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此時屋子裡早已人去聲靜，連杯盤瓜果也已收拾乾淨，空氣里本應殘留的香氣也早已聞不見，唐樓將楚漣漪放下的時候，她大怒，「你騙我，她們只怕走了許久了吧。」

「柳葉裁眉流霞醉。」唐樓側坐于楚漣漪的身邊，她寫一句，他便念一句，「桃花之艷醉流霞，好，這算是點題了。」

明明是理直氣壯的問句，被他這般一答，楚漣漪又紅了臉，輕「哼」一聲，知道同他辯解無用，拉緊了被子往西廂走去，那叫「安彤」的丫頭早已守在了裏面，給楚漣漪換的衣服也整整齊齊擺在了榻上。屋子裡生了火，暖和了許多。

楚漣漪走後，唐樓立刻喚道：「華安。」

「王爺。」一個身穿藍色布衣的小廝躬身出現。

唐樓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上前，「今日你落水，並非我設計，我只是讓華安安排你來見我，哪知他自作主張，這才累你落水。你信我，我並不想對你不尊重，也萬分捨不得你落水著涼。過兩日，我就讓人去你們府里提親。」

楚漣漪少不得一手拉著棉被，一手環住唐樓的脖子，心裏恐懼自己被摔下去，到暗室門開，光線刺進來，用手擋了擋那陽光，這才將屋子裡的景象看了個分明。

唐樓擱下手裡的梳子，「咱們出去吧，我讓丫頭給你熬一杯薑茶，你肯定著涼了。」說罷將楚漣漪橫抱起來，往上走。

楚青全「嗯」了一聲，吩咐屋裡伺候的秋姨娘去給十二姑娘煮一碗薑糖水，又讓丫頭鳴柳也跟去幫忙，支走了屋裡眾人後，這才開口道：「你這般大了，總是要出嫁的，今後到了夫家可要自己照顧自己的身體。」

楚漣漪的回答早被那唇堵在了喉嚨里，那唇瓣溫柔地在她唇上輾轉，舔、逗、吮、挑，一派地溫柔，卻讓人反抗不了。

那安彤恭敬地上前，「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即使見楚漣漪棉被下身無寸物，也不見絲毫差異，臉色平靜地給楚漣漪更衣，彷彿眼前這個場景是最最平常似的。

只是楚漣漪心裏第一恨唐樓的狡猾，他怎麼不粗魯一些，讓她也好掙扎得厲害些，第二恨他的手腳太規矩，沒有破了剛才的誓言，否則她也可以斥責他，定要一腳踢斷他的命根和圖書子。

其實華安也是冤枉。禹親王將他自己親手所做之畫交給華安看時，讓他仔細辨明今日來府里的姑娘，如有一個模樣的便引去見他。

唐樓微笑不作答，只緩緩地為她梳著長發，再沒有絆住頭髮的事情發生，那雙手比暗香梳頭時還溫柔。

如此一來也並不引人疑心。

安彤一雙巧手，很快為楚漣漪更衣梳頭完畢，將她送到正廳后，躬身問了一句「王爺金安」，又退出了屋外。

旋即提筆又寫下「仙姿只應天上有，恐引凡人相思早。」

唐樓握住楚漣漪的手道：「我信你不是那樣心狠之人，你既這樣對他們，定是他們欺負你年幼失親。以後這樣的事再也用不著你來動手，我自會幫你都料理乾淨。」

「妄摘桃花渡綠水，花飛碧波送春歸。」唐樓念完之後，倒不再品評，又摸了摸鼻子。

良久唐樓才帶著一絲輕喘放開楚漣漪，笑道：「你先才怎麼不咬重些？」旋即又含住楚漣漪的耳垂道：「跟小貓撓人似的。」

唐樓只她羞澀，提筆又寫道：「夜半誤入佳人惱，金鐲玉梳，惆悵歡情少。」這邊是說那一日他誤闖楚漣漪閨房，強索定情之物，居然還嫌棄歡情少。

「哦，哦，對不起，我輕些，這事兒從沒做過，以後我日日給你梳頭可好？」唐樓將臉遞到楚漣漪的跟前，討賞似地笑著。

楚漣漪回頭看著唐樓笑，這話卻是寫給唐樓的，說他妄摘桃花，害自己落水，她便擬同春歸，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即便如此，唐樓也不敢再親近楚漣漪，便道：「今兒芳姐兒發帖子開桃花社，先才你落水誤了聯詩賦詞，不知你心裏可有成作了？」

第二日六姑娘和柳茜雪來探望楚漣漪的病時，她正躺在床上，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這一次著實受了涼，回府的當天晚上額頭就燒得碳似的，好在身邊有微雨那懂藥理的丫頭伺候，這才沒成大病，第二日又遞了牌子從外請了大夫開方抓藥。

屋子裡只剩得楚漣漪和唐樓兩人，掉針可聞。

楚漣漪飲罷垂眸，見那杯緣上遺了自己口脂的紅印，便用手指使力地擦著那紅色，想將自己的心思分散，躲避那目光。

楚漣漪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嘴咬他，卻被他乘機撬開了唇齒，久久糾纏，奈何楚漣漪雙手顧著拉棉被，卻不敢推卻，只能任由他暖風吹皺一池春|水。那唇彷彿蜻蜓戲水，又似蜜蜂采蜜，貪婪而愛惜，勾得人心顫顫，因那欺負來得太溫柔、憐惜，她心裏居然浮不起被欺負的悲憤。

