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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千樹不禁擔心起來，「白夜既然精心布了這個局，幾乎連一絲餘地都沒留，如果不是那個墓中墓……現在墓底又發現大批文物，以他性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楊小陽也意識到自己這顆電燈泡太亮了，連忙閃到一邊。

溫千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千言萬語都融化在這個眼神里。

「霍寒，你嚇死我了。真的，我從來沒有這麼怕過。」

「繁繁姐不記得我了。」覺覺快哭了，兩包淚在眼眶裡打轉，小模樣有說不出的委屈和驚慌，「琪琪姐，怎麼辦呀？」

那是她人生中最絕望的一段日子。

溫千樹微微俯身向前。

霍寒沿著繩子而上，一身灰撲撲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別動。」

「你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溫千樹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但沒有得到他的保證，心就無法安下來，那樣的絕望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溫千樹把手機拿過來，「墓中墓？」

後面的話被他堵進唇里，這個吻並不溫柔，像狂風暴雨般帶著侵略性，不容拒絕，唇齒交纏，舌根發顫，幾乎是……抵死糾纏。

那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她在網上被人口誅筆伐，黑得體無完膚，回到學校后還被人圍堵，甚至有人揚言要毀她容。

他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陳副廳長。嗯，已經找到了。」

覺覺像個小大人，「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在爺爺奶奶家等你。」

覺覺把助聽器叫做小耳朵，他很開心自己有一個大耳朵和一個小耳朵。

溫千樹接通電話，放到霍寒耳邊，準備出去外面待會，沒想到被他扣住手，又坐了回去。

溫千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個小盤子上，上面堆了不少的碎石塊，形狀各異，大小都有。

這一身的功勛和榮譽，甚至他這個人，全都是屬於她的。

「我沒有辦法保證這會是最後一次，也沒有把握每次都能全和_圖_書身而退，我唯一能保證且確認的只有我愛你這件事。」

那邊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找到了……就好。」

「好。」

如脫韁野馬般毫無規律的「復活」倒計時, 將他最後的念想斷得一乾二淨，那時最大的可能就是把炸彈送到地下河裡，可很顯然的，時間根本來不及, 只能儘可能給往外跑的盛千粥把傷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小傻瓜。」溫千樹笑，「不用謝的。」

他說：「再近些。」

「寒哥！」楊小陽百感交集，激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到了衛生院，看到他後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溫千樹的心鈍鈍地疼起來，可一句話沒有說，只是拿了他脫下來的襯衫，走到洗手間里，擰開水龍頭沖洗。

