隔壁班一個外號叫『小霸王花』的女生剪成了碎片，好像是因為我和她喜歡的男生說了兩次話……
婷爺：這可不好辦了。感覺她已經把你列為情敵之一了，還有上次的校花事件啊，你當時不是穩壓了她一頭，估計那時她就記上你了。
玉樹臨風：怎麼，有意見？
「真可憐，怎麼偏偏就招惹了小霸王花啊！」
她點進去，一眼www.hetubook.com.com就看到最上面的「黃金倒三角」五個字，忍不住苦笑一下。
等了許久，手機還是沒有動靜，濃濃的睡意襲來，她很快就睡過去了。
從周院長那兒拿回來的兩萬塊錢，她全部存進一張新的銀行卡里，準備用來做以後的生活費和學費。
「轉過身去。」男人沉穩的聲音再次傳過來。
天色有些陰沉，太陽裹在雲層里，微紅的光慘淡淡的。
老人叫阮眠，「我這會兒走不開，你幫我把手機送過去吧，他就在湖的附近。」
手機停了又響，孜孜不倦。
嘴裏又苦又澀，胃也開始灼灼的疼。
全然沒有看到身後那道目光是如何一點點黯淡下去。
看看時間，他這會兒應該結束了。
「雖然覺得也有些不太好，可我還是想跟你說，」潘婷婷難得嘆一口氣，「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吧，萬一那小霸王花哪天又抽風……」
婷爺：是的！小霸王花最近在追梁校草啊……所以你懂的。
這條信息是阮眠早上知道成績后發出去的，當時她心情低落，寫得很長很亂。
梁一博在身後握了握拳頭，頓了頓又說，「其實，我不喜歡她，我喜歡……」
她連忙點開，眸光微暗，原來是中國移動發來的系統信息，再仔細一看，立刻從床上坐起來。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女孩子姣好的側臉，輕顫的纖長睫毛，嫣紅的唇，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身上那種柔軟乾淨的氣質。
「阮眠，外面有人找你。」
阮眠又是一陣好笑，關好窗戶，準備上學。
不會……覺得困擾嗎？
「有人找你。」她像丟燙手山芋一樣把手機交給他。
你是校花，我是班樹。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
這樣的事，對著陌生人反而更容易說出來，何況，這個號碼對她的意義實在太重要，儘管她知道收到信息的人永遠不會像以前那樣溫言寬慰她、鼓勵她……和-圖-書
婷爺：軟綿綿快出來圍觀傻逼啊！
曾玉樹：「呵呵，真是欺人太甚，這女的不就仗著她爸是大股東……」
第二天一大早，阮眠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機，沒有新信息也沒有未接電話，她有些失望，同時心裏的疑惑也更大了。
阮眠卻一直盯著。
婷爺：怪不得怪不得。
她撓撓它的羽毛，它終於扭過腦袋，小嘴一張一合的，她笑，「下午放學我再去找王爺爺要些你喜歡吃的東西，好不好？」
「同桌，你怎麼就看上那個梁一博了？」
在熱鬧的歡聲笑語中，阮眠低頭握著手機慢慢打字——
說不定等一下就有會有人打電話過來讓她重新充回去。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
牽扯少一點，再少一點，或許以後脫身會更容易些。
你家是暴發戶，我家也是暴發戶。
「記不清多少年了，」老人笑呵呵的，「怎麼也住了有四十年了吧？」
幾分鐘后，齊儼收好手機，朝她走過去。
老人看過去，又收回視線。
軟綿綿：嗯，他把英語筆記還給我，我們還說了一會話。
阮眠加快腳步，走進教室，原本圍成一團說話的人看到她，立刻一鬨而散。
阮眠走近，他發現了她的影子，轉過頭，對她笑了笑，「還要再等我一會。」
他終於回復了！
這種疼痛的滋味，曾經是他非常眷戀的。
有新信息。
老人嘀咕，「應該是有什麼急事。」
沒有絲毫猶豫，她轉過身，迅速走進教室。
軟綿綿：……
老人正站在一把木梯上修主屋的窗戶，他雖然只有一隻手臂，可動作嫻熟，三兩下就把鐵釘打了進去。
我絕對不會用它來做任何違反法律的壞事，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跟你簽協議……
阮眠低低地「啊」了一聲，整個人驚得仰坐在地上，手機倒是握得緊緊的。
好久。
阮眠的信息發出去，https://ｗww.ｈ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等到下午放學，依然沒有得到回復，當然，她也沒有等來小霸王花的再次刁難。
軟綿綿：可我和他真的沒什麼。
齊儼正和人講著電話，手機連續進來兩條信息，通話稍微被阻斷了一下，那端的人就揚高聲音說，「葯要按時吃，如果有時間最好過來做個體檢……」
話聲剛落，他又暗自懊惱，怎麼把心裏的話問出來了？
「阮眠，昨天那件事我也聽說了，沒有想到王琳琳……我和她……不是那樣……」這位寫得一手好文章的文科學霸梁一博此時竟有些語無倫次，年輕帥氣的臉上也寫滿愧疚，「真是對不起。」
婷爺：曾玉樹我說你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喔喔！」
發送成功。
——不會
這一串數字曾經和母親有過那樣的聯繫，或許這對她而言，已是這世上僅存的一絲溫暖。
阮眠盯著他，整個人有些發懵。
