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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

作者:韭菜東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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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0章 餘波

第0810章 餘波

群臣遠遠地向太子躬身行禮,然後陸續坐轎離開。
「哼,他真的知罪嗎?」
如此,此事才算是暫時過去了——太子從京師調兵的事情太大了,壓是壓不住的,必須給群臣,給京師百姓一個交代。但並非是完全,只是暫時,如果建虜大軍攻打京師,京師危急,救兵卻不能及時來到,那麼太子肯定是會被拖出來,再一次鞭打的。
崇禎帝臉色卻很冷:「朕知道你心疼太子,但太子私自調兵,朕難道不應該罰嗎?朕已經令王承恩去傳旨了,這會他應該已經起身回太子府了。你也不要哭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幾十個挎著綉春刀的錦衣衛散成一圈,將皇太子護衛在中間,除了皇太子的幾個親信,任何人不得靠近。
因為太子調走了一萬精武營,京師兵力出現短缺,在兵部馮元飈提議,蔣德璟李邦華等人贊同的情況下,早朝上,通過了各家勛貴各位朝臣,府中青壯男丁都必須編列成軍,緊急上城護衛的提議。
周后跪著向前兩步,呼喊,想要挽留崇禎帝。
到清晨跪到現在,朱慈烺的膝蓋早已經發麻,但他還是要堅持,直到早朝結束,朝臣魚貫從午門而出,馮元飈和蔣德璟等人神情平靜,而父皇降罪詔書並沒有來到之時,他心中才微微鬆口氣,他知道,這一關勉強闖過去了,勝利就在眼前,所以他就更是不能懈怠了,必須咬牙再堅持。相信崇禎帝令他起身的口諭,很快就會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雖然向宮裡通報了,但宮裡始終沒有傳出消息。只是多了很多的錦衣衛。
「陛下~~」
崇禎帝臉色更冷:「把周先生剛才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跪不跪由她。」
周后抬頭,淚眼驚訝:「陛下……」
皇帝和朝臣先後離開,殿中只剩下王承恩和王德化兩個大太監,王德化躬身送走皇帝,然後向仍然跪著的王承恩伸手,笑眯眯地說道:「王公公快起。」
想了想,王德和*圖*書化抬起頭,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意味深長的說:「聽說寧妃有孕了。」
而隨著天色見亮,一些朱慈烺每日都必須看到的塘報陸續送到,雖然是在請罪,雖然是在午門之前,雖然崇禎帝的責罰還沒有落下來,但該做的事情卻還是不能耽擱,朱慈烺跪著翻閱,該決斷的立刻決斷,于海記錄,隨即交由中軍官佟定方去各處傳達命令,不論是運送軍械火藥,還是城防的微調,兵杖局和各處守軍都要立刻執行。
詹事府是太子屬官,瞿式耜更是太子新進提拔的官員,不用問,他密見周延儒,一定是奉了太子的命令。
「說的也是。」王德化點頭。
蔣德璟馮元飈王承恩等人都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們知道,這個風波,總算是過去了,雖然崇禎帝對太子很是生氣,但並沒有揪著不放的意思,也暫緩了將出京的精武營調回京師的念頭,周延儒的「子弄父兵,罪當笞」應是最後的處置。雖然對太子來說,「罪當笞」的名聲並不光彩,但總勝過崇禎帝雷霆震怒,召回精武營,公開打擊太子威望和臉面的做法。
王德化抬起頭,眼神微微激動:「你以為,太子以後還會幹這樣的蠢事?」
李晃卻搖頭:「乾爹不可,陛下好不容易下了台階,你卻要把他重新架上去,陛下能容忍嗎?到時候雷霆大怒,獲罪的不是周延儒,而是你呀!再者,瞿式耜和周延儒見面說了什麼,無人知曉,我們沒有證據,捅到陛下那裡,不止陛下不悅,太子和周延儒也必將視乾爹為仇愾,一個國本,一個首輔,到時乾爹你還能在內廷立足嗎?」
不,還有一個。
幸虧今年言官又到江南收稅,朝中剩餘的言官屈指可數,也幸虧崇禎帝在乾清宮已經散去了不少的火氣,不然此時定然是火上澆油,怒氣雲霄,對太子的處置絕對是輕不了。