「是。」華安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小心退下。

楚漣漪大為驚訝，自從母親去世后，除非是遇上大事，父親從不曾主動讓自己去過鴻鵠院。不過她心裏大約也料到了是什麼事。

楚漣漪點點頭，將手從唐樓的手裡抽走，轉身隨著引路的丫頭離開，途中沒遇上任何人。

楚漣漪側過頭看唐樓，心裏隱約已猜出他的身份，若真是禹親王，哪有閑工夫理會閨閣賦詩之會，今日這般明徹，只怕從沒邀過詩社的芳姑娘也是受人所託而已。

楚漣漪進了西屋，問了父親萬安，這才立在下首聽楚青全吩咐。

當華安打聽出那十二姑娘的身份時，心下覺得這位被退親的姑娘身份是配不上自家主子，不過也是一樁韻事罷了，華安這才效法那位風流公子，安排了這出佳人落水戲，哪知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楚漣漪點點頭。卻原來楚漣漪失蹤太久不出現定然讓桃花社眾女生疑，所以那華安用楚府的馬車將暗香當做十二姑娘送回府中，對桃花社眾女只道是十二姑娘受了涼，先回府了。

時光靜靜地在暗室里流淌，楚漣漪心裏生出一絲留戀時光之感，兩個人彼此都不再做聲，只清晰地聽著對方的呼吸，靠得近了，有時還能聽見對方的心跳，這樣的不言不語讓楚漣漪臉上的羞紅就沒有退過。

接下來一句是「欲覓桃花繁盛會，輕舟一葉，牆外佳人貴。」這是說唐樓這漁郎如果心戀桃花，自可去那密室牆外，那裡的佳人非富即貴。

「罰你半年薪俸，今後少給爺自作聰明。去查一查今日是誰提議芳姐兒她們來山川風雨閣的。」唐樓冷色道。

可是男女大防，對方又是世家之女，怎麼肯去見一個陌生的男子，自己主子爺也不說明是什麼關係，既然連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華安心想定是一段艷遇。

「禹和*圖*書親王想聘你為側妃。」

此時華安也不敢辯解，只低聲認錯。

唐樓愕然後輕笑，「你怎麼知道的？」

楚漣漪如今穿了衣服，這才敢有勇氣直視唐樓，「王爺貴為親王，想必也聽說過楚府十二姑娘的名聲，我是被退婚之人，恐擔不得王爺的厚愛。」楚漣漪澀聲道，如今才真的從心底怨恨起那退親毀人聲譽的嚴府來。

艷遇之事華安平日跟隨唐樓各處交遊，同各家世子公子的隨從廝混時，也聽了不少風流韻事，其中有一樁便是一位世家公子絆了大家的小姐入水，又借用尼姑庵的關係，最後得了手，珠胎暗結的韻事，這是華安從那公子的隨從處聽來的，講得繪聲繪色，讓他們學了不少手段。

「漣漪。」

楚漣漪嗔了他一眼，心道不甜才怪，她所用口脂都是自己翻閱古方加以修改而成的，今日嘴上所用是去年秋上制的葡萄蜜調和。眾姊妹當中雖然口脂別有心愛，或用桂花油浸，或用茉莉水調和，只有楚漣漪獨愛水果味的。所以去年秋收葡萄的時候，用蜂蜜熬制取了籽的葡萄，再調和那沉香、甲香、檀香、香附子、蘇合香、生麻油、零陵香等，煎了三日三夜，方得了一個巴掌大盒子的「葡萄蜜」。

結句是「此生願得太平美，昆崙山上拾仙袂。」這是楚漣漪自白之語，說她只求太平度日，有出世之心。這出世之心有真有假，卻也說出了她自己的無奈，她的處境也許只有不羡鴛鴦只羡仙了。

楚漣漪雙手不方便，唐樓取了梳子，為她梳理起先才各種折騰后凌亂了的頭髮。

楚漣漪一手拉著棉被，一手用紙鎮將紙壓好，這才懸腕提筆。

楚漣漪臉紅似桃，心想他總是守諾言的。

「我怎麼知道。」楚漣漪嬌嗔道。

唐樓低低在嘴裏嚼了嚼這兩個字，與這個名字的主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湖水清且漣漪的地方，那時她就在他心裏盪起了漣漪。

「你怎麼做事的，怎麼能讓十二姑娘落水？你不知道她身子薄嗎？」唐樓想起楚漣漪臨走前臉色不正常的潮|紅，只怕是生病的先兆，只願自己怎麼就貪心那麼一點兒跟她相處的時間，誤了她治病。