「有本事你也讓你爸弄個股東噹噹啊！」潘婷婷嗆他。
鬧鐘「鈴鈴鈴」響起來，她按掉，跳下床洗漱。
難道……
他看著阮眠，嘴唇閉得緊緊的，心底卻一遍遍地翻滾著幾句話——
「那可不一定！那個成天只會讀書的書獃子，我有哪點比他差了？」
軟綿綿：該不會……
那好像是她這次摸底考試的成績單。
「剛剛我在抽屜找到一張紙條，是她寫的……我有點害怕……」
不過兩百多米的距離，手機又響了兩次，阮眠乾脆迎風跑起來，可到湖邊一看，哪裡有人？
有人給她充了一百塊的話費！
阮眠盯著自己的腳尖，「你不用跟我道歉。」
婷爺：圖片〔嚇得我緊緊抱住了魚〕
最新的一條信息。
咦，他手裡拿的東西怎麼看起來那麼熟悉？
「嗯。」齊儼退出通話界面，點開新信息，一邊看一邊去藥箱里翻胃藥，摳出幾片直接扔進半杯紅酒里，然後仰頭喝下。
她摸摸褲兜，空空如也。
「時候未到而已。和_圖_書」曾玉樹白她一眼，又看向阮眠。
她推開門走進去。
那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呢？
氣象台說今晚會有一個大颱風在z市登陸，他檢查門窗時發現這扇窗戶鬆了，得趕緊在颱風來之前修好。
阮眠一頭霧水地點開自己給他發的第一條信息，逐條往下看，大部分都是關於希望他把號碼賣給她的內容——
早讀課在艱難的分秒流逝中總算熬了過去。
可是……不會什麼呢？不是「不賣」，也不是「不行」，那他是什麼意思？
「哎，剛剛梁校草又找你說了什麼？」潘婷婷回頭湊過來。
阮眠看到一道頎長的影子彎下來，接著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再後來又是清晰的拉鏈聲……她的心跳得飛快，耳根也迅速泛紅。
玉樹臨風：發生什麼事了？我就請了一天假
「全部投進去……我只有一個要求……」
他捂著隱隱作疼的胃部，語氣帶了些許煩躁，「我的身體我有底。」
可似乎……重新要回來的希望並不大。
阮眠站在原地認真聽著，可大部分內容都聽不懂。
小東西撲簌著翅膀跳到一本畫冊上，低頭啄上面的圖畫。
阮眠就站在下面和他說話，順便遞工具，時不時用餘光看一眼二樓樓梯的位置。
阮眠趴在桌子上，搖搖頭，沒有出聲。
婷爺：呼叫軟綿綿。我打聽到小霸王花剪碎你參考書的原因啦！
「這次的摸底考試成績很差，全班倒數第二，媽媽一定對我很失望，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每次老師講課都會走神……這段時間打擾您了，希望不會造成您的困擾，真的抱歉。」
阮眠木訥地跟著走出去，看清找自己的人，下意識就往後退。
反倒是潘婷婷將一個瓜子殼吐到他桌上，笑了，「嘿嘿，人家可是校草級學霸，不看上他，難不成還看上你啊？」
嘴裏喃喃背著，可一個字都進不去心裏，她抬頭看講台上的語文老師，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你倒數和_圖_書第二，我倒數第一。
亂了亂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阮眠用力閉了閉眼，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
來到學校，她走上三樓，穿過教室前的走廊，忽然聽到有人在她背後說，「看到沒？她就是十七班的阮眠，好像得罪了小霸王花，昨天她的書全被剪掉了，嘖嘖，聽說這還只是個輕微的警告而已……」
潘婷婷和阮眠已經開始私聊起來。
「……好。」
怎麼是他？
還未等她看過去，平靜的湖面突然起了波瀾，很快，一個人從水裡露了出來……
玉樹臨風：卧槽卧槽！人呢？
「好吧，」常寧長長地嘆息，「不和你說了，我待會還要去查房。」
太陽掛在天邊，像一顆可口的鹹蛋黃。
難道那人還沒發覺自己充錯了話費？
阮眠握著手機差點從床上跌下來，又重新看了一遍，屏幕上最底下的回復框里依然還是裝著那兩個字：不會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阮眠把火柴盒裡的最後一條蟲子喂進小東西的嘴裏，它已經吃得很飽了，可依然仰著腦袋沖她「啾啾」叫，她沒法，只好夾了米粒喂它，它吞下去一粒，意識到被騙了，怎麼也不肯繼續吃了。
曾玉樹家裡是開皮鞋廠的，這幾年生意做開了，加上經營得當，訂單雪花一樣飄來，當真是八面財路大通，也算在z市上層勉強混了個頭面，可和王琳琳家的產業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她猶豫著要不要問，「那……」
她緊張兮兮地看了一圈周圍。
玉樹臨風：呵呵
剛剛不小心掉出去了？
我們才是……從頭到腳的相配啊！
她拉開椅子坐下，把書包塞進書桌，呆坐幾分鐘，又拿出一本語文書，開始低聲背古詩。
婷爺：你上午是不是和梁校草又見面了？
「喂，」他聽了一會兒，皺眉，「還有多少流動資金？」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充錯了。
齊儼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微愣后迅速反應過來。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