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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春的辦事效率極高，白家的人第三天上頭就到了祈王府，來的是白夫人和白家的大奶奶，也就是相思的婆婆和嫂嫂。

這也是當初阿霧替相思精挑細選人家時考慮過的問題。

「夫人這一路奔波辛苦了。」阿霧客套道。

阿霧站在楚懋的身後，「恭送」這兩位出冰雪林，卻見楚懋回過頭看著她道：「你還不快些。」

白夫人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阿霧的說法。

楚懋拿眼來看阿霧，這是主母份內應管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請白家的人了，到時候咱們當面對質，若白家真這樣對相思，咱們自然是要討回公道的。」

郝嬤嬤的眼睛急急地向阿霧刺來，「你……」

「可是若不是當初王妃替相思擇了這樣一門親事，她又怎麼會……」郝嬤嬤怒指阿霧。

阿霧點頭應了。

「相思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同殿下和王妃說。」郝嬤嬤對相思道。

郝嬤嬤點了點頭。

「勤煦哥哥。」相思剛叫出聲，眼淚就跟不要錢似地往下淌。

阿霧心裡頭嘀咕道，若是郝嬤嬤年輕些，沒準兒又能出一萬貞兒呢。

「殿下！」郝嬤嬤厲聲道，簡直不敢相信楚懋的話。

「姑姑，我知道，我都知道，姑姑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得。」楚懋輕聲道，「只是相思是斷然不能留在祈王府的。」

「殿下，我就相思這麼一個閨女兒，我是斷斷容不得別人這樣欺負相思的。」郝嬤嬤也抹了抹淚。

楚懋和阿霧對視一眼，阿霧的眼底一片涼意。

相思卻驚愕地抬頭望著楚懋，沒有從他眼裡看到任何憐惜的情意，卻被他這樣輕易地就打發了。

「姑姑！」相思絕望地看著郝嬤嬤，可嘴裏半點不提白家剋扣她嫁妝等事，其言之真假便一目了然了。

楚懋站起身道：「我送嬤嬤回去吧。」

可是阿霧當初替相思挑這麼親事的時候，曾經仔細打聽過，白夫人和那位大奶https://www.hetubook.com.com奶燕氏都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出身，白家的家風是真的好，只除了那位喜好男風的二爺。若是相思不鬧什麼幺蛾子，即使她那位夫君沒出息，但她在白家的日子絕對不會難過。

阿霧讓紫扇去叫了賀春來，「你去薌城白家請他們家的人來，就說白家的二奶奶回了祈王府。」

郝嬤嬤臉色一白，「殿下，那都是相思一時糊塗啊。」

可惜相思受夠了白家那死水一樣的地方，哪怕她只能遠遠地看著楚懋，她也願意，她是鐵了心不回白家。但是不管是楚懋還是郝嬤嬤，亦或阿霧，彷彿都默認了要送她回白家，因此相思也拋掉了所有的顧慮。

阿霧在日知堂見的白家人，白夫人一進來，她就站了起來，笑著迎上去，「夫人請坐。」

「我不是，殿下，老奴一生勤勤懇懇為你，我……」郝嬤嬤滿眼淚花地道。

「殿下，容我再想想。」郝嬤嬤道。

「殿下，不管相思在白家如何，可她還年輕，白家又是那樣的人家，必定要讓她回去守節，可是你也是知道的，那白松若根本不是個東西，相思她還有大把的年華。」郝嬤嬤哭道，卻不願意起身。

相思轉過頭用刀子似的眼睛割著阿霧道：「相思命苦，不敢來煩王妃，只求勤煦哥哥能為相思做主，白家欺人太甚，相思實在過不下去了。」

楚懋點了點頭，「姑姑，你看是從慈恩局挑一個小姑娘過來，還是去姑姑的家鄉尋一個？」

相思回府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阿霧的耳朵里，可是畢竟她還頂著郝嬤嬤義女的頭銜，阿霧也不能將人就這樣攆出去。

白夫人和燕氏的臉色一變，又聽見相思道：「公公和大伯都在，她們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大伯去了，你讓大嫂守守看。」