它從發生的那刻起，會一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半個小時后。

「有。」男人堅毅的眉眼裡浮現一絲柔情，示意她再過來些。

聽到她的聲音時，甚至還錯覺它來自另一個世界，但無處藏身的疼痛卻清醒地提醒，他還活著。

「對了，你之前和我說的墓中墓是怎麼回事？」

無非只有兩個心愿。

他的心揪疼了一下，又喚，「繁繁？」

往後的日子，一路繁花如許。

溫千樹疑惑，傷口清理完了？

霍寒察覺到她的軟化，唇印在她鬢角邊，聲音低啞，「要留一顆石子做紀念嗎？」

震耳欲聾的聲響后，亂石滾落。

她洗乾淨手回來，「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溫千樹沉默幾秒，「還不清楚呢。」

「東西都保存得很好，先前也沒有破壞過的痕迹。」TY集團將上面的墓搜刮一空，所幸的是這個墓保密性極高，成了漏網之魚。

「我馬上讓人過去協助你，這次一定要保護好！我再跟領導商量一下看是就地保護還是轉移……」

「千真萬確。」溫千樹說，「小耳朵還好嗎？」

他又問，「千萬怎m.hetubook.com.com麼樣了。」

現實卻把第一個心愿碾磨得如同齏粉。

「受了點輕傷。」

他想起那夜懸崖上，她眸光柔和，輕聲對著風說，「霍寒，我愛你。」

溫千樹抹了一把臉站起身，「我去找小陽過來。」

懸崖上驚心動魄的那一夜，因為他在身邊，生同衾死同穴，哪怕要獨自赴死，也沒什麼可怕的。

霍寒揉揉眉心，他也想到了這點。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的閃失。

「對不起。繁繁，對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

人生是從這裏跌倒的，爬起來，回到原點，向前走。

「溫老師，謝謝你。」

又是清脆的「咚」一聲，護士往盤裡又扔了個黃豆大小的石子。

「真想起來了？」

溫千樹稍微冷靜下來，發現手心下觸感異樣，好像黏糊糊的，往後退一些，抬手就要去解他的襯衫扣子。

她用力咬住下唇。這麼大的面積，怎麼可能只流了些血？

他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

原來還知道疼啊。

「那就好，」陳副廳長心生感慨，「小周……不容易啊。」

溫千樹故意問，「覺覺是誰？」

溫千樹把他眉頭的「川」字撫平，「我先給吳老師打個電話。」

洗手盆里翻滾著一片紅色。

不是沒有想過勸他放棄這份工作，為什麼這麼危險的事一定要他去做呢？為什麼別人就能安坐于萬家燈火之下，他卻奔赴遊走于危險中呢？

又有奶聲奶氣的聲音插|進來，「爺爺你怎麼哭了啊？爺爺不哭啊，給你吹吹……」

霍寒極淡地彎起唇角，朝她張開雙手。

她拿起小鑷子和酒精棉，動作極輕地把一顆小石子挑了出來，霍寒看著她線條柔美的側臉，忍不住拿手去摸，不小心牽動後背的傷口，低低地「嘶」了一聲。

響了三聲，那邊就有人接通。

「小樹啊。」

「誰應誰就是。」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可終究沒有。

「寒，和圖書你沒事吧。」

趙琪琪也笑，「到了到了。」

「繁繁。」霍寒輕握住她的手，親了一下。

最後的三秒。

「去你的！」溫千樹低嗔著輕撞入他懷裡，用力抱住他的腰，貪戀地呼吸著他獨特的氣息，故意做出嫌棄的樣子，吸了吸鼻子，「一身塵味。」

「繁繁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爺爺教我讀書寫字，奶奶給我做雞蛋羹吃，還有肉肉，每頓都有得吃，特別好吃！我每天都在長高，臉和胳膊也在長肉，好怕你以後都認不出我了。」

其實想想，命運待他不薄，肩上挑著永不懊悔的責任，最大的遺憾莫過於, 不能陪她終老，也沒能和她有一個女兒。

在最危急的時刻，腦子反而異常平靜。

倒計時還剩下五秒。

溫千樹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傷口清理乾淨，到底不是專業的，動作有些生疏，本想去叫護士，但霍寒不肯。

做完這些，他目光筆直地看向溫千樹。

原來是這樣。

霍寒在他肩上拍了拍，手剛碰上布料，揚起一片塵。

「這不是琪琪和覺覺嘛，他們聽到是你打來的電話，都跑過來了。」

童言稚語聽得她眼眶微紅，「嗯嗯，等我回去時一定要抱抱你，看看有沒有變重。」

「好，真乖。」

吳老的話聲剛落，那邊又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接著就聽到吳老說，「別急，先讓我跟她說說話。」

霍寒幾不可察地悶哼一聲，輕撫著她後背，鼻尖摩挲著她頸部，「嗯，好香。」

「繁繁姐，我是覺覺。」

那血似乎怎麼也沖不幹凈，她擰乾，水珠滴落，還帶著血色，又擰開水龍頭，繼續沖，衝著衝著，激起來的反而是一股想把襯衫丟進垃圾桶里的衝動。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只好又幫著上了葯。