你聽聽，這輕薄的人言下之意居然是責怪自己和圖書引誘他，楚漣漪狠狠踢了唐樓一腳，又怪自己先才怎麼就擔心咬破他的舌頭而沒下狠手，反而被他這般調戲。

這是和的楚漣漪的尾句，一個是願得太平美，一個是只想鴛鴦情，那花飛了碧波，流水便要終日想逐，自然是上不了崑崙，拾不了仙袂的。

「又病了？趕緊坐吧，可請了大夫了，大夫怎麼說？」

「只盼望我這盒胭脂吃完之前，便能娶你過門，否則讓我去哪裡找胭脂吃。」唐樓把玩起手中剛從楚漣漪那裡得來的口脂小盒。

名字從唐樓嘴裏吐出來，讓楚漣漪覺得羞澀。

「你會梳頭？」楚漣漪的話音剛落，就被唐樓手裡的梳子絆住了一絲頭髮，「痛。」

楚漣漪愣愣地看著那句「此生願得鴛鴦美，流水終日逐桃花」，並不敢抬頭看唐樓，奈何那眼神太灼熱，她慌忙地拿起白玉杯子啜了一口已經微涼的茶水。心裏雖不信這登徒子，但疑心已去了三分，終究還是動搖了。

楚漣漪轉頭不理他，低啐道：「厚臉皮。」

楚漣漪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這院子怎麼如此悶熱，熱得她心發顫，臉發紅。

「今日禹親王府到咱們家提親。」

可以說是有市無價的寶貝。

華安心裏早有準備，這等香艷之事主子心裏滿足了，但面子上總要拿小的發火，才說的過去，做奴才的也只有認了。先才來回報主子十二姑娘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時，還見主子一嘴的笑容，華安只道自己辦好了差事，哪知轉眼就出了錯，大大低估了那位被退親的十二姑娘在自己主子心裏的地位。

唐樓笑著摟了楚漣漪的腳，「你嘴上的胭脂真甜。」

那唐樓去取了筆墨紙硯來，鋪在小几上，有親自磨墨潤筆，再將制筆名家張文寶制的紫檀管羊毫筆遞給楚漣漪。

待唐樓寫下第一句「胸前殷紅燈斜照，眼底秋波，酒醺桃花嬈」時，生氣的就是楚漣漪了，這儼然就是輕薄之詞，又憶起先前那尷尬一幕，楚漣漪氣得雙眼冒火，唐樓卻笑眯眯地看著她的眼睛，彷彿在看是否真的醺出了桃花嬈。

唐樓啄了啄楚漣漪的秀髮，「你真聰明。」一句話彷彿表揚小孩似地就將她打發了，「我如果不騙你，你怎肯同我多待一會兒。」

楚漣ｗww.ｈeｔuｂoｏｋ.cｏｍ.cｏm漪戲謔人反被人戲了，又見他結尾一句為「此生願得鴛鴦美，流水終日逐桃花。」

「一屋子的女人，如若剛走怎麼也該殘留點兒香氣，現在卻什麼也聞不見了。」

唐樓笑著道：「趁著機會，我替你梳梳頭吧。」說罷轉身去妝奩處取了一面立鏡，拿了玉梳和抿子過來。

可一隻手卻伸到了眼前，楚漣漪眼睜睜看見那手將杯子從自己抽走，「何必這般麻煩。」唐樓趨近楚漣漪的眼前。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楚漣漪拉起唐樓的手，在他手裡畫著自己的名字，「我叫漣漪，河水清且漣漪的漣漪。」

「好一首蝶戀花，唐樓不才也想和一首。」唐樓也不顧楚漣漪的反應，從她手裡徑直取了筆，臉上雖有笑容，楚漣漪卻覺得他似乎在生氣。

楚漣漪心裏鬆了口氣，就怕進來看見這丫頭一頭促狹的笑容就不好過了。

良久后，楚漣漪打了個噴嚏，這才破去了那層溫柔的魔障。雖然裹了被子，喝了熱茶，可到底是受了涼。

「下面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備好了，你徑直回府就好。」

「占斷春光，惹來漁郎問。」唐樓摸了摸鼻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已有之。」

楚漣漪算是怕了他了，「我去看看她們走了沒有。」

卻說楚漣漪從側門回到楚府後，並沒驚動眾人，只有疏影迎了出來，「姑娘，暗香先回來了。」

題點相思，讓楚漣漪咬唇不語。

唐樓阻止了楚漣漪起身，「你裹著被子不方便，我上去看看。」片刻后他從樓上下來，「還坐著，你說她們怎麼有那麼多聊的？」

第五日上頭，楚漣漪身子剛好了些，能下地行走了，卻從鴻鵠院來了丫頭鳴柳，說是老爺請姑娘過去。

因楚漣漪病著，雖然春暖花開，疏影和暗香依然為她披了大氅，暖了手爐，又用軟轎抬了她去鴻鵠院。

楚漣漪低下頭，淚珠盈睫，對自己道：「今生就是他了吧。」

楚漣漪這才坐了父親下首的綉墩，「請了大夫了，只說不礙事，吃了葯發發汗就沒事了。」

楚漣漪趕緊后靠，卻被唐樓用手環住，只見他欺到眼前唇瓣抵在自己的唇上道：「我替你將嘴上的胭脂吃掉可好？」

楚漣漪瞧著唐樓，心裏微微一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