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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草原，正是綠意盎然，水草豐茂之時，明軍的藍色軍旗和紅色戰襖，交相輝映，如火如水，漸漸的在對面草原形成了一條線。遠遠望，金屬甲胄的光澤，如波光一般。

從始至終，秦師爺都沒有問譚川的身份，或許，他早已經明了，又或者，譚川是誰？懷的什麼目的並不重要，他看重的是譚川這個人，他相信譚川一定能信守諾言，送他回山西。

待探騎走後，阿布奈環視眾將，來回走馬，高聲呼喝道：「聽本王講，我大軍離開義州，如果一矢不發，就逃回義州，不但滿洲人會恥笑我們，就是喀喇沁右翼，喀爾喀蒙古也會小瞧我們，我們永遠抬不起頭，因此，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像勇士一樣的去戰鬥！」

「有多少人？」阿布奈問。

「這就是做姦細的下場！」

眾軍正是鼓舞，阿布奈正在意氣風發之時，一個壞消息忽然傳來。

但喀喇沁右翼親王杜陵，領教過明軍的厲害，以遵守阿濟格的命令，不宜迎戰為由，婉拒了。

明著是詢問，但其實阿布奈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們都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妙計，有相當的勝算。

舉著千里鏡的阿布奈驚喜的連續狂笑了兩聲。

……

激戰之中，後方忽然響起殺聲，馬蹄滾滾，卻是一支明軍精銳騎兵，忽然在喜峰口土默特的後方出現。

「呼哬！」

「所以你就冒險？」

罪名，南朝姦細。

但阿布奈卻猶豫不定，這一萬多大軍跟著他浩浩蕩蕩的離開義州，什麼也沒有做，連敵人都沒有見到，就灰溜溜地回去？那一來，他豈不是顏面掃地？他還有何臉目自稱為成吉思汗的子孫？

他們人數雖少，但頗為悍勇，一時雙方竟殺的難解難分。

阿布奈集結所有，率領察哈爾蒙古一共一萬兩千余騎兵，浩浩蕩蕩，出義州十里，迎戰明軍。

阿布奈憤怒：「膽小鬼！」

榻上的人放心了，臉上露出微笑，用盡最後的力氣，又淺淺地和-圖-書唱了起來：「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手拉著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門口……啊……」

所以，阿布奈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寧騎兵的身上。

……

說著說著，忽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

義州。

「放開我，我是朝廷任命，誰也無權處置我~~王爺，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朝廷責罰嗎？」理政大臣大叫。

「你為什麼救我？」

蒙古理政大臣不敢說話了，滿人理政大臣卻依然據理力爭：「英親王已經發來急令，要義州不可輕戰，穩守為主，一切等他來到之後再說，王爺，不可不聽……」

察哈爾旗的兩個理政大臣急忙勸阻：「明軍勢大，還是等英親王的援兵到達之後再和明軍決戰也不遲。」

但監斬官和行刑的劊子手可不管，依照凌遲之罪，劊子手一刀一刀將他剔成了骨架。

終於，沒有了聲息。

都克喀禮聽聞，也急忙來勸阻，但阿布奈此時已經全身披掛，腰懸寶刀，坐上了駿馬，面對都克喀禮的勸阻，他豪氣無比地說道：「喜峰口土默特正在被明人追擊，危在旦夕，身為察哈爾親王，我豈能不救？你滿洲害怕明軍，我察哈爾勇士卻不怕，你守城，靜候我察哈爾勇士擊潰明軍的消息即可！」

五天後，就在義州戰事正激烈進行的時候，錦州有兩個人被公開凌遲。

「區區萬餘明軍，何用英親王？速去傳令，我要帶兵親征！」阿布奈叫。

喜峰口土默特是一個小部，在被明軍連續打擊之下，其能戰的騎兵只有兩千人，雖然只有兩千人，但喜峰口土默特一向以勇敢善戰而著稱，這也是他一個小小的喜峰口土默特，能得到和喀喇沁左右翼相同待遇的原因，但現在，喜峰口土默特居然全軍覆沒了……