霍寒看著頭頂上黑漆漆的洞口，「……沒事。」

唇被輕輕咬了一下，溫千樹聽到他說，「老婆，我愛你。」

溫千樹不和*圖*書忍心再逗他，「啊，我想起來了。」

霍寒側著頭看她，「護士和我說話，難免分神，有幾次挺疼的。老婆，你幫我弄吧。」

「老師，」溫千樹深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語調，「周隊長找到了。」

覺覺又問，「什麼時候回啊。」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陳副廳長來電。

風平浪靜后。

「好呀好呀！」

可這樣的話，一個字都不敢和他說，也說不出口。

「繁繁，你過來。」

而之於她，這更像是一種救贖。

二是，如果真的逃不開, 那就把屍體炸個粉碎, 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樣子, 太殘忍了。他的姑娘這麼好，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更好的男人。

她把洗乾淨的襯衫，用晾衣架掛好，放在太陽下曬。

她到底是個平凡的女人，只想和自己愛的男人平安過完這一生。

溫千樹笑了笑，「加油。」

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網友們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條微博引來這樣大的災禍，只好一邊在家反省，一邊等學校、教授那邊的通知，結果竟然是風平浪靜，她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溫千樹幫忙說情了……

覺覺她是知道的，為了得到更好的照顧，暫時安置在老師家裡。

霍寒握住她的手，「只是不小心擦到石塊，流了些血，沒什麼大礙。」

上面沒有回應。

「嫌我身上臟？」在地下滾過一遭，亂石飛沙傾覆而下，他此時的樣子確實是有些不堪入目。

他輕吻著她的唇，「不要生氣了，嗯？」

溫千樹的心撲通亂跳，扭過頭去看盤子。

「小耳朵可好了！」覺覺又破涕為笑，「有了它，我聽得可清楚啦！師父說它很貴，讓我一定要跟你說謝謝。」

一陣雜音后：「溫老師，我是趙琪琪。」

「老師，我是千樹。」

一是, 一定要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她還在上面等。

看到溫千樹進來時，他的眼睛亮了亮，護士和*圖*書也看到了她，片刻的怔愣后，友善地笑了一下。

楊小陽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自己也嘿嘿笑了笑，悄悄地溜出去了。

她的心底早已軟得一塌糊塗。

許久后。

溫千樹淡淡道，「誰是你老婆？」

時間好像也在那一瞬死去。

霍寒說：「我看過了，下面的應該才是真正的主墓室。」

「好。」她挑了一塊粗糙的心形碎石。

「琪琪姐，輪到我和繁繁姐說話了嗎？」

「琪琪跟學校遞交了申請，現在在千佛塔修壁畫。」

他不知跑進了什麼地方，昏暗中狠狠撞上石台，腳下忽然懸空……炸彈在上方爆炸，他的身體往下掉。

而剛剛，遍尋不到他的時候，她的心嚇得幾乎都停了。

她不顧父母朋友阻攔，自請來到青鳴寺，繼續完成之前未修完的壁畫。

通話結束。

他想起她在沙漠黃昏里，笑顏如花。

霍寒鬆一口氣，　「繁繁。」

溫千樹問：「怎麼了？」

怪不得別人都說，這世上最難得的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而後者寥寥，遇見它的機會渺茫至極。

自己坐在長椅上，看風把襯衫微微吹動。

可趙琪琪為什麼也在？

溫千樹在外面待了半個小時，中間去看了一回盛千粥，和他聊了會天，見沒什麼大礙，這才回到病房，護士還沒走，一邊清理傷口，一邊和霍寒說話。

先前的驚險仍歷歷在目。

霍寒簡單把在下面看到的和她說了一遍。

霍寒不知跟護士說了什麼，她看溫千樹一眼，點點頭，走出去了。

他果真老老實實不再動了。

依稀的腳步聲像踏在霍寒心上。

幡然醒悟。

高明也迅速和她分手了。

上面傳來的聲音，關切之外還帶著微微的哽咽, 是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霍寒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 現在聽在耳里，才真正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感。

「不要以為說甜言蜜語就可以……」

她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