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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怎麼變得如此懦弱無能，變得如此自私。

他頓了頓，有些為難。

明年的暑假啊。我好期待。

他被我爸媽塞到客房，一臉尷尬，直跟我說抱歉不知道會這樣。

聖誕節的前夕，我一個人悶得慌。剛好孫力揚又打電話來約我吃飯，我想想便答應了。接著我想到消失好久的林宇傑，我開玩笑地對孫力揚說：嘿，你一定聽過流言吧？不過我現在是無事一身輕了。

他笑，這是這麼多個月以來，我第一次聽到他笑得那麼輕鬆。

「你這樣還不算騙我嗎？還騙我兩次。」

他說好，然後慢慢騎走。

他說愷君，你知不知道他還是有女朋友的人。

但是也從那好字以後，他便沒來找我，只傳了簡訊要我給他一點時間。我想他又躲起來了吧。

想到我都快分裂了。

當林宇傑跟我車跟到我家時，我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沉默，我只是把車子鎖好。然後轉身看著他依然坐在他的機車上。

「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沒？」他才剛喂完，我便立刻這樣問。

我看都不用，就知道騎士是誰。

聖誕夜，我跟孫力揚約在我家樓下。

「所以你有約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我挑眉，反問：「怎麼會不好？我身邊不是一直有人？」

這樣渾渾噩噩跟林宇傑曖昧到了十二月。

「算了。你們分不分也不關我的事，就這樣吧。」我說，然後又收了線。

高雄已經讓我們玩遍了。孫力揚說如果可以，明年暑假我們跟沈文耀三個去環島吧，去花東走走，看看不一樣的台灣。

我說沒關係，拿了茶壺跟餅乾，就這樣在客房跟他對坐在地上，喝茶聊天。

我沒回答什麼，跟他僵持一會，我只是打開公寓的大門。

不管他的出現有著什麼目的，這次我不要再不清不楚……

「我……」我不能跟你去我有約了。想這樣說，卻沒有辦法。

我嗯了聲，抓緊他的腰。

我眨眨眼。想到當初在療養院他是怎麼照顧我、奮不顧身跳下水裡把我拖上岸、那些灰暗的日子他怎麼陪過我、我怎麼把他當作好起來的唯一支柱……他啊！他林宇傑，現在在我前面了，那個小太陽，在我前面。

我沒有說話，默認。

我在一日下午打了電話給他。

即使厭惡著舉棋不定的自己，我還是m•ｈｅｔuｂｏｏk.cｏｍ•cｏm無法讓自己不去跟任何一方見面。但是越跟他們見面，我的心越枯萎，越是寂寞。

「因為怕到時候你又有約，放我鴿子。」他居然懂得開我玩笑。

我們都走過那扇紅色的大門，那扇孫力揚堅持不願意跨越的大門。

我並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告訴孫力揚，我也不知道孫力揚聽了以後有什麼反應，我只知道孫力揚還是會來找我，臉色表情什麼都沒有變，只是現在他找我的時候都會先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空、身邊是不是有人朋友、現在找我會不會打擾到我……

孫力揚偶而會來找我。

隨著點菜、吃飯、喝飲料、聊天的動作，我忽然開始明白，我說過的那一天好像要來臨了。

我笑得很陰，跟沈文耀說那他就燒香保佑明年不要孤單一人，不然跪下來求我跟孫力揚，我們都不會帶他去。

「我不是那個……」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欺騙自己，孫力揚對我只是朋友，林宇傑對我只是朋友。我誰都沒有傷害到。

沈文耀又恢復以前體育健將的樣子。

「林宇傑，我這個人很笨，我不會聽場面話，我也不會聽雙關語，要說什麼請你直說，倘若說不出口，那就別說，一個字都不許說！」我把剩下的餅乾留在他房間，起身回房。

我邊騎邊不由得滿腹怨念起來。

我無法說服自己不跟他出去，但是兩三次過後，我總算是能逼得自己一定要問個明白。他不說，我總有問的權利。

他低下頭，手上的餅乾握得緊緊的。我看了不忍，替他斟滿茶。

然後我終於看到另一輛機車就在離我們兩三公尺處停下來。

我原本以為一切就會這樣平淡地過下去。

他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

暑假結束，第二年來臨。我被沈文耀拉著去當新生訓練的領導學姊。其實很不真實的，感覺在去年這個有著一樣天氣的季節，我才剛是個新鮮人，而現在已經有些害羞的小女孩叫著我學姊，開始跟我探聽哪個教授的課好拿、那個竅門在哪裡。

老實說，聽到林宇傑沒跟他女朋友分手，我除了有點受傷，居然還有點鬆口氣。如果他真的跟他女朋友分手，是不是我就得給他一個交代？比如要不要在一起之類的。但是現在他沒有，所以wwｗ.hｅtｕboｏｋ•ｃom•coｍ我也可以繼續維持「好朋友」的身分下去，不用怕傷害到孫力揚。

