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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子時一直到寅時，眼見就要卯時，再然後天就會亮，但多爾袞期望的雪花，卻一直都沒有落下。

「蘇克薩哈！」

雪依然在下。

吳三桂佟翰邦馬科的追擊，也已經是儘力了。

「啊！」

李定國和黃得功各自領兵，拼力搏殺，想要阻擋建虜過河。

「主子~~」

……

失去了這支兵馬以及眾多的宗室和將領之後，建虜將再無反抗的能力。

「砰砰砰砰~~~」

……

十里之外。

大雪茫茫之中，大凌河已經被完全覆蓋，根本是看不到了，若不是豎立的軍旗和燃燒的營寨，一時還真不能知道，眼前就是大凌河。

……

——九成，但並不是百分百，另外，即便大凌河冰封，大軍也未必就能安全撤退，因為大凌河的冰面可以走建虜兵，自然也就能走大明兵，如果大明在後追擊，勝敗依然是一個未知數，所以洪承疇才要說天意。

「不好！」

因為李定國的堵截，建虜損失慘重，從多鐸豪格到下面的八旗將領，一個個恨的咬牙切齒，過河之後，豪格首先呼喊大叫，帶著精銳白甲騎兵衝突，找尋李定國的將旗，想要殺了這個可惡的明將，以為死去的八旗勇士報仇。

如此，大明重兵就不用深入遼東，只遼南兵馬就可以將整個遼東一掃而空。

「轟轟轟轟~~~」

錦州。

卻是範文程。

天亮了。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一帆風順。

聽完多爾袞所說，洪承疇撩起袍角，噗通就跪下了，悲聲：「自古戰事分為算定戰、捨命戰、糊塗戰。大清打的是捨命戰，明國卻是算定戰啊，其為上，我為中，所以戰事不順……臣為幕僚，臣無能，沒有預先謀划，辜負王爺的信任和重託啊……」

唯一可惜的是，老天為建虜開了一道門縫，一場忽然的大雪，讓多爾袞和一部分的主力極其僥倖逃走了。

白天激戰之時，因為木筏和淺灘的限制，建虜能選擇的過河地點其實是有限的，明軍雖然艱難，但依然可以防守和*圖*書，現在卻不同了，在河水冰凍的情況下，處處都是過河點，建虜的數萬人馬，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起踏上河面，並一起過了河。

建虜步兵于暗夜中構築防線，防止明軍的突襲。

一夜激戰，原本應該到處都是屍體和血海的大戰場，卻被白茫茫的大雪所籠罩，很多屍體都被覆蓋，只有支棱的軍旗或者是破碎的車馬，證明了凌晨的那一場血戰。

但此時此刻，早已經做好準備、已經是枯等了一夜的建虜眾軍踩著冰凍的大凌河河面，嚎叫著，冒著大雪，從對岸沖了過來。

……

「這該死的雪！」

雖然有豪格這樣的愣脾氣，突圍之中，居然也想要殺了明軍主將，但多爾袞的腦子卻是清楚的，他給各部的命令非常明確，過河之後，不要和明軍過多的糾纏，要以突破、擺脫、繼而快速撤退為第一要務。畢竟明軍主力就在身後，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

「今春來的早，二月的天氣比往年要暖和許多，又已經一個月沒有下雪了，今夜難道真的會下雪嗎？不會是空歡喜一場吧？」

……

李定國也幾乎是一夜無眠，雖然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代善率領的建虜後續，已經被大明全殲，也不知道，大明前鋒騎兵已經追到了大凌河十里之外，但從建虜白天的瘋狂，他卻已經清楚判斷出，建虜已經快要被逼到絕境了，決戰已經到了最後時刻，這一條大凌河將是成敗勝負的關鍵，如果能堅守到底，將建虜主力連同多爾袞本人隔絕在西岸，等到孫閣部率領大軍主力趕到，全殲建虜主力，擊殺或者是生擒多爾袞，都是有極大可能的。

洪承疇抬起頭：「臣當年在松山時，右腿凍成了老寒腿，每遇雨雪天氣之前，就會發作疼痛，其狀難忍，剛才臣的右腿又劇痛。」

大凌河勝利的消息，他已經是得到了，雖然是走了多爾袞，也沒有能兜住建虜的全部主力，但他還是很滿意的。這一戰，從義州襲擾、大hetubook.com.com錦州城下的對峙，一直到暗夜追擊，殲滅老代善，再於大凌河邊形成最後的圍堵，雖然也有一些意外，但基本上都在軍機處事先指定的各項計劃之中，孫傳庭統一指揮，當場定奪，各部嚴格執行，沒有人懈怠掉鏈子，尤其是最後的合圍，李定國黃得功劉良佐連同張家口塞外三部和車臣蒙古的降卒騎兵，繞道五百里，直到大凌河的東岸，阻擋建虜大軍的退路，更是完成的幾近完美。