「安心去吧，等個幾年，我一定將你送回山西祁縣秦家堡。」

……

火把照耀之下，大明日月軍旗和一桿綉著「李和圖書」字的將旗，清楚可見。

「長生天保佑，今日我們必勝！」

「明軍銳氣正盛，我軍雖然有萬餘人，兩倍于明軍的兵力，但如果正面迎戰，一時怕也吞不下明軍，不如分兵隱藏，于周圍十里之內蟄伏、待明軍進入包圍圈，王汗發出號令，四面一齊殺出，明軍驚慌，不知道我軍多少，必然大敗。」

周圍人也都是驚慌。

……

——阿布奈是林丹汗之子，成吉思汗的血脈，在蒙古人之中自有號召力。雖然他年紀還小，成為察哈爾親王不久，但只要他發出命令，察哈爾上下還是沒有人敢違抗的。

喜峰口土默特逃無可逃，只能迎戰。

譚川卻冷靜，他靜靜地望著，心中默默念叨：「英雄無名。索爾科，你先走一步，我們英烈祠再見！」

義州城西四十里，夜，擔任大明前鋒的哈刺慎右翼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後撤的喜峰口土默特。

「你說什麼？喜峰口土默特全軍覆沒了？」阿布奈驚的咬牙切齒。

噠噠噠噠。

聽大寧騎兵到了，阿布奈身邊的蒙古將領，臉色都微微一沉。

「報~~」

「我是山西祁縣秦家堡人，我死之後，你要把我的骸骨送回去，交給我兒子，在我娘墳頭前安葬，這個重擔，你一定能做到，是吧？」

或許。一個衝鋒就能令哈刺慎右翼後退。

理政大臣有兩個，一個滿人，一個蒙古人，都是清廷任命，主要管的是民事，就軍事來說，依然是阿布奈為主。

就在猶豫間，探騎再次來報，說明軍前鋒滅了喜峰口土默特之後，繼續前進，兵分兩路，現在距離這裏已經不足十五里了。

「眾軍勇猛上前，一個明軍首級，賞羊三隻！」

——大寧騎兵果然只有三千，甚至連三千可能都不到。這正是一舉圍殲大寧騎兵，生擒活捉李定國的好機會。

在草原，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就是尊貴，沒有人敢觸犯。

但阿布奈心意已決，他們沒有辦法阻止。

「好計！和*圖*書」阿布奈眼睛一亮：「本王正是這麼想的，各軍聽令！」

這兩年來，他們聽到最多的就是大寧騎兵和大寧總兵李定國的名字，李定國常常千里突襲，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將喀喇沁草原和義州周邊的蒙古草原攪的

「好！」

於是，六千察哈爾蒙古騎兵，依照阿布奈的命令，在周邊十里之內，分成數隊，悄悄隱藏起來，又分出了兩千輕騎，大迂迴，大繞道，繞道明軍的後方埋伏，阿布奈本人，則是率領剩下的四千騎兵等在原地，但是明軍殺到，敵我交鋒，他放起黑煙，周邊伏兵一起殺出，前後夾擊，十面埋伏，將六千明軍殺個片甲不留。

「一路哈刺慎右翼騎兵，一路明國的大寧騎兵。從踏起的煙塵看，大約都在三千人左右。」

至於哈刺慎右翼的三千騎兵，阿布奈並沒有再太在意，和他察哈爾蒙古相比，哈刺慎蒙古就是弱雞，且幾百年來，一直都在他察哈爾蒙古大汗的帳下，是他們的從屬，雖然現在雙方的地位有所改變，沒有了過去的上下尊卑，但阿布奈依然看不起哈刺慎右翼，他不覺得哈刺慎右翼，面對他這個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後裔領兵指揮的大軍之時，會爆出出太多的戰力。

如此，再沒有人敢反對。

一人早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只剩最後一口氣，凌遲不凌遲的，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麼？」