楚懋沒說話。

阿霧看了一眼郝嬤和_圖_書嬤，這才道：「相思因為喪夫，心裡頭苦悶，又聽得郝嬤嬤身子不好，這才一時情急回了王府，還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晚上，楚懋回府的時候，郝嬤嬤便帶了相思一同前來冰雪林。阿霧厭惡地看著兩人，整個白日她都在等著剛回府的「姑奶奶」上冰雪林來見一見她這位嫂子，結果這位相思姑娘還真當紅葯山房能頂起整片天呢。

「也好。相思就暫且住下吧，你是她嫂嫂，多照看些。」楚懋道。

楚懋連忙起身扶起郝嬤嬤，沉聲道：「姑姑，你這是做什麼，有話你說就是了。」

「殿下，算是姑姑求殿下，這次無論如何要護住相思。」郝嬤嬤「咚」地一聲給楚懋跪下。

郝嬤嬤拉著相思的手道：「相思，三年夫喪咱們總是要守的，你且回去，三年後，姑姑再來接你。」

阿霧可受不得這樣的氣，「這是她自己選的路。當初如果不是嬤嬤先捧相思，再捧元蓉夢，你明知道元蓉夢是個什麼樣的人，還和相思沆瀣一氣地想要拉攏她來對付我，相思也走不上這條路。難道嬤嬤只許你們害人，不許我以直報怨？說到底，嬤嬤引以為仗的便是殿下對你的敬愛，可你明知道殿下的為人，卻還……」阿霧說到這兒，也再說不下去。她知道郝嬤嬤在楚懋心裏的地位，而郝嬤嬤的所作所為對楚懋的傷害，恐怕比郝嬤嬤以為的要多得多。

相思被燕氏說得啞口無言，拿眼去求郝嬤嬤，「姑姑，我若是跟她們回去了，今生恐怕就再也出不了門了，你不知道白家的家規有多嚴，我，姑姑，求求你……」

楚懋涼涼地掃了阿霧一眼，阿霧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些離譜可笑，遂也不再追問。

「嬤嬤不必這樣看我。元蓉夢的事情是怎麼泄露出去，叫六皇子知道用來對付我和殿下的，嬤嬤心裏難道不清楚？像相思這樣不顧大局，偏狹惡毒之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留在府上不過徒添麻煩。嬤嬤若真心為相思好，還是勸她好好收心，只要有殿下一日，白家也不敢輕慢了她。」阿霧可不像楚懋那樣，捨不得戳破郝嬤嬤的私心。

楚懋回頭只輕輕說了一句，「別那樣對姑姑。」

郝嬤嬤嘆息一聲，即使都撕破了臉，可是楚懋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郝嬤嬤落了轎，對楚懋道：「殿下和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吧。」

郝嬤嬤流著淚，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相思卻紅著眼睛道：「我不回去。白家就跟死人墓一樣，就為著他們的沽名釣譽，便要我去替白松若那畜生守節，我不回去。」

「郝嬤嬤說得有理。這自古守節都是自願，沒有逼人的道理。夫人先帶了相思回去吧，等她服喪滿了，咱們再做理論。」阿霧出聲道。

郝嬤嬤看了看阿霧，阿霧心裏對相思最終的歸處沒什麼興趣，但是只要她這三年不在祈王府，對阿霧來說也就夠了。畢竟相思是郝嬤嬤的心頭肉，而郝嬤嬤又是楚懋心裡頭誰也不能動的姑姑，阿霧也想留一線彼此將來好見面。

若是相思不是相思，阿霧是絕對不會容白家這樣欺負人的，哪有逼人守節的道理，只可惜相思選擇站在了阿霧的對立面，她又不是聖母，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燕氏站出來又道：「我白家規矩是嚴，可從來不會虧待守節婦人。公公和婆婆早就商量過，二奶奶跟我們回去，便從旁支里挑個孩子過繼到二奶奶膝下。」話里的意思就是三年後也不回放相思離開了。

可是阿霧臉色絲毫沒有內疚難看之色，怪不得楚懋昨日說她早就報復了相思，想來是他那頭早就得了消息。不過像相思這樣的攪屎精，你若雪中送炭，只怕她就是中山狼。阿霧卻沒有這等婦人之仁。

郝嬤嬤拍了拍相思的手背，對著燕氏道：「可那總歸不是自己的孩子。和圖書你們家的二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現在也清楚了，只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相思替他守三年是本分，可是三年後相思還肯不肯留在白家，卻由不得你們白家說了算，真當咱們王府沒人么？」