我是不是很糟糕？抓了這個又捨不得放那個。我知道我喜歡林宇傑，好喜歡，喜歡到要窒息的程度。但是我卻無法完全放掉孫力揚。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以前那個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愷君去哪了？怎麼我變得如此三心二意？

「……」我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好沉默。

「我跟你有約嗎？」我傻楞地問，一瞬間幾乎都要懷疑我是不是又精神分裂，哪天半夜打電話跟林宇傑約了今天。

我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我是理虧。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只能由得他去。

他沒說話，兩邊持續沉默。

明明是夢寐以求的願望成真，怎麼我感覺更空洞了？一呼吸，空氣竄進來肺部都會發疼。我忍不住流了眼淚。

感情這個故障很久的機能，我只能讓它持續保持故障中。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幾乎是跟著他到了餐廳，我才想到那個苦哈哈的孫力揚。但是我搖搖頭，把他的樣子搖出我腦袋。

他又笑，笑聲中傳來他說好那就約二十四日的回應。

我鬧過幾次，要林宇傑跟他女朋友徹底分手，不然就不要來找我。我本來以為林宇傑會像以前一樣，叫我不要給他壓力，然後又消失。這樣我就可以再哭泣一次，讓孫力揚再安慰我一次，然後讓這出可笑的鬧劇下檔。

林宇傑笑得好開心，他從掛在前頭的袋子里拿出一條圍巾，說坐車會冷，你圍著。我有點木然地讓他替我圍了圍巾。然後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亮，那是另一台機車的車燈。

「聖誕夜吃飯？你女朋友呢？」

他每次這樣問，我都會想哭。

這次我連在心裏跟孫力揚說對不起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要求我了，我不當球隊經理，沈文耀你還是去拐無知道學妹會比較……有……用……」我站起來劈里啪啦一大串，最後幾個字在看到來人時說得結巴。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睡一覺又是一天那樣瀟洒。看著他手機越來越滿的電話，我知道大概不久過後就會有哪個學妹遭殃了。

林宇傑還是會來找我。

「嗨。」他尷尬地笑了笑。

林宇傑留下來過夜並沒有太大的困難。爸媽www.hetubook.com.com一聽到他是當初我在療養院的輔導人員，開心地招呼他；聽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不用我開口，直接半強迫地留他下來過夜。

「愷君你醒了啊，有客人還睡到太陽曬屁股。」爸察覺到我，意思意思地念了兩句。

林宇傑把車身轉個圈，拍著後座要我上車。我用著很僵硬的動作跳上機車，一扯一扯，不知道哪裡開始痛。

奇怪，我明明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怎麼覺得好冷？抱著林宇傑的感覺，怎麼沒有抱孫力揚時那樣溫暖？我的心好痛，胸口好空。

沈文耀深呼吸，然後開口。

「如果你不能跟我說為什麼會忽然再來找我，那就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我說得很淡，但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也用了很大的決心。

我嚷著說好。沈文耀則是一臉不屑地說到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跟哪個正妹在一起，誰要理我們兩個沒人要的老姑婆老處男。

「就跟你說我無事一身輕了嘛！」我有點惱羞成怒。

「我們重頭來過好不好。」他忽然這樣說。

我知道這聽起來根本是狗屁不通，但是我寧可這樣相信。

天空下起小雨了，轉大。

我們回到以前僅僅是單純朋友的樣子，偶而三個人出去玩耍，偶而我跟他去看場電影，兩人吃頓飯，說著生活瑣碎。但是我盡量不去碰觸感情。因為我知道，那將會是我傷他最深的一個部分。

隔日早上，林宇傑起得比我早。才開門便看到他跟我爸在研究那盆快掛掉的蘭花。他背對著我，蹲在老爸旁邊，兩人聊得煞有其事。

「上來吧，今天颱風會來，騎車回去太危險了。」我這樣說，然後自顧自的上樓。

「算了，那都過去了，沒關係。」我發現我說話越來越像孫力揚了……孫力揚。

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底的時候，我才忽然驚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清楚，沒有講明白。

「你也不要求我，我更不可能到你們繫上去當經理，那還要轉學，還要搬去台南，更麻煩的。」我楞了老半晌，才故意板起臉。

我們遊盪了一陣子，來到文化中心，乾脆就在附近的木瓜牛奶王吃了簡餐，然後走到文化中心的表演圓場。

林宇傑楞了一下，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接明白。

「我？冰箱還有東西啦，老人家要吃清淡點。愷君和*圖*書快點啊！快去換衣服，你真是的，有客人還穿睡衣。」爸很會念，一直嘮叨個沒完。我只好快速換完衣服，把林宇傑拎出家門。