「明人倚仗的是城池，草原是我蒙古勇士的天下，明軍棄長用短，乃取敗之道。」

眾將領令，各去準備。

「殺~~~」

鼓角爭鳴，火光衝天。

阿布奈雄心勃勃，一路鼓勵部下：

另一個人雖然死到臨頭，但依然在喊冤：「我冤枉啊，自從在大凌河投降，我就對大清忠心耿耿，從無貳心，我不是姦細啊，我是被人陷害的啊~~嗚嗚嗚~~」

「還不快去探！」阿布奈吼。

大約一個時辰后，哈刺慎右翼騎兵出現了，接著是大明騎兵。

「王爺，周邊四hetubook.com.com十里沒有其他明軍，接到十幾個敗逃回來的喜峰口土默特騎兵，他們說，明軍主力還在興中。」

聽完阿布奈的部署，原本有些信心不足的各部將領都振奮了起來。

「謝謝。」

「李定國的大寧騎兵，好啊，本王正想會會他，李定國和叛賊哈刺慎右翼加起來五六千……那明軍主力在哪裡？距離此處還有多遠？」阿布奈問。

人心不安，周邊蒙古數次設伏，想要擊敗李定國，但都沒有成功，反倒是李定國的幾次奇襲，將他們的老巢翻了一個天翻地覆，漸漸的，李定國已經成了蒙古上下的陰影，但是論起，眾人都有點虛。

照阿濟格的命令，留守錦州的全部將官都到場觀刑，望著刑台上兩具血肉模糊的骨架，很多人都快要吐了。

同時，阿布奈給喀喇沁右翼蒙古傳令，要他們同自己一起出戰。

——他們擔心的並不是明軍的六千前鋒，而是其後的主力大軍，如果能快速的、一口吞下明軍前鋒，那當然沒有問題，但如果咬不下，被明軍拖住了，一旦明軍主力趕到，那情況就要糟糕。

「哈哈，果然只有三千人！」

「尚不清楚。」

「王爺，不可啊。」

「明軍前鋒輕騎而來，主力還離的遠，他們只有五六千，長途遠道而來，又剛剛擊敗喜峰口土默特，其軍必然已經疲憊，我軍卻是以逸待勞，人數更是佔據優勢，勝利在我！」

兩個蒙古甲士箭步沖入，拎小雞一般的將那理政大臣往外拖。

「其實也沒有多險，不過是早有預感，又揣摩人心，施展了一些演技罷了。」

年輕的察哈爾親王阿布奈聽聞明軍已經殺到，他興奮的拔出長刀：「喜峰口土默特為我察哈爾舊部，他們為明軍追擊，派人求援，我察哈爾不能不救，傳令，全軍隨我出戰，救援喜峰口土默特！」

他的眼帘被輕輕覆上。

「錯了，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你我一同來到遼東，早已經是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你被抓ｍ.hetuｂｏok.coｍ.ｃｏｍ了，我也逃不了，如果我什麼也不做，不但你死，我也會死。」

「本王決意，殲滅明軍前鋒，挫敗明軍銳氣，壯我察哈爾的威風，再返回義州，你們以為如何？」

阿布奈再無擔心，興奮的對左右說道：「李定國雖然有凶名，但在本王看來，不過是投機取巧，浪得虛名的僥倖而已，今日他孤軍深入，看本王生擒活捉他！」

「何用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草原，骨頭都不剩了。另外，我是有私心的，我不能讓你死在我前面。」

「王汗，我有一計。」一個蒙古老將抱拳，他叫素達尼，是一個曾經跟隨過林丹汗的老將。

大寧騎兵和李定國，才是他此戰的目標。

阿布奈雖然「心胸極大」，急於取勝立威，但喜峰口土默特的覆沒，卻還是令他有些震驚，於是他急忙下令停止前進，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大多數人都以為，既然喜峰口土默特已經覆沒，那就沒有救援的急迫了，不如退回義州，以待來機。

「敢違抗我的命令，來人，將他拿下！」不等他說完，阿布奈大怒。他年輕氣盛，自詡為成吉思汗的子孫，最容不得有人拿上級壓他。同時的，他平常最喜歡和部下論兵，討論蒙古幾百年的輝煌戰績，自認知兵，雖然年輕，但卻已經聽不得不同意見了。

馬蹄聲急促。

榻邊的人，用力點頭。

卻是大寧騎兵到了。

探騎回來了。

「說！」

阿布奈則縱馬上了一處高坡，舉著多爾袞送給他的千里鏡，躊躇滿志，徐徐觀望。

「哼，待勝了明軍，我自會向輔政王解釋。」阿布奈不屑的撇嘴：「押下去！」

一句話嗆的都克喀禮滿臉通紅，又惱又怒的說不出話。

……

察哈爾眾將相互一看，都不吱聲，但憂慮卻清楚的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戰馬嘶鳴，長刀映血，被前後夾擊的喜峰口土默特騎兵驚慌失措，再也支撐不住，拋下妻兒老小，紛紛奪路而逃。

一個人油盡燈枯，另一個人無語凝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