阿霧的臉色變了變，笑成了月牙的眼睛恢復了平順，毫無阻攔地就從楚懋手裡抽出了手來，這多少讓阿霧覺得有些難堪。

賀春行事謹慎，腿腳又快，去辦這件事最合適不過。

阿霧這是愣了一息，就反應了過來，將手放入楚懋遞過來的手中，在月色里一同送郝嬤嬤的竹轎起身，並一直行到紅葯山房。

「我還以為殿下這回又要袒護相思呢。」阿霧搖了搖兩人交握的手，眉眼彎彎地側頭看著楚懋。

楚懋轉頭望向阿霧道：「這是怎麼回事？」

楚懋沒再說話。回冰雪林的一路上一直握著阿霧的手，兩個人並肩走著，卻不說話，任月華傾瀉在肩上，若叫人見了，定要嘆一句，「真神仙眷侶也。」

再看相思，她那雙眼睛就跟淬了毒似地看著阿霧，恨不能剜了阿霧的心切了阿霧的肺一般。

「姑姑，你先起來吧，這件事還要聽聽白家那邊的意思，白家是薌城望族，百年來從沒有再嫁女，再醮婦，從前朝算起，已經立了十幾座貞節牌坊。」楚懋的意思不言而明。

白夫人的臉色並不好看，剛剛經歷喪子之痛，又遇上相思這個么個離家出走的媳婦，阿霧十分體諒她的心情。

阿霧很無辜地回望楚懋，「我也不知道，相思早晨回來后，我這也是才見到她。」

郝嬤嬤和相思也在日知堂，相思立在郝嬤嬤的身後，低頭不語，鬢邊插著一朵白花，看上去楚楚可憐，倒有些像被惡婆婆磋磨怕了的樣子。

燕氏自然也聽不得這樣的話，本想譏諷相思的教養，可又想起她原本便是個孤女，便換了一張委屈的臉站在一旁道：「我白家這百年來，從無再嫁女，再醮婦，二奶奶自從到了我和*圖*書家，咱們也從來不敢給你氣受，妯娌之間都敬著你，卻不知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是你不為二叔守節，可三年的夫喪總是要守的，二奶奶還是跟我們回去吧，老太爺如今因為二爺的死氣得躺在了床上，難道你想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不孝嗎？」

「姑姑若是喜歡孩子，改日再領養一個，也能代我孝敬姑姑。」楚懋道。

「相思！」一共有三個人出聲阻喝相思。白夫人、阿霧和郝嬤嬤。

阿霧看了看眼前的忘我溪，開口道：「殿下，若是我和郝嬤嬤一起掉入湖裡，你會先救誰啊？」

相思點點頭，退了下去。

屋子裡兩個女人都哭天抹淚的，話里雖然不提阿霧，可都知道這樁親事是阿霧看的，相思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阿霧難辭其咎。

相思抹著淚道：「當初王妃說白家家風好，這才將相思嫁了過去。結果，結果那白松若喜好男風，除了成親第一夜待在我屋裡外，之後再也沒進過我的屋子。白家那老太太見我幾個月肚子里都沒有動靜，便總使臉色給我看。白家是詩書之家，不事耕織，一家老小的嚼用都難，我婆婆還想來編走我的嫁妝。到後頭，白松若和人爭戲子被打死了，我在白家就更是備受欺凌，她們罵我克夫，我，我，勤煦哥哥，求你救救相思吧。」

楚懋扶了郝嬤嬤坐下，「可是現在是容不得有任何糊塗的時候，姑姑。」

「嬤嬤不必為難殿下。相思我是絕不會留在府里的，如果她不是嬤嬤的義女，我早就要了她的性命。」阿霧起身道。

燕氏的話有禮有節，難怪能被聘為白家的宗婦。

白夫人搖了搖頭，「不敢言辛苦，只是家裡還有許多事，公爹又病著，妾身還要趕回去伺候湯藥。所以，妾身其他的話也不多說，這一趟只想接了二奶奶回去。」

白夫人看了燕氏一眼，見她微微點了點頭，便道：「也好，那我們就不打擾王妃了，還得趕回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