……
一片君明臣賢的景象。
太子的一舉一動,都在錦衣衛hetubook.com.com的監視中,他們時時將太子最新的動向送到崇禎帝的面前。
「你怎麼不早說?」王德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怒氣上涌,一翻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盞,茶水飛濺了一地。他的人則是跳起來,用鴨子嗓音低吼道:「周延儒事先就和太子有勾連,這是欺君啊,咱家要告發他!」
「周延儒就看透了這一點,他表面上是責罰太子,但其實卻是為陛下和太子都解了圍,不過這未必就是周延儒自己的主意……」李晃道。
而在這之前,建虜大軍到通州,太子私自從京師調兵之事,是朝臣爭論的焦點,即便是有太子的尊貴身份,朱慈烺也遭到了朝臣們的猛烈抨擊,當然了,並非一概反對,也又不少贊同的,不過終究是反對的多。
說完,轉身就走。
王德化卻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眼神發亮:「不錯,你說的不錯啊,陛下天性剛烈,性子急,絕不隱忍,對軍事指揮,也總想插手,也就是太子,如果是臣子這麼干,他早就拉出午門斬首了。偏偏太子也是一個硬脾氣,為了一個區區地運河,就敢忤逆陛下,只要太子繼續帶兵打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事情,就一定還會發生,陛下能忍這一次,但未必能忍第二次,嘿嘿,誰又能知道,到時會發生什麼事呢……」
周后一身大禮服,在殿中跪迎崇禎帝。地板如鏡,映著她雖然華麗,但卻孤單的身影。
乾清宮。
果然,群臣剛剛離開不久,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王承恩就疾步匆匆地從午門裡面跑了出來。
「臣妾不敢。」
……
王之心鬆了一口氣:「是。」爬起來,向王承恩點點頭,急忙跟上皇帝的步伐,他是司禮監掌印大太監,要跟皇帝一起上早朝。此間的事,就交給王承恩和王德化了。
於是,朱慈烺就在午門前跪了下來,口稱有罪,向崇禎帝請罪。
但崇禎帝卻頭也不回。
早朝正在進行。
下了早朝www•hetubook.com•com的崇禎帝一臉陰沉的返回乾清宮,殿門前,太監們跪成一片,崇禎帝看到了跪在其中的坤寧宮主管太監徐高,徐高什麼也不說,只是跪在那裡,但崇禎帝卻明白其間的意思,知道徐高是奉了周后的懿旨而來的,皺起眉,面無表情地說道:「去坤寧宮。」
「這……」王德化呆了片刻,頹然坐下,沉默了一下,忽然嘆口氣:「咱家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參加乾清宮議事的重臣明白皇帝的心意,於是先後站出來,定調子,衛護太子,如此才把局面駕馭住,最後,首輔周延儒的「子弄父兵,罪當笞!」成了朝臣的共識,而御座上的皇帝順水推舟,認可了這個結論。
隨即,他離開乾清宮,去往他東廠提督的衙門,照例先休息片刻,然後去巡視城防。這中間,他將朝堂經過簡單的和義子李晃講了一遍,最後輕輕一嘆,惋惜道:「原以為陛下雷霆震怒,會有一番殺伐,想不到最後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於是沒有進乾清宮,而是轉向了坤寧宮。
「兒子不知,兒子只知道,只要猜忌產生,再賢明的君王,再親密的父子,關係也難再修復……」李晃說的很保守。
李晃低下頭,淡淡道:「乾爹也不必太擔心,陛下這一次雖然輕放了太子,但心中的芥蒂卻是有了,對太子,不會再像過往那麼信任和放手了……如果再有一兩次這樣的事情,陛下絕不會再忍。」
周后卻不起身,頭也不抬地回道:「子弄父兵,罪當笞,臣妾這個做母后的,也應該罰。臣妾不敢起。」
皇極殿中。
「陛下,」跪在地上的王之心抬起頭,小心的問:「皇后那邊……」
離得很遠,王承恩就已經急切的喊:「殿下,陛下口諭,令您起身……」
殿中百官群臣在周延儒的帶領下,一起躬身行禮,同聲:「為朝廷分憂,乃臣等分內之事。」
崇禎帝邁步進入殿中,臉色陰冷,站住了,面對周后的跪迎www.hetubook.com.com,聲無感情地說道:「起來吧,事情過去了。」
崇禎帝冷冷道:「也就是你平常慣著他,不然他何敢這麼大胆?」