「幹嘛二十三日？二十四或二十五不好嗎？」我不懂。

我知道，那個永遠說「我知道」的人這次將再也不願意知道任何事情了。

因此我快步走向機車棚，一年過去了，我還是習慣把車停在這裏。彎身解鎖，感覺後頭有人走近。

「分了。」他熄了火，「這次我們真的分了愷君。過去讓你受委屈我真的很抱歉，是我不好，不會處理事情，但是這次我們真的分手了，你不需要接受我沒關係，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有空，又沒有約，可不可以跟我去吃個飯？」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越跟林宇傑聊天，我越覺得心虛，像是不知道對不起誰一樣。

林宇傑沒有說話，他放好機車，跟在我身後。

或許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狗改不了吃屎。

但是沒想到林宇傑這次沒有說我煩，沒有說我給他的壓力大，他只是點點頭，說好。

後來下午三點多，他說該回台南了，免得天上的烏雲越積越多，到最後又走不了。

林宇傑的車子跟孫力揚的擦身而過。我閉緊眼，撇了頭，不願意去看他。

眼看著時間要到了，因此我跟爸媽說要下樓等人便出門了。我隨便靠著台機車，想著等一下要吃什麼，吃完飯又能做什麼。

紙是包不住火。後來我跟林宇傑幾次在一起都給朋友撞著，有一次還讓沈文耀看到。沈文耀當場並沒有說什麼，卻在沒多久后打電話給我。

「好吧，我說實話，」他看著我，有點喪氣地垂了肩膀，「我很想你，愷君。」

他說得誠懇，我卻聽得腦袋亂烘烘的。

好，你不說，就不要再來，我也不會再見你。

我一邊想著啊孫力揚要來了，一邊想著終於不用偷偷摸摸跟林宇傑在一起了。

我會跟孫力揚說的。

「嗯，不會要你轉系，」他楞了一下，「也不要你當我們經理。只是想，吃個飯賞不賞光？」

我幾乎是沒有猶豫，便說了好。

「十一點還『才』喔？好了，你媽學插花去了，你帶你朋友出去吃飯。」爸站起來，敲敲我的腦袋。

「重頭來過？我們一直是朋友啊。」我喝了茶，故意只聽表面的意義。

機車騎近，我才發和*圖*書現那不是孫力揚的車，而車上的人是消失將近半個月的林宇傑。

林宇傑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接，他楞了一會，才說：「快分了。」

林宇傑一楞，笑了出來，「沒有，你沒有跟我約。我只是想說……來看看你，順便看你有沒有空跟我去吃飯。」

不過這次我進步多了。

「我……我沒約。」我說出口。

「哪有曬屁股，現在才……」我看了一眼表，「十一點耶。」

「是真的快分了……愷君我不想騙你。」

等著等著，我看到那頭有車燈閃到。看看表，他似乎早到了。

天氣轉冷。

坐下，看著在中心玩耍的小孩，看著一邊練滑板的年輕人。

「你怎麼在樓下，不冷嗎？」

我強忍著掉頭往樓上跑的衝動，硬撐著一張笑臉，看著他在我眼前停下，心裏想著，不要告訴我這個住在台南的貴人有朋友在高雄，還跟住我同一條街。

「騙鬼。」我念他。

我偷偷張開眼睛看著林宇傑的照後鏡，似乎還能看到後頭有台機車在那。或許越來越遠，或許是我視線模糊，才幾秒，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好怕，一旦做了什麼決定，我就得放手，而不論放掉哪一邊，我都覺得好捨不得。

他那個好字，壓得我好重，好幾日都無法入眠。

我能想像他在電話那頭憋得多麼努力，才沒讓自己的聲音透露出什麼訊息，但是即使知道我是怎樣折磨這個人，我就是無法瀟洒地告訴他：嘿，別等我了。

「那二十三日吃飯好不好？」他問。

「坐好了喔。」林宇傑這樣說，然後催動油門。

九月底的周末來了一個遲到的颱風，吹起不小的風，天空烏雲滿布。我想我得快點回家，再慢一步會有變落湯雞的可能。

「我只是想看看你過得……」他自己噤聲。

「那伯父你怎麼辦？」林宇傑跟著站起來，問著。

愷君，我欠過你什麼，但是孫力揚並沒有。因此我會跟他說。

「那你小心騎吧。」我戴上安全帽跟他交代。

孫力揚傻傻地說：「沒有，我什麼都沒聽到。」

那夜我轉著CD，一直聽著歌，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但是亂糟糟的，平靜很久的心湖被他的出現搞亂，心像忽然像鬆了螺絲，我漸漸控制不住它跳動的速度。我告訴自己，如我所說的，如果他不說清楚，我便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