就在多爾袞的心，漸漸冰冷，想著「天不向大清」的時候，腳步聲急促，蘇克薩哈忽然闖了進來，驚喜地叫道：「主子，主子！下雪了！」

河洛會拉住豪格的韁繩，求道：「主子，不能再沖了，我們快撤吧……」

「殺李定國~~」

多爾袞臉色更蒼白，上前一步，單手扶他，嘆道：「先生不必如此，下一步如何，還要先生指教。」

擲彈手們列隊完畢，準備像昨夜一樣，往大凌河中拋擲手炸雷，預防河水可能的冰凍。

因此，李定國一點都不敢大意。入夜之後，對面建虜兵營死一般的靜寂，更是令他心生警惕，他隱隱覺得，多爾袞入夜之後，一定會有行動。

「是，今夜九成會有大雪。一旦有雪，氣溫必降，大凌河必然封凍！」洪承疇道。

……

很快的，詹岱率領的斷後之兵就被擊潰，詹岱本人也死於亂軍之中。

所以，現在勝利的最關鍵，已經不再是雙方的兵力，而是大明是否將有充足的糧草和源源不斷的後勤補給，持續支援孫傳庭大軍的深入？不然就有可能功虧一簣，斬草不能除根，春風吹又生，卷土又重來……

明軍探騎和斥候聽到大凌河方向的炮聲，急忙稟告後方。

多爾袞的手僵在半空。

……

多爾袞對洪承疇的判斷是相信，他轉身立刻呼喊蘇克薩哈。

所以，李定國很快就調整戰術，不再是堵截，而是改成了襲殺。明軍堅守原地，用鳥銃弓箭襲殺奪路狂奔的各路建虜。

有hｔtｐs://m•h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ｍ人在嘀咕。

但就在這時，李定國忽然感覺臉上一涼，抬頭一看，只見暗夜的天空，忽然飄飄洒洒的落下了白色的物體。

——降雪不但能降溫，而且雪如果足夠大，還能拖延明軍主力趕到的時間，令明軍的馬車和騎兵，無法按照計劃趕到大凌河，對大清來說，再沒有比天降一場大雪更有臂助的事情了。

多爾袞大喜，跳將起來，衝出大帳。

二月的夜晚，大凌河之邊，寒冷而清寂，但多爾袞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冷意，他只覺得還是不夠冷，時不時的，他就會衝出大帳查看，在感受寒意的同時，也翹首向天，期盼救命的大雪，早點落下。

建虜大營動了起來，準備後半夜渡河。

詹岱是建虜悍將，領命之時，他就已經下定了必死之心，他拚死抵擋，但暗夜大雪之中，眾軍慌亂，即便是最精銳最堅定的八旗白甲兵這個時候也沒有戰心和戰意，所有人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逃命。

果然，漆黑的夜空里飄下了大片的雪花，在火把的映照下，潔白無瑕，如鹽似絮，多爾袞從未覺得，它竟然是如此的美麗。

此時的豪格也已經是紅了眼珠子，他狠狠一鞭子抽在河洛會的手背之上，就要催馬向前。

戰後，在追擊過程中，各部都精疲力竭，戰馬累死了一半，由此就能知道此戰的激烈和殘酷。

但雪花卻始終不見。

不過他們終究是遲滯了明軍騎兵的追擊。

「什麼天意？」

陛下的心愿，也就可以了結。

暗夜裡，雪花飄飄洒洒，鉛彈和箭矢齊飛，渡河攻擊的建虜不斷倒下，後續的人踩著他們的屍體，繼續逃生。

對岸。

李定國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快，傳我的命令，全軍出營，沿河拒守，準備迎敵！再通知黃總鎮，請他立刻迎敵！」