李晃壓低聲音:「兒子剛剛得到密報,今日早朝前,周延儒的馬車在去往皇宮的路上,曾經短暫在街道上停留,而讓他停車的,乃是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瞿式耜……」
……
如果那樣,他對其他兩個皇子,定王和永王就必須更好一點了。
朱慈烺雖然不意外,但心中卻也是不安,他知道,和他預料的完全一樣,父皇果然是雷霆大怒了,但最後的結果是否能像他預料的那樣,低空掠過,他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勛親眾卿體諒朝廷,願意出人出力,朕甚是欣慰。」御座上,崇禎帝道。
崇禎帝的表情雖然比剛才緩和了不少,但猶有怒氣,冷冷說道:「就讓他跪著吧。」抬步下了御台,面無表情地說道:「時間不早了,該上早朝了……」
剛才,崇禎帝下旨,不準太子進宮,因此太子朱慈烺到了午門前,就被攔住了,沒辦法,他只能跪在午門前請罪。
坤寧宮。
東方現出白,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將一萬精武營和一千神機營送出京師,並於城門口停留了一刻,確保不會有人追回之後,朱慈烺離開永定門,急急來到皇宮,準備向崇禎帝請罪,但想不到,他連午門都進不去了,守軍的內監和龍驤衛跪在他面前,說陛下有旨意,不許您進宮,臣等實在是沒有辦法。
「什麼意思?」王德化斜他一眼。
「建虜已到京畿,國事為重,朕已經給太子下旨,除非是建虜退兵,否則他不許進宮。」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長長地舒口氣,身子靠上椅背,彷彿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一直以來,和太子的關係是他心中最大的隱憂,雖然沒有證據,但他卻能感覺到,太子對他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一旦今上駕崩,太子繼位,他這個東廠提督太監,一定是掃地出門的結果,自己提督東廠https://m•hetubook.com.com這麼多年,得罪了那麼多人,尤其是得罪了那麼多的文官,前任首輔薛國觀就是死在他的密報之下,一旦他被逐出東廠,失去了權力,文官們一定會瘋狂報復,到時,他必然是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因此,他有意無意的在給太子使絆子,但內心卻極度惶恐,只恐未來的某一天會遭到清算,現在李晃這般一分析,他忽然霍然開朗,覺得未來未必就是黑暗的……雖然大明朝從來都沒有更換國本的先例,但誰知道以後呢?
朱慈烺心頭一松,隨即覺得雙膝如灌鉛,腰股麻木,再也跪不下去了……
定王和坤興公主跪在身後,也都是頭也不敢抬。
王承恩卻推開他攙扶的手,站起來,提著袍角往殿外沖,皇后還在殿外跪著呢,他必須立刻去處置。
守門的內監和龍驤衛都是惶恐,急急向宮裡飛報。
「臣妾有罪,待太子進宮,臣妾一定好好教訓他。望陛下不要怪罪太子,他還年輕……」周后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太子跪在地上處理政事,唐亮和佟定方都是不忍,但卻也不敢多言。
嘆息中,竟好像是有一點失望似的。
「給楊文岳發旨,朕又給了他一萬人,他必須給朕守住運河!」崇禎帝不忘運河。
看到王承恩,朱慈烺徹底的鬆了下去,他知道,事情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李晃不動聲色,一邊為王德化倒茶,一邊道:「陛下脾氣雖然有點急,但本性慈愛,太子又是國本,建虜入塞,又正是需要太子領軍的時候,這種時刻,陛下怎麼可能重責太子?」
早朝結束時,已經是日上半空,上午巳時(10點)了,群臣從皇極殿離開,順著玉白欄杆,踩著青磚地,經皇極門,從午門兩側的小門而出,而在午門前,他們看到了跪在門前小廣場的皇太子。
午門門口。
殿中只剩下王德化一人,王德化再沒有剛才的謙卑,他負手看了看空蕩的大殿,忽然輕輕一嘆。
崇禎帝卻有點煩:「子不教,父之過,你的意思,朕也有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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