虎大威氣的大叫：「追！」

但防線太長了，要顧及的地方太多了，如洪水泄堤一般，建虜上下奪路逃生，根本堵不住。

「放屁，再亂我軍心，斬！」

和圖書「你是說……」多爾袞明白了，眼中迸出喜色。

多爾袞一直在等待。

很快，多爾袞的命令就傳了下去：今夜必有大雪，大凌河會冰封，各部做好渡河的準備，但是聽到命令，立刻渡河！

是雪！

夜半凌晨的最冷時段，李定國親自巡視，以防眾軍懈怠，建虜過河。

明軍的鳥銃和火炮迅速開火，弓箭呼嘯而起。

天子大纛，矗立在城外的原野之中，迎風飄揚。明軍營帳依然密密麻麻的將錦州城團團圍困，營前的角樓之上，一個戴暖帽，披著黑色大氅的年輕貴人正舉著千里鏡，徐徐觀望錦州城頭的動靜、身邊緋袍太監和錦衣衛圍繞，正是大明隆武皇帝朱慈烺。

深夜，雙方的探騎和斥候在大凌河周邊展開激烈的纏鬥……

此時，多鐸和杜爾祜都已經撤退，斷後只剩下正白旗護軍都統詹岱一人和兩千殘兵。

又一個白甲兵急匆匆的跑來，驚喜地叫道：「大凌河凍了，凍了！」

「咚咚咚咚~~~」

河洛會急忙跳下戰馬，和兩個親衛扶起豪格，然後不顧豪格的反對，將豪格扶上自己的戰馬，隨即掩護豪格撤退。

一向最能控制情緒，不輕易喜怒的多爾袞此時此刻，終於是控制不住了，他張開雙臂，抬手向天，做感謝狀，帶著哭腔喊道：「天不亡我大清啊~~~傳令，全軍渡河！」

但大雪卻沒有停。

糧草，還是困擾大軍的一大難題，雖然現在二月份，進入春天，大軍不必為遼東冬季的冰天雪地和道路難行而發愁，但大軍所需的糧草和輜重，源源不斷的運送，從廣寧海州，一支到遼陽瀋陽，直至最後的赫圖那拉也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此時，建虜主力大軍已經是逃過大凌河了。

今日一戰，那屍山血海，殘肢碎肉的場景驚的他臉色發白，雙腿直顫，後方追擊的明軍，更是讓他驚恐，錦州戰前，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日，大清會被明國軍隊追著跑，甚至是陷入重溫，眼看就要全軍覆沒，不比營中的那些漢軍旗士兵和_圖_書，他範文程當年可是主動投降建虜的啊，這麼大的罪行，萬一落在明國的手中，那是必死無疑啊。

連番衝殺，沒有找到李定國，但身邊的親衛卻越來越少。

但在天意之外，也有人力，如果「大清」能提前做好準備，但等天降大雪，氣溫降低，河面冰封，立刻過河，說不得就能殺明軍一個措手不及，而身後的追兵，一時也追不上來，但是過了大凌河，退到廣寧，有了城池依託，大清就能緩過這一口氣。

但跨下戰馬忽然一聲嘶鳴，將他摔在了地上，原來是被明軍的鳥銃流彈所傷。

兩日後，大軍副帥史可法先行趕到了大凌河，望著這一大片依然凌亂的戰場，忍不住惋惜。

吳三桂佟翰邦虎大威馬科四人聽了急報都是明白，建虜正在趁著雪夜渡河，於是顧不上等後續主力了，急忙點起兵馬，再次向建虜的斷後之軍發動猛攻。

經此之戰，建虜十不存二，已經是一個空架子了，大軍繼續挺近，穩紮穩打，收復海州，遼陽瀋陽，撫順鐵嶺，直至建虜曾經的老巢赫圖那拉，其實就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

因為多爾袞不會輕易屈服。

「可惜啊，走了多爾袞，不然這一戰就是全功！」

洪承疇卻伏地不肯起，嗚嗚哭泣地說道：「臣才能淺薄，已經無計，如今之策，只能看天意了……」

雪越下越大，鮮血和雪花，漸漸融成一色……

擊破詹岱之後，吳三桂虎大威佟翰邦馬科馬不停蹄，直往大凌河。

為患幾十年的遼東之禍，一朝清除。

大凌河戰敗之後，多爾袞一定會堅壁清野，破壞所有，採用龜縮戰術，以期負隅頑抗，加上遼東凋敝多年，為了籌集糧草，多爾袞已經是挖地三尺，明軍怕很難從遼東當地獲取補給，這一點，朱慈烺心裏有清楚的預料。

……

戰鼓擂響，沿著大凌河排列的大明軍營很快就沸騰起來。

十里之路，原本很快就到，但漫天的大雪遮擋視線，影響戰馬前行的速度，直用了平常兩倍的時間，他們才來到大凌河河畔。